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 宫辞半阙踏歌行 第86章

作者:无韵诗 标签: 古代架空

  宋皎月不闪不避,笔锋已到花白露巨眼前一寸。花白露惊恐的眼眸倒映着她狠厉的面容,来不及躲闪,“噗”笔锋刺入眼眸,瞬间暴起血光。

  “砰”花白露手中剑柄同时击中宋皎月背部。她张口就喷了血,顿时如断线的纸鸢一般坠落而下。

  “啊~”花白露撕心裂肺惨嚎起来,手上却不停息,手中剑冲着坠落的宋皎月劈去。宋皎月已重伤,若是这一剑劈在她腹部,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二姐!”梁奚亭大惊,身形快如闪电飞向宋皎月,一把将她抱住,却来不及从重剑下脱身,只得硬着头皮用肩背硬生生抗下了那一剑。

  “呯”重剑狠狠砸在梁奚亭背上,将他二人击飞两丈远,掉落在地。梁奚亭半跪在地,胸中血气翻涌,“噗”一口血喷出。

  “梁掌门!”

  “师父!”

  众弟子惊慌呼唤,迎着花白露而去……

  花白露失了一眼一臂,目力受阻,如发了疯般,站在崖坪中央疯狂挥舞巨剑,不时就有弟子惨叫着死去。

  梁奚亭捂着胸口扫视四周:尸横遍野,遍地伤残。宋皎月重伤昏迷,温如达叔身处的巨石摇摇欲坠,杜颜真的钢刀被重剑砍断,半跪在地口吐鲜血……

  抬头望着晦暗的天空,狂风在耳边呜咽怒号,手中无方琴已断了一弦。疲惫绝望从心底而起,瞬间蔓延整个身躯,从毛孔里散发出来,绝望道:“天要亡我……”

  眼见场上死伤无数……江千夜目龇欲裂,撑剑的手不停发颤,一式北极武曲统五岳,丹田蓄力灌注于双臂,内力之强劲,鼓得两臂衣衫猎猎作响。

  胸襟之内似有一团烈火,憋得他要爆炸,满腔怒气怨恨化作惊天巨吼:“老贼,我要你命!”猛地一式丹元廉贞居傲骨,使出了天阙剑袭式,一股强大的剑气从天阙剑尖冲出,瞬间将花白露的巨脚冲开。

  “老贼,纳命来!”江千夜被剑气冲红了眼,甫一脱身,天阙剑瞬间出鞘,泛着寒光的剑身猛劈向花白露。

  天阙剑剑气如风,人与剑已合二为一,剑光如匹练如飞虹,辉煌而迅急,一招招刺向花白露。森森白牙恶狠狠地冲花白露咆哮:“老贼,欺人太甚!”

  花白露没料到只在易筋境的江千夜,竟能将天阙剑法发挥至此,只得连连后退,东躲西闪,暴怒不已:“找死!”说完,本是劈向众弟子的一剑猛地调转,反手一剑刺向江千夜。

  梁奚亭见花白露转向江千夜,焦急不已,却再无力去救他,捂着胸口张口又吐血了,急得怒吼:“老贼!”

  天将一怒,逍遥境高手的全力一击,江千夜根本承受不住。“当啷”一声天阙剑掉地,跌坐在地,眼看就要丧命巨剑。

  忽然眼前黑影一闪,“噗”巨剑刺中一个脊背,透胸而出。

  江千夜惊魂未定,愕然盯着眼前人:他一袭黑衣,从头包到脚,巨剑穿透他的身体,剑尖滴着浓稠的血……他的师父,竟然追了过来,舍身替他挡下了这要命的一剑。

  激越的剑气掀飞遮面的黑布,露出了师父的真容:眉眼深邃,面如冠玉,俊美非凡,眸光闪烁,透着温润,容貌与自己有三分相似。

  正如自己扮成典谒给他敬茶时看到的模样。

  只是,时隔半年,这张温和的脸清瘦了许多,眼角眉梢平添些许皱纹,原本乌黑的长发也已花白。

  被自己父亲的长剑穿胸而过,花知焕却没有回头,只是望着江千夜,眸光忧郁温和,揉进万千情绪。嘴张了张,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无力地呕了口血。

  滚烫的血滴到江千夜脸颊上,恰似雪地残红,径直烫伤了江千夜的心……好酸,好疼。

  一瞬间,时间似静止了一般。花知焕双膝一软,缓缓跪地,颤抖的手慢慢举起,试图擦去江千夜脸颊的血,眼中蕴着自责。

  冰凉的手触及江千夜温热的脸颊,指腹拭去他眼角的血,却将那一点红抹成了一片,更加血腥异常。

  花知焕痴痴凝视着江千夜,万般不舍:“你总是调皮,想揭下面罩……后悔吗?”

  江千夜俊秀的眼中透着深深的惊恐、怀疑,呆呆地盯着眼前这张脸。

  花知焕捂着嘴呕了口血,鲜红的血顺着苍白的指缝流下,只怕自己的血再弄脏江千夜。

  花白露似失了心智一般,似根本不知杀了自己的儿子,一剑抽出,又朝众弟子劈去。

  巨剑抽出,花知焕当场倒地,一尺宽的伤口赫然当胸,血瞬间涌出,将他胸前黑衣染透。

  他嘴里涌出血沫,再说不出话,失神的眼睛始终望着江千夜,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手无力摊开来,手心是捏碎的九还丹。

  江千夜手脚冰凉,两行热泪划过脸颊,呆呆地望着那张渐渐失去生气的脸,嘴唇直哆嗦,惊恐蕴在眼眸中,一边失魂落魄地后退,一边惊恐地地道:“不……不……不可能……”

  风卷着砂石拂过花知焕苍白的脸颊。他渐渐闭了眼,脸上僵着柔和的微笑,再不动了。

  他的师父,应当是与师娘相见了……

  “啊~”江千夜崩溃了,跪地绝望仰长啸,悲怆愤懑的惨叫久久在断魂崖回荡。

  作者有话说:

  师父去见师娘了。

  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第113章 生死间顿悟

  发疯的花白露一剑拍飞一个弟子后,终于回过神来,转身用独眼盯着地上早已气绝的儿子,心顿时凉了半截,又见他竟捏碎自己给的九还丹,宁可去死也不吃自己给的东西……

  “哈哈哈~”花白露发疯般冷笑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停止了杀戮,巨剑“当啷”掉地,瞬间化为一地碎石。

  剧变发生在一瞬间,烟尘中,梁奚亭撑着破败的无方琴努力站起来。

  只见花白露左手一旋,吸起地上半截钢刀,缓缓朝巨石走去。

  “既然如此,便一起去死吧!”花白露的声音低沉如雷,透着可怖的寒意。

  猛然猜到他的意图,梁奚亭瞳孔迅速扩大,一声“不要!”出口,却来不及阻止花白露。

  只听“嗖”一声,半截钢刀插上巨石与悬崖脆弱的连接,随即“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巨石连带着莫远歌三人,一同坠下悬崖!

  他的温如,他此生最大的付出和牵挂,没有了。

  “不!”梁奚亭一声惨叫,连滚带爬朝悬崖边而去,手脚磕破,一路洒下血迹,终于爬到崖壁边。趴在崖顶,只见下面云雾蔼蔼,气旋流转,哪里还有巨石的影子。

  “温如!”梁奚亭跪在崖边凄厉地哭喊。这是阿姐姐夫唯一的血脉啊,是与他生死与共的至亲!心痛如刀绞,以手捶地,凄厉痛哭。灰暗的天空又下起雨来,“霹雳啪啪”迎头浇来,洗去满地血,却洗不去挖心掏肺的丧亲之痛。

  龙凤双刀东一个西一个躺在冰冷的草丛里,再等不回自己的主人……

  “咴咴~”毛球扬前蹄微屈,朝着悬崖悲鸣,试图跃下去寻主人……

  江千夜尚未从花知焕的巨大打击中回过神来,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远哥彻底消失。

  他目光呆滞,发丝凌乱,缓缓站起,哆嗦着走到崖边,望着远哥掉下去的深渊,眼中蕴着深深的惊恐和不敢相信,连哭都不知道哭了,整个人似木偶般。

  “唉……”场上不知道谁一声惋惜的叹息。

  这声叹息犹如一把利刃,瞬间扎透江千夜的心,提醒他:

  他的远哥,没有了

  他的守护神,没有了

  没有了

  一切都完了

  一切都没有了……

  巨大的哀痛猛地堵在心头,越积越多,压在他心口,让他无法呼吸,透不过气来。

  好难受……

  好难受……

  他双膝一软,双手捂着脖子猛地跪地,膝盖“当”砸在天阙剑上。

  天空一道刺眼的闪电,随即“啪”一声惊雷炸在江千夜立身之处,瞬间激起刺眼的白光。众人只觉眼前一白,双眼刺痛流泪,短暂失去目力。

  待白光散去,耳朵“嗡嗡”作响,勉强睁眼。只见烟尘中,江千夜手擎天阙剑,浑身冒着白烟。刚才的炸雷完全炸在他身上了,但怪异的是他身上并无半点伤痕,只是上身衣衫尽碎,披头散发,露出白皙的身躯。

  头顶方才还一片灰暗的天空出现一个巨大的圆圈,可见湛蓝的天空,烈日从圆圈中透下强光,把江千夜整个身躯都照亮。四周黑云遮挡处还阴雨不断,唯有江千夜身处之地烈日艳阳,这怪异的景象林令在场众人惊叹不已。

  “他~他身体在发光!”一个妙染坊弟子惊恐地指着江千夜。

  梁奚亭惊诧地发现,源源不断的日光汇聚到天阙剑尖,顺着漆黑的剑身,流进了江千夜的身体,在他周身经脉运转,经太阴、少阴、厥阴,再流转太阳、阳明、少阳,最后汇聚丹田。他周身泛着炽热的白光,刺得人直流泪。

  江千夜面无表情,缓缓睁眼,空洞的眼神直视疯癫的花白露,天阙剑尖缓缓转向他,声若惊雷:“老贼,你可有过片刻后悔?”

  梁奚亭大惊,张嘴愕然,尚未开口,杜颜真便撑着走过来惊叹道:“他……他顿悟了!”

  是的,生死之间,江千夜顿悟了,由易筋境直入逍遥境。只是,这生死是远哥和师父的生死,他身虽没历生死,心却随远哥一起死了。

  “哈哈哈哈~”花白露笑得撕心裂肺,前俯后仰,仅剩的一臂猛地一旋,凭空吸起无数飞沙走石,阴雨中只见他眸光暗沉,苍老的脸颊犹如暗夜幽鬼般阴森可怖,“姜氏贱人,那你可曾后悔?!”

  这老东西消耗到极致,神魂颠倒,已然出现幻觉了。

  江千夜狠毒一笑,一式阴精巨门无前勇,原本使得不顺畅的天阙剑法猛攻之式忽而无比顺手。只见他出剑如风,快如闪电,剑式暴涨,周身的白光汇聚剑尖,“嘶”巨大的白光冲出剑尖,“嘭”在花白露巨大的身躯上穿了个洞。

  花白露倒退两步,仅剩的一只眼睛惊恐地望着眼前如天神般的江千夜,漫天砂石毫不犹豫朝他砸去。

  此一式烂柯门飞沙走石,所到之处百兽退却,寸草不生。以天将一怒的形态袭来,江千夜就算是铜墙铁壁之躯也得洞穿千百个窟窿。

  江千夜却不闪不避,一式无比正宗的汉河无极阵,无数飞沙走石皆为他用,瞬间在他身前打出一个牢不可破的护身阵,挡住满天飞沙走石。

  两方石子在空中发出剧烈的碰撞,瞬间化为齑粉,烟尘四起。两人竟是旗鼓相当!

  阵法下,江千夜狞笑:“老贼,我要你命!”言罢,举剑向天,只见日光如流,瞬间似连那耀眼的太阳都被他吸走光华,场上顿时晦暗起来。

  “北极武曲统五岳!”江千夜俊美的眼眸蕴着微光,脸上洋溢着圣洁的光芒,天地精华灵气皆流入他的身体。天阙剑原本黢黑的剑身浑身散发刺眼的白芒,隐隐可见光华在剑身流动,无数白光从剑身泄出,化为道道剑影,浮于空中。

  剑影中,天阙剑朝花白露一剑刺出,漫天剑影随之齐齐袭向花白露。

  众人只听得“嗖嗖嗖”道道剑影如飞蝗般纷纷刺中花白露,饶是他天将之身,依旧挡不住如此强劲和源源不断的攻击,在重重剑影中不断怒吼嚎叫,很快便被剑影淹没。

  剑影搅动气流,震得耳膜生疼,剑影重重包围下,花白露惨叫声渐歇。

  “收!”随着江千夜一声怒吼,剑影瞬间消散,露出了花白露的真面目。只见他恢复了正常身量,倒地不断抽搐,嘴角涌出血沫,眼神涣散。

  江千夜那一剑,径直破了花白露天将之身,毁了他的丹田,在他胸腹穿了无数个血洞。

  江千夜一脚踏在花白露肩头,浑身发光,在这脏污不堪的崖坪上,犹如一朵雪白的花。

  大仇终于得报,亲自手刃花白露老贼,可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稍安前半生的苦难,可这代价太大了。

  昨夜星辰已逝,满眼青山渐远……他的远哥,没有了。

  如果当时自己死在长青山里,而不是想方设法接近他,讨好他勾引他,或许他还在无忧无虑地走镖,闲了烹一壶茶,坐在院中逗着元宝,看孩子们练拳……

  “哈哈哈哈~”江千夜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天阙剑“当啷”掉地。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凄然吟道:“无根树,仇恨种,怨念至深不罢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无边无岸难泊舟,常在鱼龙险处游。遇良人,要回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若不是执着于亲自手刃这老贼,早早便收手,远哥和师父都不会因帮自己达成心愿而殒命。

  “都怪你~”江千夜颤抖着手指着前方的空气,“就是你~你害死了他~”他疯疯癫癫,披散着发,笑得眼泪横流,手捂着肚子摇摇欲坠。

  他又疯癫了。

  “这~他患了谵妄之症?”杜颜真愕然道,“我师父说过,过于重情之人经历大悲大喜,可能会……”

  “唉……这孩子。”梁奚亭心中悲苦,“我来助他。”席地而坐,拉起断掉的琴弦,一曲《清心》缓缓从指下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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