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隐 江山隐 第16章

作者:脑内良民 标签: 古代架空

他缓了缓神,一声轻叹,语中却显着无可奈何的笑意:“陛下原来是这个意思。”

天子微服亲巡,倒不失为治灾之策。何况户部无人,又派他作钦差督察,远在澄州的地方官吏尚未得幸面见天颜,让陆戟跟在身边佯作副差,虽有不敬之嫌,却也是个让他体察官民百态的好法子。

“我就知道,凡矜不会错怨我怠政。”他劲热的鼻息拂在慕洵面上,离他不足一寸,似乎正凝着目光痴看他。

“……想你了……”陆戟伏首向慕洵颈边,俯撑的手掌移到他软绸质地的前襟旁,屈指轻拉,露出一整片单薄的清肩。

慕洵不得不承认,那热息中缭绕着的散不去的鹅梨香,让他甚感心安。

某一瞬间,这间郊外小驿似乎同那描金镂银的皇家宫殿并无什么分别,不论是红鸾帐锦还是薄麻硬榻,全都被这深幽的暗色隐入夜里,而陆戟熟稔着贴附上来的唇瓣与掌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热切。

可他还是阖目撇去心底杂意,屈肘将人往外推了推。

“明日还要赶路,让微臣歇息会儿吧。”

“凡矜累了?”陆戟翻指勾进他夏日清凉的前襟内,粗糙指腹打旋揉压在慕洵胸前紧张羞挺出的浅浅一点。

“别……”慕洵当即伸手去护,嗓中禁不住泛着软腔。

自从生下陆清,他那处变得出奇不禁碰,原先只道是身子还未恢复,谁知清儿当下早已逾过周龄,可那两处浅点竟还是挨碰不得。

炎炎热暑,夏夜干且燥着,何况陆戟身火正盛,哪里放得下慕洵一身浑然的微凉,“平日被那些眼睛拘着,你我谨守的君臣礼还不足够吗?”

“此刻只我二人,烛也未燃,凡矜却也不愿许我?”他语含微怒,摩挲压揉的指掌从慕洵前襟抽|出,未待慕洵缓息,却又隔着亵裤游刃般捏握住他隐有韧意的巧物,“天降大任者,故以动心忍性,曾益弗能。这可是当初老师亲自教我的,老师当须躬行啊。”

慕洵猝不及防遭过他这通狎弄,再紧的口风也泄了缝,只好由着他,前后左右好一番摆弄,终是强隐着声儿交代了。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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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陆戟餍足地睁眼,却见身旁已然空了,屋侧朴素的三折屏风后还袅袅腾着水雾。

他唇角一勾,翻身披衣便要探过眼去。

彼时慕洵刚好打理着袍带从屏后现身,鬓角发梢尚存着雾湿,不经意地抬眼间见到陆戟猫腰贴在薄屏之后,一副饶有兴致正欲探看的模样。

也是赶得巧了,陆戟这厢方才悄然挪到地方,头还没伸出去,便见慕洵整衣出来,弄得他做贼心虚,立刻正身负手,装作欣赏素屏镶边上寥寥的简雅兰雕。

“这、这个……君子如兰草,无人亦自芳。凡矜你看,这兰花雕得姿芳尤甚……”

八尺天姿立于屏风前,躬腰似老翁,手指轻划在屏框上装模作样。

真是没个正经。

慕洵不欲理会他那点小偷小摸的心思,更不愿揭得他原形毕露,只怕到时他火势一上来,弄得更不好收场。

正在慕洵转身抬臂束发,陆戟瞧见他大袖垂至肘弯下,拉紧的布料勾出满截细腰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几声轻叩。

“何事?”慕洵并未转身,理冠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是我,慕大人。”

是张继的声音。

日前慕洵远行他并未送别,称是陆戟安排了新差一时无法离身。慕洵对此向来宽待,想他军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便也无作他想。不过军务繁重的大将军为何会来此偏驿?为了保护微服的皇帝不受伤害?显然不太可能。

他转身望向陆戟,小皇帝自然没有告诉他的意思,盯着那如兰似草的粗制雕花继续装模作样。

木门开启的一瞬间,白白软软糯米似的一团人影张着小胳膊扑进他怀里,嘴里还含混亲稚地喊着“爹爹!”

慕洵一时还愣着,双臂却不自禁地将陆清搂紧。

“太子醒的早,等了一阵没见二位出来,便缠着来找了。”张继一身浅甲,笑得有些无措。

“劳烦将军照料。”慕洵邀他进屋,抱着小陆清立在小驿屋内方桌下摆放整齐的长凳旁。

陆戟知道自己昨夜做事过火,慕洵身上多少有些酸肿,更难得见他示意,便赶忙落了座,即刻让他二人也坐下。

“你我皆离了皇城,总不能让清儿一个人留在那……”

见慕洵不语,陆戟草草归置好自己褶皱的外袍,伸手要将陆清接过。

小陆清亮晶晶的眼睛转到他的脸上,又看了看他伸出的手掌。“父…父…”他努力说了半天,最终还是转头将脸贴紧在慕洵肩上,软乎乎的一侧脸颊挤得扁扁的。

他开口很早,却始终龄幼,仍喊不出“父皇”二字,只能发出“父父”的音节,却已叫陆戟心花怒放了。

慕洵抚摸着陆清的小身子,却朝着陆戟浅笑道:“不着急,太子已经很棒了。”

“带他来此确是让人放心些,陛下考虑的周到。”

陆戟凝视着慕洵的波澜不惊的眸子,竟隐约看到超乎他固有的沉敛自持外更加闪烁的光彩。他心正窃喜,受到慕洵的这般赞赏,似乎更胜风月之快意。

怎料下一刻,慕洵话音一转,笑颜未收,反问张继道:“张将军来此护送,却不怨怪陛下大材小用吗?”

张继自坐下起已踌躇好一会儿,自己借口差事未曾送别慕洵,这会儿却又抱着太子出现在偏驿,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其实以慕洵的性子,折柳饯别不过心意,他定然不会在意,可张继一届武将,帝相离宫却不守城,反倒甘作一随行侍卫护主在侧,委实是自降身位。何况张继耿直中正,绝不是擅离职守、尸位素餐之辈,何会甘愿作一随侍近臣?慕洵为师为相,说是问他怨怪与否,实则在劝他说出实情。

“随行澄州,是臣奏请的陛下。”张继没法瞒过他,也知倘若搪塞,这一程吊着心的还是自己,他静自犹豫一阵,终是站起身向慕洵推手行了一礼,开口道:

“是我对不起柳枫。”

慕洵眉头一皱,余光见陆戟同时板下脸,显也未获实情。

张继自知有错,心愁难解,终于道出此行缘由:

那日慕府客宴,柳枫大醉不知事,随慕洵院下接旨时甚至迷糊着嘟囔“我柳枫可是连那小皇帝也不跪的”,好在被张继即使捂住了口,后半截话生生堵在他掌心。

而后天色大暗,张继谢过慕洵派人相送,驮起刚刚揪着耳朵要请他再喝一场的“师叔”柳枫走出府门。

医馆在市集旁,与僻静的慕府隔过两条长街,其中一道巷子便是勾栏云雨赴逍遥的快活处,在这夜里,灯火最是繁盛。

柳枫突然挣着要他放手,拍着大将军脑袋直说今天非要把他喝趴下。张继不屑同他一大夫扭劲儿,说放便放了,让他痛痛快快一屁股落在地上叫唤。

柳枫已然醉得不轻,嚎完爬起来还是摇摇晃晃走不稳,却还是拧着鼓莫须有的狠劲儿拽着张继往亮处走。

张继本想扛着人直接撂回医馆的,谁知道那红花绿柳的地方走出几位面熟的,见到他差点吓得跪了。

大将军哪能纵容下属混迹花柳?张继正言教训了几句,让他们快些离开,奈何身边一个攥着他胳膊的醉鬼拼命似的把他往醉仙楼里头拽。

他能怎么办?只能尬着脸收紧胳膊,朝几个偷笑看戏的熟人解释说:

别学我,交友不慎。

下属面前动武扛人显然不好,张继只得拐弯找了一间难得半夜还点着烛火的朴素小酒肆,让柳枫点酒点菜自由发挥。

一时情急,他大意了。

普通酒肆皆循夜禁,昏而闭,五更起,眼下这漫天星云,黑帐似的夜幕下哪里还有什么正经酒肆!

可惜他分辨出不妥时,几碗浅酒已被柳枫劝下了肚。那酒里不知是下了什么猛药,无色无味,却能顷刻让人下腹蹿火。

张继尚且如此,对面出诊就当锻炼的柳神医就别提了。

将军尚觉发热,整理软甲准备将外袍脱下,恍然发觉对面快要醉瘫下的柳神医已经解开单衣手往裤腰上摸了。

他没得犹豫,立刻扛起柳枫往医馆赶,至于这未立酒帜的小店只能明日再上报府衙。

夜半,正街空寂,医馆里看管药材的小童挨不住夜睡着了,张继尚存几分清明,叫醒问他可有大夫在馆?小童摇了摇头。又问他可懂药理?小童再摇头,张口“啊啊”几声,指了指嘴巴,竟是个不会说话的。

解药不易,将军叹气。张继只得摸向那小童问了柳枫寝间,预备将人撂进去再做打算。

找屋子、进门、摸黑寻床,都没什么问题。

唯独将人放下时被这个骂皇帝不眨眼的泼皮大夫一把勾住了脖子。

大将军还弯着腰。

那酒混子还是拿腿勾的。

张继饮下的几碗酒药劲愈渐鼎盛,被一身酒气的柳枫下意识缠住,脚一架,腿一勾,腰一紧。

将军差点骂出声:

怎么你们作神医的喝完酒身上还有股花香?

哦,是石楠。

一切顺理成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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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其实愧怍难当,自己堂堂正正两袖忠,于公刚正不阿,于友两肋插刀,品性相貌、功勋圣宠摆在那,哪家朝臣权贵不是想着往将军府偷偷塞人的?

结果呢?他张大将军仁至义尽送人回家,到头来自己没控制住,整了这好一出阴差阳错睡醉友的说书戏码。

这醉友还是个和慕洵同过窗,手上救人嘴里骂的暴躁神医。

更无奈的是,这神医还姓柳,“无心插柳柳成荫”的那个柳……真是老祖宗都在留话嘲讽他。

张大将军算是见识颇广,从华贵宫室到边关萧索,从钟鸣鼎食到血刃如洗,而立未至的年纪,心思却已被世事打磨沉稳,正如日中天的做着将军呢,谁料到千军万马的外敌杀不乱的胜将心,半途反被那非法小酒肆将了一军。

陆、慕二人听他自责的叙述,脸上神色皆不作好。陆清被爹爹抱着,小孩子毕竟多觉,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雅香静静睡着了。陆戟抬眼盯着这个年长自己几岁的至交,眉宇间隐怒未发,置在木桌上的一只拳头攥暴着青筋。

张继自知犯错,犹豫半晌,几次欲语,嘴唇嗫喏了一阵,最终憋出一句:“……他还好吗?”

他不敢看向慕洵的眼眸,只盯着他襟前简致的云纹绣和太子小小的脊背,目光闪烁游移。

“昨日他来送我,身上还烧得厉害。”慕洵目色沉静,语调也无波澜,可那副略显疏离的样子明显是心有不悦。

“他搁了三日的问诊未曾出门,张将军,”慕洵微微皱眉,声色更正:“在下上一回见他休诊还是八年前,他回乡奔赴亲丧。”

张继心下更愧,抬眼看去,却见慕洵面无怒意,却隐生忧色。

“我对不住他。”

“将军与其在此道歉,不若当即策马返程。”慕洵敛下几分天意既定的无奈,语重心长劝慰道。

“这……”说是领命护驾,其实张继清楚,自己分明是不敢面对柳枫,这位柳氏独脉、昔日友人,前几日还同自己推杯致礼的君子之交,自己有何脸面再与之相见?他们又如何能够面对那纷乱情迷的一夜?

“张继!”见他仍在犹豫,坐在一旁忍耐已久的陆戟终于怒道:“你与那柳枫的事本来轮不到朕掺和,可你堂堂大将,家国战事尚且不畏,这时候跟朕在这儿学什么缩头王八!还不快走!”

张继听他如此说,愧色一隐,心中顿生几分莽勇,当即向二人拱手草拘一道武礼,退身出门,策马而回。

马蹄声遥扬远去,陆戟将熟睡的儿子接到怀中,朝慕洵得意地笑笑,“张继是个武人,不及朕的悟性,骂他两句醒得快。”

慕洵眉间仍有忧色:“柳枫看着不讲规矩,性子也躁,实则是个极重情义,守五礼的。而张将军至情至性,为人更是中正。”大抵是心中忧虑分散了注意,慕洵起身时经不住掌扶桌沿,躬身缓了缓,“遇此境况,倘若他二人自己难辨真心,你我身处局外,其实无能为力。”

“自然是如此。”陆戟见他腰上承不住力,徒生心虚,换单手将儿子捧在臂弯里,腾了只手往慕洵腰后按,“解铃还须系铃人,由他们自己分辨去吧。”

慕洵被他一触,反射般挺直腰背,捉住陆戟揉压上来的手掌,轻叹道:“无妨,陛下携太子先登车舆吧,旱情紧迫,我们早些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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