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101章
作者:茶叶二两
“忘归你运气真好,这箭伤没有以前的重,竟然没伤到心肺诶!你不会死的,再坚持一下哦。”
周明达真想一棋盘砸在方宁的后脑勺上。
坚持个驴!
臭小子已经没人模样了,还不止血?!
“唔,怎么还没流干净?”
方宁皱了皱眉。
裴醉早已陷入昏迷,连疼痛也不能将他的意识唤醒半分。
“快点啊。”
方宁盯着那血的颜色,也有点急了。
他捏着裴醉的手腕,已经感受不到脉搏了。
骆百草再也不忍看下去,正要强行替他止血时,方宁忽然惊喜地叫了:“毒清了,清了!!!”
骆百草行针的手僵了一下。
方宁拽着骆百草的袖口,又哭又笑:“老爷爷,你看,爹没做错!爹说的都是对的,可没有人相信他啊!”
方宁一边抹眼泪,一边替他止血。
多年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移开了。
心底的冤屈,自我怀疑与挣扎,终得见天日。
他握着裴醉苍白的手,哽咽着:“谢谢你相信我,忘归。”
骆百草不敢相信地捏着裴醉的手腕。
旧毒真的清了。
连原来汹涌如潮水的‘蓬莱’之毒,也安静地龟缩在身体里,仿佛沉眠。
“怎么可能。”
骆百草的白胡子剧烈地颤抖着。
“这不可能。”
他喃喃道。
“...结束了?”李昀声音嘶哑。
方宁兴奋地点点头,抬头却看见李昀极难看的脸色,还有满头的虚汗。
“梁王殿下,要不要给你诊个脉啊?”方宁搔了搔脑袋。
“...不必。”
李昀平静到近乎冷淡。
“哦,好,我去煎药。今夜他肯定会发热,算是第二道生死关。不过,梁王殿下不用担心,忘归连毒发反噬都能熬过去,发热算什么?”方宁抱着药匣子,蹦蹦跳跳地跑出了门。
申高阳小步移了过去,担忧道。
“元晦,没事吧?”
“子昭,我想单独跟他待一会儿。”李昀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发颤,脸色比裴醉好看不到哪去。
“嗯,好。”申高阳自来熟地把裴王府当自己的地盘,开始赶人。
李昀将昏迷不醒的裴醉安顿好,撑着床沿下了床,腿一软,险些晕倒在地上。
他白着脸,头晕目眩地扶着龙门架,从角落里拿起湿帕,蹒跚走回裴醉的身边,无力地跌坐在床头,稳了稳晕眩的视线,眼帘微垂,替他仔仔细细地净了面。
然后又替他系好散落的衣襟,替他拉起被子,吹灭蜡烛,合上窗扉。
他借着月光,慢慢地躺在了裴醉的身旁。
他蜷缩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探地,将手放进裴醉的掌心。
“忘归。”
他声音带着不确定和迷茫,像是暗夜迷路的幼兽,试图靠近这世间仅剩的光,却又不敢高声惊扰,怕这是一场梦,醒来便一切成空。
裴醉呼吸极轻,在温良的月色下,眉目安然。
李昀心慌得厉害。
他慢慢地伸手,去触碰裴醉的侧脸。
蓦地,李昀眼泪盈满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暖的。
原来,这世间的温度,令人如此眷恋。
第77章 审案
杨文睿盯着堂下梗着脖子,不愿配合审讯的曹化,眉心狠狠跳了跳。
都察院与六科给事中互相补充,两院共称‘科道’,共同言谏,不分上下。但六科给事中的官位远远低于都察院众人,敢以八品之职弹劾当朝权臣。
作为都察院首的左都御史杨文睿,早就看不惯六科那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小家子气,尤其是知道了曹化与宋之远之间的腌臜事,更是气得跳脚,认为这等小人脏了言官一汪清潭。
“杨大人,这封密函是假的。下官都说了三次,从不知此事,乃是杜卓陷害于我。”
曹化被拘在都察院这么多日,早就不耐烦了,好不容易熬到三司会审,看见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的脸,像是见了久别重逢的亲娘,哭着喊冤枉。
这是都察院的场子,杨文睿自是不会让曹化有任何机会狡辩。
杨文睿手中醒木一敲,哼了一声:“密函真假,本官自有分辨。至于杜都给事中,你二人同僚近八年,为何突然便要陷害你?”
曹化自是半点不谈与宋之远那点事,揪着密函的真假,咬死自己乃是冤枉的。
杨文睿又审了半日,硬是没撬开曹化那张嘴。
午后,又提审了宋之远,而那老油条一贯与杨文睿打惯了交道,对杨御史的话术早就了若指掌,回答地滴水不漏。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并不想蹚浑水,毕竟现在承启乱成了一锅粥,只有杨文睿那个老古板还在坚持着审理什么甘信兵败,同僚互坑,真是没脑子。
摄政王已经被幽禁,他曾经下的令,就是口空废纸,烫手山芋,别人想甩还来不及,他怎么拼了老命的往里冲。
这样的老古板究竟是怎么成为三朝元老,骂了三朝皇帝还没有被人搞下去的?
李昀清冷安静地坐在一旁,从头至尾,不置一词,只淡漠地看着曹化和宋之远那毫不在意司法公理的不屑神色,以拳抵唇,低咳了一声。
“殿下,看来今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杨文睿在退堂后拱手朝李昀施了一礼,有些懊恼和歉疚,“是下官无能。”
“曹都给事中身陷囹圄,却仍是不慌不乱,咬定是栽赃陷害,事已至此,期望他自己招供,已经不太可能了。而这密函究竟是否伪造,是谁伪造,为何伪造,也难以考究。”李昀微微一笑,“而宋尚书更是侃侃而谈,一副胸有成竹,无辜受害的凛然正气,恐怕是将手中的把柄都清扫干净了,笃定杨御史不会抓住他的错处。”
“正是如此。”
杨文睿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当夜便派人去搜查了宋之远的府邸,可哪有什么暗账明贿,往来信函?全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了。
可,杨文睿道因此笃定了宋之远确实有问题,这般做贼心虚,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
杨文睿暗自蹙了蹙眉。
这事来得蹊跷,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搅这浑水一般。
怎么那般巧,便将曹化包庇宋之远,宋之远包庇贾厄,贾厄兵败火船炸裂,这三件大事连了起来?
李昀略微一沉吟,温文道:“本王有些想法,想说与杨大人一听。”
杨文睿只闻梁王在诗词学问上剔透清灵,不知他在政事上能有几分建树。
不过,出于对李家血脉的天生尊崇,他还是拱手道:“愿闻其详。”
“本王游历时,曾听到府吏将三年一度的吏治考评,戏称为走过场。”
杨文睿怔了怔。
“‘古人所以颂圣贤者,今以之颂凡夫也’。我等居高位,却食禄无所为,甚至在百姓口中,已经沦为了凡夫庸人。本王心中愧疚难当,日夜忧思,不知该如何才能肃清我大庆官场不作为的现状。”李昀手中折扇微阖,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此案,来得正是时候。”
“我大庆百年引以为豪的监察制度竟被铜臭侵蚀,乃是曹都给事中一案背后的关窍。”
都察院与六科同属监察,李昀这淡淡一提,杨文睿有些脸热,低咳了一声,垂头应‘是’。
“本王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杨御史不必多心。”李昀善解人意地替他解了围,接着温声道,“而文臣守关武将互通有无,暗通款曲,贪污受贿,便是宋尚书一案背后的关键。”
“这两件大案,不仅事关宋尚书、曹都给事中和贾总兵三人,更是牵扯到了兵部、六科,以及守关武将,这一块烫手的山芋丢给了都察院,实在是让杨御史难做了。”
李昀条理分明地由皮剖骨,闻风识雨,让杨文睿逐渐放下心来,终于肯将心中的苦闷全盘倾倒而出。
“殿下说得极是。并非下官不尽心,而是牵扯太广。法亦难责众,烧不尽贪腐,春风吹又生。下官,总不能将大庆所有朝臣都弹劾入狱,否则,这国之不国,如何可行?”杨文睿苦笑着,“下官时常在想,这法之一字,终究还是掌握在人手里。若是律法严苛,百姓终日惶惶;可律法松懈,官员贪腐难灭。执法者如同手持利剑,若剑锋指向罪犯,便是捍法卫道;若藏剑锋于内,便是闭目敛财,袖手罪恶。可,执法者亦是人,总是免不了贪欲,我等,真的能将这贪腐一事尽数剿灭吗?”
李昀慢慢起身,手握折扇,颀长的纤瘦身影站在都察院堂上,声音清朗澄澈,宛如一股清流拨开浑水的泥泞。
“杨御史此言,昀亦赞同。”
“人欲难灭,但活一天,大庆长存一日,人对于财富与权势的渴求便不可断绝。史为世鉴,就算再严苛的律法,也难阻挡那些铁了心图财求官之人登天的道路。”
“可,我等入朝为官,便要摒弃人欲,恪守为官之道。顶戴乌纱,便是栋梁,大庆屋脊不正,如何撑起飘摇河山?”
“难道因为这条路难走,因为欲壑难填,你我便要放弃这条路,任贪欲夺取这朝堂最后一丝清明,将这本就浑浊的水尽数染黑?”
李昀颀长的单薄肩背挺得很直,昂首,坚毅执着的眼瞳隐隐有火燃起。
“治国以法,立法以严,执法者慎,守法者安。”
“为官者不慎,民有冤不得申;为官者不清,民惶惶四海难靖。”
“大庆苦贪官久矣,百姓之苦,久矣。”李昀声音微微发颤,“本王不知,这身着官袍的大庆朝臣,是如何坦然站在这血肉白骨铺就的黄金殿堂之上,还要对百姓吮血吸骨,恨不得连骨头渣子都敲碎了,尽数吞到他们的金银聚宝盆里。”
李昀垂眼看着督察院那青砖地面,用力捏紧了手中的折扇。
“自御道入奉天殿,共两千五百二十八步。明明脚踏白玉青阶,可本王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百姓的血泪尸首之上,步步锥心,步步惊心。”
杨文睿心头一震,眼角竟有些滚烫。
“梁王殿下!”
太久了。
大庆朝堂上太久没有听过这些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