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189章
作者:茶叶二两
黄学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祭酒光天化日下公然碰瓷文林王爷。
上次碰瓷,是为了从廉尚书手里讹梁王殿下的手札。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这么多年不见,祭酒还是说晕就晕的性格。”申行双臂撑直抵着老头子脆弱的老骨头,没让他沾身,反而温和地笑道。
“这么多年不见,王爷依旧志向凌云,不改当年勇。”钟祭酒挠了挠红鼻子,笑呵呵地站稳,完全没有被识破的窘迫。
“人近半百,哪敢有什么凌云之志?”
“王爷实在是过谦了。”
“敢问祭酒,今日监生又是要跪谏何事?”
“不过是求陛下上朝理政事、求陛下彻查梁王谋逆一事。老生常谈,无足新奇。”
“祭酒出现在此地,已经足够新奇了。”
钟祭酒又含羞带臊地笑了笑。
申行拢袖抬手,告辞道:“本王有要事在身,必须要尽早入宫觐见陛下。待来日得空,定然与祭酒把酒话谈。”
钟山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拢了拢长胡子,笑眯眯地赶紧答应了。
“希望来日,下官与王爷之间,没有隔着什么难越的障。依旧可以长夜促膝,推心置腹。”
申行望着钟山的殷切目光,只淡淡一笑。
“骑虎难下,多谢祭酒。”
钟山望着申行身后的铁甲军。
半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站回了国子监的队伍中。
申行以为他妥协了。
钟祭酒一贯油滑、一贯见风使舵、一贯能躲便躲明哲保身,没有非要拦阻在自己身前的道理。
可谁知,老爷子重重地跪在青石板地面上,腰背挺得极直,整个人焕发出了与以往昏睡敷衍完全不同的精神状态,双目迥然,不怒自威。
他宛若草场上自由奔走的领头羊一般,高高地震袖一挥。
“梁王谋逆一事蹊跷,请陛下彻查!”
“老臣愿在此长跪不起,以命谏言!”
“若当真无罪,请陛下饶其死罪,还其青白!”
“若罪证昭昭,谋朝篡位者,天下共唾!”
黄学正偷偷望着申行眼底翻滚的阴沉,忽得明白了什么辛密,随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话,明着为梁王开脱,实则以天下大势威胁于文林王。
黄学正看着跪得腰板儿如参天大树般直挺的祭酒大人,忽得眼睛一热,心口一烫。
祭酒大人不插手党派纷争,给学子完全的自由。
可,事关大庆正统,他便主动站了出来。
他挡在学子身前,是为了护住所有未来的国之栋梁,对吗?
黄学正抹了一把盈眶热泪。
辗转多年,他终于看到了前路那隐约晦涩却坚毅不坠的希望之光。
他双膝猛折,重重跪下,撕心裂肺地吼道:“谋朝篡位者,天下共唾!”
国子监监生齐声怒吼,惊得禁门前的白玉牌坊微微震颤,发出了嗡嗡的回响。
或许他们极易被人挑唆,或许他们的声音微弱如蝇,可那又何妨!
汇小流方成江海!
聚萤火可映明月!
若朝堂晦暗,他们便用自己的鲜血燃成一束光!
若前路艰难,他们便用自己的尸首铺成康庄坦途!
申行视线扫过那些稚嫩的学子面孔,他们脸上写满了悲愤不屈与灼热期冀。
明明事不关己,却肯为了心中道义无畏至此,一次又一次地飞蛾扑火,或许是因为,心有高山,便不甘困于泥潭;知道终点,便不会被繁花迷眼。
在学子那振聋发聩的齐吼声中,申行沉默地带着三千铁甲军踏上了御道。
“王爷,可要动手...”
“留着吧。”
申行轻叹。
大庆到现在还未亡国,或许,正是因为这些愚蠢却正直的人,还没有死干净吧。
皇宫里安静得有些过了头。
御道上来往的婢女侍卫均不见了踪影,太监小厮也人间蒸发,仿佛这皇城里空空荡荡的,无人看守。
议事殿外跪着两人。
申行脚步渐缓,遥遥传来杨文睿十年如一日的苦心劝诫。
“陛下,国事一日不可误,耽于玩乐便是误国!国君误国,百姓何辜?”
议事殿的朱门紧闭,门口守卫的太监垂着头,看不清脸色,只是轻言细语地解释着:“陛下不见任何人。”
“首辅,这...这该如何是好?”
口干舌燥的杨老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没有看懂身旁王安和温和笑容背后的深思与揣度。
“不如让本王来劝一劝陛下,如何,杨御史?”
申行浑厚斯文的声音裹着冰凉的大雪砸在杨文睿背上,他转身,看着申行立于雪中,他身后的铁甲军齐整凛然,宛若黑潮压城。
杨文睿先是微怔,后而大惊。
“文林王殿下!你怎么...为何...”
王安和揣着袖口跪着,只微微侧了头,用略带红血丝的双眼温和地盯着那逼宫而来的罪魁。
“王爷到了。”
他笑着说。
见王安和一副早知如此的成竹在胸,杨文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王首辅!!”
“本王奉陛下密旨前来勤王,领兵捉拿叛贼梁王李昀,还请杨御史莫要拦阻本王搜宫。否则,陛下若出了事,杨御史可担不起这罪责。”
“怎会如此!”
杨御史撑着冻僵的双膝,踉跄跑向申行,苦心解释道:“梁王殿下并不在承启,早就领了军饷奔赴北疆战场,其中是定有什么误会!”
“本王只遵旨,不知其他。”
申行手随意一抬,武断地挥出三支兵队朝着三个方向包抄了这偌大的宫殿,不再听杨文睿的琐碎念叨。
他抬眼,用冷锐的视线凝望着宫门紧闭的议事殿。
若一切如他所谋划,小皇帝此刻就应当在这议事殿中,只余一口气,只为将禅位诏书传与他。
带着试探,申行脚踏着镶玉厚底黑靴,缓缓地,朝着议事殿迈出了一步。
“王爷!陛下未允你入殿,何敢闯宫!!”
杨文睿拼着快散架的老骨头,快跑两步,直直地跪在申行面前,用身体拦住了他的去路。
此刻,他若再看不出来,文林王带兵逼宫,王安和在内接应,他就白做了这三十多年的御史头儿。
出人意料地,王安和只是望着那紧闭的议事殿,笑着叹了口气,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真慢。’
申行微微眯了眼,用目光追着王安和慢慢踱步而来。内阁大学士天崩如常的修养,让他宛若闲庭散步般,在申行面前欠了欠身子。他没再说话,只是垂着头,如谦恭垂首的杨柳。
“王首辅。”
“烦请王爷稍等片刻,容内侍通传陛下。”
面对王安和并不算强硬的拦阻,杨文睿嗤之以鼻,申行却停了脚步。
这才对。
申行心中并不惊诧,甚至有了一种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
王安和此人,身上总是有着一股不协调的妥帖。
那人身材不算高大,衣袍永远都不沾一丝褶皱。比起一人之下的威慑,那人更多的是斯文雅致的和蔼。
可如此温吞的表象下总是藏着令人骨头发凉的谋算与城府。
从他们联手除掉了摄政王伊始,到如今这最后的对峙时刻,他依旧无法看清这人所图几何。
权吗?
文官之首,翻手为云,已经无法更进一步了;
钱吗?
钱权从来一体,他早已不缺,再加上那人一生清高,又怎会贪恋这黄白之物?
并非野心勃勃的弄权之臣,亦非汲汲营营的獐头鼠目之辈。
他要什么?
今日,王安和只用一个拦阻的动作,便将所有的不融洽、所有的矛盾重重都埋在那坦荡的脊梁骨之下。
申行也终于得出了那个荒谬却又令人唏嘘的答案。
他缓缓上前,双手并齐,双臂举高过头顶,弯腰过膝,竟是朝王安和行了大礼。
“首辅所图,本王今日终于知晓。”他抬眼,微微笑了,“首辅想要的,本王能给。”
王安和双手拢袖,回了标准而恭敬的礼。
“下官从来不怀疑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