宫辞半阙踏歌行 宫辞半阙踏歌行 第74章
作者:无韵诗
“哈哈哈哈……”花白露仰天大笑,如痴如狂,凄厉决绝,怒喝,“最是无情帝王家,萧景明,你去死!”
柳榭卿在一旁凝神戒备,见花白露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圆球。惊恐在柳榭卿眼中蔓延,后背发凉,头皮发麻:花白露手中拿的,正是军中炮火营所用的药弹!
“皇上,你乃战神,身如玄铁,刀枪不入,不知这炮火营的药弹可炸得死你?”月色下,花白露狞笑道。
空气中透着些许火药味,四周“嘶嘶”响起燃烧的微响。柳榭卿惊恐四望,见四周地面尽是密密麻麻燃烧的引线,不知多少药弹将他们包围住了!
如此多的药弹同时引爆,他们插翅难逃。
“皇上,走!”柳榭卿一把抓住武帝胳膊,尚未发力,一股大力顿时将他击飞。他只觉脑子一晕,眼前一花,人就飞了出去。
“轰隆”一声惊天巨响,白光刺目,地动山摇,巨大的冲击力冲得柳榭卿胸中翻腾,双耳嗡嗡作响,重重摔到地面。
忍着剧痛勉强撑起上身,绝望地看着那处腾起冲天的烟尘和巨坑,鼻中嗅到爆炸燃烧的气味,张口便呕血了:武帝在爆炸的最后一刻,竟奋力将他甩了出来。
他救了柳榭卿一命,自己却没能来得及逃走。
花白露脸上挂着狞笑,被巨大的爆炸震得往后退了两步,以手遮光。武帝身处的亭子连同四周的树木一起被炸成了粉尘,只留下一处看不见底的深坑。
“哈哈哈,你死了!”花白露指着冲天的烟尘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声嘶力竭。
“逆贼,找死!”烟尘中,只见武帝一步步从坑底走出来。
他身上衣衫尽毁,近乎赤裸,却毫发无伤。他面露狞笑,形如恶鬼,右手一旋,“嗖”一声,柳榭卿的长枪便飞到手中。
花白露惊恐地看着狰狞的武帝,双眼瞳孔急剧放大,倒映着疾驰而来的长枪,来不及提气,“噗”长枪似毒蛇般瞬间穿透他腹部。
巨大的穿透力瞬间将他连人带枪击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似烂柿子般重重摔落地面。
花白露脸白似纸,双眼翻白,枯瘦的身子不断抽搐,嘴角涌出血沫。他惊恐地看着武帝一步步朝他走来,无法动弹,嘴里“嗬嗬”地响着痰音。
“普天之下,万民皆为蝼蚁。”武帝手扶长枪,一脚踏在花白露胸口,简直不似人发出的声音,“老贼,胆敢谋害朕,该挫骨扬灰!”
花白露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之前怨恨不甘统统化作乌有,对死亡的恐惧完全占据身躯。他一把抱住武帝的脚,一边呕血一边哀求:“皇上……我还有用……皇上万乘之躯,不便做的事让我去做……求你不要杀我……”
武帝收回脚,看牲口般蔑视着花白露:“朕向来物尽其用,你这身功夫尚有些用处,暂留你一条狗命,看看能用在何处。”
“谢……谢皇上……谢皇上……”花白露惶惶如丧家之犬。
柳榭卿这时候才缓过来,挣扎着起身,远远见武帝背着手。他趁京中守卫尚未赶来,纵身一跃冲天而起,犹如流矢划过夜空,眨眼之间已入云端,随即消失。
柳榭卿目瞪口呆望着他消失之处,不由自主打颤:那么多药弹同时爆炸,就是铜墙铁壁也能炸个粉碎。这传说中的战神,还是个人吗?
“高山仰止,无敌寂寞。”后背阵阵发凉,庆幸自己没有僭越,方才对武帝生出的点滴同情和亲近,瞬间消失无踪。眼见远处火把闪烁,柳榭卿定了心神,乖觉地将奄奄一息的花白露拖走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节日快乐呀~
第97章 绝望武治殿
莫远歌一行人过了崇山峻岭的陵城关,终于踏上平坦的官道,到来时那片花海。初夏,各色野花在清风下微漾,沁人心脾的香味袭来,让人心生欢喜。众人就着溪水洗去满身风尘,在此处作别。
“温如,我陪晓云进京,你回镖局看着玉玉。”梁奚亭整理行李,对莫远歌道,“有任何消息,飞鸽传书。”
“舅父放心。”莫远歌道,“武帝性情乖张,喜怒无常,你们千万谨慎应对。”
“嗯。”梁奚亭扶着宋晓云上马,领队前行。走到远处又勒马,回头轻快地对江千夜道,“臭小子,对我大外甥好点。”
江千夜心情舒畅,翻身上马冲梁奚亭大声笑道:“哈哈哈……偏不,我就欺负他。”
梁奚亭面露微笑,扬鞭策马,一行人往京城疾驰而去。
“远哥,你说我会被通缉吗?”江千夜与莫远歌策马并行,缓缓往桐林镇而去。在沙漠这月余,他终于学会了骑马,但毛球仍不肯让他骑。他便骑了一匹黑马,毛球让给莫远歌。
“那要看肃王在皇上心中分量几何。”莫远歌道,“萧震宇欺男霸女声名在外,咱们这位天子心性比天高,未必会理会肃王。”
江千夜若有所思,“嘿嘿”一笑:“当皇上也挺好玩,他高坐明堂,心里跟明镜似的,却冷眼旁观朝臣勾心斗角,只取制衡之道,岂不比看戏精彩?”
国家大事,帝王手腕,在他眼里竟是唱戏。莫远歌失声笑了:“照你这么说,皇帝你也当得。”
“那是当然。”江千夜洋洋得意,“我要是做皇帝,一定是个贤明的皇帝!”
“这般僭越的话,也就你敢说。”莫远歌笑道,“走吧,天黑前争取过了桐林镇。”
“不,我们的马还在客栈里。”江千夜勒马而立,“一匹马值纹银七十两,三匹马便是二百一十两,必须向店家讨回来。”
莫远歌勒住毛球,转身道:“你倒是精打细算,但那店家认识你,萧震宇死在他客栈里,此去不是自找不痛快?”
“我会易容啊。”江千夜坏笑,“我易容成女子,去讨了马便走,不多耽搁。”
莫远歌本不想去碰这么麻烦事,但见江千夜这么坚持,便也同意了。江千夜易容成普通女子样貌,梳着简单的发髻,穿着青布袄裙,与莫远歌扮作夫妻,很快回到桐林镇。
策马走在街上,路人行色匆匆,甚少交谈。街道两旁房屋紧闭,萧条又紧张。肃王世子死在边陲小镇,镇上居民定不好过。
客栈匾额已摘下,两名手持长枪的士兵在门口把守。江千夜一把抓住莫远歌胳膊,低声道:“远哥,要不算了……”
莫远歌知他害怕,安慰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前去讨要。”
江千夜把马牵到路边,目不转睛盯着莫远歌上前与那两个守卫交涉。
交涉一番后,一个守卫打开门,与莫远歌一同进院。片刻后,莫远歌牵着三匹马从后门出来,拱手与守卫告别,满脸春风朝江千夜走来。他乌发飞舞,神采飞扬。
江千夜顿时心安,立即迎上去:“远哥,如何?”
莫远歌道:“此地不宜久留,上马再说。”
两人各自上马,匆匆上路,出了镇子才放缓速度。
“客栈被查封了,财物由官府看管,住客凭证取物。好在镖局的牲口都有烙印,没费什么功夫。”莫远歌道,“我探了守卫的口风,上面对萧震宇的案子并不上心,只有肃王闹得厉害。”
江千夜这才放心下来:“如此就好。看来武帝也不是昏聩之辈。”
与武帝交锋的场景历历在目,想起他的心机城府、难以捉摸的脾性,以及洞察人心的锐利,莫远歌内心发毛:“快些回镖局,我尚不知如何跟玉玉坦白身世。”
武治殿外,柳榭卿已跪了半个时辰,直到膝盖发麻,内侍才宣他进去。
武帝高坐龙椅,身着明黄龙袍,黄金面罩覆面,正在批阅奏折。柳榭卿三跪九叩:“末将参见皇上。花白露已单独囚禁,由专人看守,不会走漏任何风声。”
“嗯。”武帝应了声,挥手让内侍下去,寒声道:“柳卿,你大意了。”
柳榭卿吓得“噗通”跪下,颤声道:“末将知罪,末将识人不善,竟没发现身边藏着狼子野心之徒,请皇上责罚!”
武帝摆手,声音透着疲惫:“你也不是手眼通天,难免疏漏。起来吧,下次再犯,朕定斩不饶。”
“是。”柳榭卿后背冷汗直流,缓缓起身,“末将已将望星楼掌柜控制,定从他嘴里撬出花白露的暗线网,那些乱臣贼子一个也别想跑。”
“不必,杀了便是。”武帝道,“贼首已倒,那些蝼蚁还能翻起什么风浪。只要他们不为恶,朕不愿多造杀孽。”
“是。”柳榭卿低眉垂首,拱手道,“若非皇上相救,末将已然殒命。皇上救命之恩,末将万死难报。”
武帝低头继续批阅奏折,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随手之劳,柳卿无需放在心上。你伤得不轻,回去歇着。不必再回望星楼,就留在朕身边。”
柳榭卿心头一凛,恭敬地应道:“是。”
他跪别武帝,走出武治殿,忽见内侍慌慌张张冲过来,边跑边大声报:“报!太医令林晨、妙染坊宋晓云,求见皇上!”
“快宣!”武帝声音里隐藏不住的激动,声如洪钟,响彻大殿。
柳榭卿连忙让路,见内侍领着一行风尘仆仆的人正往武治殿跑。为首的是宋晓云,后面跟着太医令林晨,以及几个所从。宋晓云行色匆匆,经过柳榭卿身边只冲他微微点头,便随内侍疾行。
这群人满面风尘,衣衫不整,御前见驾极为不敬。但众内侍无人提议,皆面色凝重,生怕他们去得慢了让武帝等急,边走边低声催促。
“这是做什么?”柳榭卿心生好奇,便没有离开,立于殿外等候。
早有内侍将武治殿大门打开,柳榭卿遥遥见武帝急匆匆从龙椅上下来,朝宋晓云等人奔去,急不可耐地问道:“此行如何?”
宋晓云等人立即跪下,太医令低声回话。他声音无力,又小声,柳榭卿听不真切。太医令回完话,武帝整个人似被重锤了一下,倒退了两步,差点跌倒在地。
“皇上!”宋晓云关切地大喊,欲起身相扶。
武帝踉踉跄跄地摆手,道:“你们下去吧~”他声音透着绝望,还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末将无能,请皇上责罚。”宋晓云颤声道。
“下去吧~”武帝万念俱灰,不欲多说话,转身往龙椅走去。原本瘦小精干的人,此刻仿若耄耋老人,步履蹒跚,摇摇欲坠。
宋晓云等人缓缓起身,正要离去,武帝又道:“宋将军此行辛苦了~朕还要劳烦你马上走一趟鸿安镖局,全副銮驾,接回皇儿……”
宋晓云愕然,尚未回话,武帝身边的内侍小声提醒道:“皇上,尚未到接回殿下的黄道吉日……”
武帝瞬间转头,虽蒙着面,但依旧让人感觉到他的盛怒。
“朕说多久,便多久!”他厉声怒喝,猛地一脚踹向内侍。只听“砰”一声,巨响,内侍被踹飞两丈远,像烂柿子般撞在盘龙柱上,血花四溅,连吭都没吭一声,便化作一缕亡魂。
众人大惊,心惊胆战纷纷下跪以头触地:“皇上息怒。”
武帝缓缓转身,凝视着跪在脚下瑟瑟发抖的众生,失控的理智慢慢回笼。他坐回龙椅,疲惫地挥手:“就这么定了,下去准备吧。”
“末将领命。”宋晓云跪地领命,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滴落地面。
郑玉生见武帝以手支额蜷缩在龙椅上歇息,壮着胆子双膝跪地挪过去搀扶宋晓云,小声提醒:“将军,可以走了。”
宋晓云这才撑着疲惫的身子缓缓起身。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尚未走出大门,便听见一老者哭喊着扑进大殿:“皇上,为老臣做主啊~宇儿死得好可怜!”竟是肃王。
肃王乃武帝叔父,就生了萧震宇这么一个独子,平时宠上了天。武帝刚登极时,北梁内忧外患,正是需要用人之际,肃王父子寻欢作乐,没帮武帝分担半点。因此,武帝心中对他颇有微词。
内侍们纷纷上前,却因肃王身份尊贵,不敢强行阻拦,只得劝诫:“肃王,不能强行硬闯啊~”
“滚开!”肃王一脚踹倒内侍,无视一旁破衣烂衫的宋晓云等人,冲进殿内冲武帝“呜呜”哭泣,“宇儿被人谋害在边陲,落得死无全尸,皇上不能不管啊~”
武帝蜷缩在龙椅上一动未动,瘦小的身躯微微发颤,似根本没听到殿中嘈杂。
肃王哭了半晌,见武帝依旧不理他,声泪俱下指着他斥责:“萧景明,你怎么如此铁石心肠啊!他是你堂弟啊~他死得好惨啊~”
武帝终于缓缓抬头,拾起桌上的狼毫,厉声冷笑:“既然如此,你便下去陪他吧!”说完手中狼毫“嗖”一声如离弦之箭袭向肃王眉心,瞬间将他额头洞穿。
惊愕凝结在肃王苍老的脸上。他双眼瞪大,眉心插着狼毫,笔杆深透头颅,一滴血也没流出。他并没有立即倒下,身子僵直,缓缓后仰,“轰”一声倒地,登时气绝。
内侍吓得慌作一团,四散做逃。宋晓云眼疾手快,指挥手下将大殿四门紧闭,吩咐郑玉生:“叮嘱内侍,今日殿上之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就说肃王突发疾病暴毙。”
“是!”郑玉生连忙叫人将四下散逃的内侍捉回来,纷纷跪地。
杀人之后,武帝心情似好了许多,双手背后缓缓走下来,一扫之前的阴霾,朗声道:“宋将军快些去准备,朕迫不及待想见皇儿。”
“是!”宋晓云抱拳应道。
殿外等候的柳榭卿听见殿内异动,焦急地推门进来。
武帝抬头见他,声音竟透着几分轻快:“柳卿,朕的皇儿有下落了。你陪朕去迎他回来。”
“是!”柳榭卿见殿内一片狼藉,震惊过后恢复了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