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55章
作者:茶叶二两
第45章 捐学令
奉天殿金瓦朱墙,飞檐崇宇,屋脊攀着龙之九子,高傲地仰天长啸,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殿内肃穆无声,文武百官林立两侧,手中捏着月白笏板,公服利落整齐,皆恭敬垂首。
李临龙袍松垮地搭在肩上,小脑袋垂着,精神恹恹,还没从前几日那逼宫的惊吓中缓和回来。
他每次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幼小的心灵便是狠狠一颤,瘪嘴便要哭。
他最信任的裴皇兄不在,宫里到处都是火,宫门外脚步声乱得跟木柴啷当落地似的,他抱着膝盖,坐在保光殿里,握着裴皇兄留下的小刀,瑟瑟发抖。
他不是皇帝吗?
裴皇兄不是说天下都是他的吗?
可,为什么还有人敢冲进来杀他?
李临手抖得停不下来。
幸好那平日严厉又可怕的母后冲进了保天殿里,带着那从来没见过的太监,把火灭了,把人擒了,他才能坚持到裴皇兄带人来救自己。
“陛下?”裴醉看见李临发白的脸色,不由得轻轻握着他的手,温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临手一颤,狠狠握着裴醉冰凉的手掌,顾念着这还是在金殿之上,所以拼命忍着想要扑进他怀里的冲动,红着眼圈道:“裴皇兄,朕想回去。”
“好,今日会很快的,臣保证。”裴醉轻轻拍了拍李临的小肉手,转身,从袖中掏出厚厚一本折子,用两指随意捻着,挑了飞扬的长眉,冷目含笑吐出了一个字,“念。”
朱衣宦官钱忠缩首弓背,恭敬地接过,缓缓拉开,清晰而清脆地一字一句念出。
病了几日的国子监祭酒钟山,今日才蔫蔫地上朝,正站在角落里,笼着袖口打瞌睡。
多年上朝经验,淬出来一双机灵的耳朵,能一边睡觉,一边听着宦官那尖声娘气的诵读。
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老马失前蹄的一天。
“钟祭酒,你意下如何?”
一道含着凛然笑意的声音,自高处撞进钟山的耳朵里,他下意识出列,拱着手,心中却惊慌不已。
什么?
刚才说了什么?
裴醉又重复了一遍,字字锤在钟山心上:“意下,如何?”
钟山手中的笏板抖着,身子本来就虚,冷汗沿着下颌淌进朱红公服里。他悄悄抬眼望着王安和,见老狐狸仍是端着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和蔼笑容,丝毫看不出他的态度。
他瞥了一眼裴醉唇边的淡淡笑意,冷汗流得更欢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希望寄予左都御史杨文睿身上。
杨御史面色有些不愉,唇角抿着,显然觉得此举有违文人格调,失了天家体统。
钟山长舒一口气,心下大定,叩首高呼:“臣以为,甚好!”
御史反对的,必然是摄政王支持的。
王爷要做的,没人拦得住,说也白说,他又何必挡在前面给王爷添不痛快。
“臣以为不妥!”杨文睿立刻出列,痛心疾首地摇摇头,“国子监乃是读书求学之处,如何能明码标价,将圣贤经纶按斤两卖出去?”
“放屁。”裴醉冷笑道,“国库空虚,天灾频发,缺粮少饷,百姓都要饿死了,杨御史,还敢跟本王谈圣贤?”
杨文睿立刻反对道:“士子寒窗苦读数十载,能鲤鱼跃龙门的不过寥寥几人。贡生难求,便是人才难求。若此例一开,国子监中的生员尽是名不副实之辈,我大庆朝堂尊严与皇家威严都将荡然无存。”
高功看了王安和一眼,上前应和道:“此举,有违公道,更是寒了读书人一腔报国之心!请陛下三思!”
一时,附和声此起彼伏。
都是寒窗苦过来的,谁甘心亲眼看着圣贤为铜臭让路。
裴醉撑着手臂,淡淡地听着文臣武将不停地争吵,心里越腻烦,脸上笑意越温和。
廷下皆是重臣,是大庆的肱骨,他们身后,有着庞大的财富与人事,是清流国士,是簪缨世家,是富庶地主。可他们亦是前朝遗留下的巨大毒瘤,如跗骨之蛆,以一腔爱国之意,生生将大庆蚕食地支离破碎。
“陛下!”杨文睿将双膝扣在地上,骨头撞得极狠,一声闷响打断了嘈杂声,“大庆立国百余年,从未开过此等荒唐的先例!摄政王此举,极为可笑!再加上,摄政王前几日公然重伤国子监生员,臣以为,摄政王近日举动,大有以权谋乱之势,陛下,不可不防啊!”
李临听得此言,火气蹭地暴涨,颤着小拳头,狠狠攥着膝盖上的明黄龙袍。
“朕是皇帝!”李临声音猛地高扬,第一次露出了天子之威,“朕说皇兄无罪,就无罪!”
裴醉微怔,用冷白却温暖的双手握着小皇帝的拳头,笑了。
小皇帝也被自己的火气吓了一跳,散了愠怒后,不知所措地看着裴醉。
“陛下息怒。”
裴醉低声哄着,安抚好了小皇帝的情绪,转身,绛紫云凤公服衣摆一展,唇角一舒,飞眉高高挑起,极尽招摇地俯视着大殿之下林立的官员,如踏云破空立于九霄之上。
那人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可眉眼间的意气风发,却如春雷狂潮,轰然震碎了这朝堂的腐朽和老旧。
“蒙先帝信任,予孤大庆唯一异姓摄政王,并言,所做之事,不必以祖制常理揣度。”
“太祖曾言,紫者夺朱。可先帝,偏偏赐予本王绛紫公服,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日前,太庙走水,诸位大人说,此乃上天降下的惩罚,罚我大庆山河飘摇,罚我大庆官员无用,罚我大庆奸佞横行。”
“本王,亦如此认为。”
裴醉缓了口气,视线冷冷扫过钟山和高功的脸,唇角微扬,话语如霜如刀,字字诛心。
“国子监生员不识忠奸,该死!”
“大庆官员尸位素餐,该死!”
“本王无能,临朝辅政三年,大庆依旧积贫积弱,自然同样该死!”
殿下百官皆被这三道‘该死’镇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继续弹劾这亲口罪己之人。
裴醉抵唇低咳两声,声音如旧,身形不晃。
“本王痛定思痛,草拟捐学一令。此一则,有钱粮以充盈我大庆国库;此二则,百姓不必再囿于广政册上户籍出身,此亦能开言路,广施政。”
“今日此捐学之令,必然引起天下寒窗士子共愤。然,本王无惧无畏,百年之后,史书功过自会有定。”
“士子之怒,自有本王来背负。若得大庆昌盛,甘愿百死以报君国。”
裴醉字字如千钧巨石,砸在这奉天殿群臣的面前,堂前鸦雀无声,群臣表情各异,心中思量万千。
他转身,跪在李临的面前,双手捧着这捐学诏令,沉声道:“臣请陛下允此捐学之令!”
这低沉如钟鸣之音回荡在金殿之上,李临垂眼看着他裴皇兄手中的诏令书,手紧了紧。
“朕,准了!”
“臣,叩谢陛下。”
裴醉右手撑着金殿冰凉的地面,顿了顿,才缓缓起身,李临却眼尖地瞥见他裴皇兄鬓边的汗悄然淌进了衣领中。
殿下群臣终还待进谏,却听得年幼天子高声吼了一句:“退朝吧!”
说着,便攥着裴醉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裴皇兄从金殿之上拽了出来。
“陛下,小心台阶。”裴醉含笑,将差点跌倒的年幼天子抱了起来,半蹲着,与他直视,声音温缓,“怎么了,这么急?”
李临望着皇兄那双好看的眼睛,又把刚刚努力攒起来的勇气全都泄了,抱着裴醉的脖颈,开始抽噎,哭得极为伤心。
“皇兄,朕害怕。”李临眉毛眼睛鼻子都通红,哭得打嗝,“朕...呜呜...害怕。”
裴醉扯下背后的披风,将李临严严实实地裹住,不准天子的哭声超过周身三尺,却护着那小皇帝偶尔的脆弱和放肆。
他用手轻轻擦去李临眼角的眼泪,耐心哄道:“臣在呢,没人伤得了陛下。”
“骗人。”李临委屈中夹着怒气,“皇兄明明就来晚了,放任朕一个人在宫里,差点就死了!”
裴醉目色一凝,单膝跪在李临面前,沉声道:“臣救驾来迟,臣有罪。”
李临借怒撒气,泪痕犹在,叉腰指着裴醉:“答应给朕带的九连环和鲁班锁呢?”
裴醉顿了顿,轻声道:“在臣的王府里,稍后给陛下送来,可好?”
李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裴皇兄眼底的一丝愧疚,眼泪又飞了出来:“朕不想看见皇兄了!你走!”
说罢,指着远处跪着的钱忠,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送朕回保光殿!”
钱忠瞥了一眼单膝跪地的裴醉,垂首恭敬地小碎步跟上了怒气冲冲的天子。
裴醉缓缓起身,扶着小径旁的一棵垂柳,极轻地摇了摇头。
天威卫指挥使洛桓鹰钩鼻子狭长眼,一身绯红官服,腰佩鸾带,手握飞雁刀,恭敬地上前,在裴醉身边低声禀报着:“殿下,末将查清楚了。”
“说。”裴醉抱胸倚树,疲惫地闭上了眼。
“那日宫城值守人手不够,盖家百余人便埋伏于东兴门,一半在宫内引起骚动,一半冲进诏狱,想要将盖顿救出。”
裴醉冷笑一声:“盖家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洛桓继续道:“崔太后召了钱忠,调了御马监的人,将保光殿护了起来。”
裴醉猛地睁了眼。
“御马监?崔太后?”
“是。”
“盖家破釜沉舟,高家趁机靠上了王安和,而崔家...原来打得是陛下的主意。”裴醉失笑,“这大庆官员,真是没有一个无能之人。”
洛桓单膝跪在裴醉面前,内疚而悲愤:“殿下,是末将没能守住宫城,末将有罪。”
“是本王不该手软。”裴醉远眺着远方的金殿朱瓦,忽得笑了,“本王早该想明白的。竟错了三年,险些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洛桓有些不解,只跪地不敢起身。
“从今日起,三大营指挥权,本王会彻底从宋之远手里收回,再不许兵部染指。皇城二十直卫,亦收归本王名下,由你统领。盖无常押进承启后,不必三司会审,直接押进诏狱,本王亲自审。”裴醉唇边笑意淡淡,“祸国么,总得有个佞臣的样子。”
洛桓猛地抬头,眼中竟满是热切。
“殿下,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裴醉抬了手,让洛桓起身,“长驱直入,攻阵破敌,一以贯之,无所更改。”
“是!”洛桓高声答道,“谨遵殿下诏令!”
第46章 回家
马车一路扬尘踏土,沿着官道,自江南水乡一路北上。沿途歇脚的驿站,一扫之前的颓唐之气。虽然驿卒衣衫仍是老旧,可眼神里明显有了生机。有了指望,驿卒连跑腿招待都多卖了几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