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6章
作者:茶叶二两
从护城河走入外城,便没有那泥沙遍地的景象了。
上阳门有兵卒戍守,向文从行李中掏出通关文牒,几人便被轻易放了进去。
向武趴在向文耳边低声道:“公子...不,殿下为什么不拿出那个威风凛凛的令牌啊?”
向文猛地捂住他的嘴,压着嗓子道:“殿下肯定有他的用意,你别说话。”
“你这一路上,都是用的假身份?”裴醉垂眼,看见李昀手中泛着焦黄的通关文牒,上面写着‘云离’二字。
“嗯,不想弄得大张旗鼓。”
裴醉看着李昀藏在鬓角间的汗,还有那人微微气喘声,皱了皱眉,攥着他的手臂,低声问:“累了?”
向文也顿了脚,瞄见李昀鬓边的汗,立刻嘱咐向武去取水来。
李昀停了脚步,看向裴醉,眉心微蹙:“你没事了?”
“我本来就没事。”裴醉替他抬手擦了鬓角的汗,李昀猛地后退半步,呼吸急促,眸光闪躲。
“你做什么?”
裴醉手悬在空中,被李昀眼中的防备刺伤。
他顿了顿,低声道:“知道了,为兄不碰你。”
向武端着一根青竹,共三截,当中镂空,装了满满的水,小短腿边跑边颠,一路洒着水便跑了回来。
他还没等将手中的竹节递给李昀,便抖着手,指着远处步伐整齐的兵卒队伍,小声喊道:“公...公子!”
裴醉凤眸一眯,一手将两小童推入对面的街巷,另一手扯了李昀的胳膊,捂着他的嘴,将他抱进了怀里,躲在两幢房屋之间的缝隙,借着灰瓦灰墙与杨树垂枝掩映身形。
裴醉在李昀耳边低声道:“申行派人来迎接你了。”
两人身体相贴,呼吸交缠。
李昀心如鼓擂,耳根通红。
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怒的。
裴醉却没察觉到怀中那人的异常,只是盯着那四处寻人的守城军士,冷冷道:“你入城拿的假身份,但他们仍能极快地找到你。这望台街巷,恐怕都掌握在申行的手里。”
李昀睫毛微颤,呼吸急促。
裴醉只觉得掌心被那人的呼吸灼得发烫,又抬了另一只手,摸着那人的额头,轻声道:“不舒服?”
李昀别开眼,不去看近在咫尺的那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眸。
裴醉顺手替他擦了把汗,又替他正了正那蓝田玉发冠。
李昀是读书人,最看不得衣冠不整。
“元晦,其实你该瞒着身份。”裴醉透过缝隙看着那铠甲铮亮的守城军士,低声道,“今日,沙平海擒了邓督运官,表面上看,是为了替自己脱罪。可,若是他奉了申行之命,想要替盖家遮掩呢?”
“申行久在望台,不知他是否和淮源盖家暗中有什么交易。”
“今日若没有陈琛的搅局,沙平海可就直接将那些米粮入了仓库。”裴醉眉心紧皱,“不行,你若去,便是鸿门宴。”
裴醉又思忖半天,松了松眉心:“不,或许你亮了身份更好,申行便不敢光明正大的动你。”
李昀双手扒着裴醉的手掌,想要将那只略带薄茧的手扯开,却反被扣得更紧。
裴醉低声怒道:“别闹,等此间事毕,再谈其他的。”
李昀气得胸口险些炸开,理智被轰然炸成了齑粉,张嘴一口便咬了下去。
裴醉虎口一疼,看见一圈深深的牙印,带着血痕,刻在了拇指食指之间。
“生气了?”
裴醉一怔,见李昀眼尾染上微红,呼吸粗重,眼中蕴着水色,眸光发颤。
“裴忘归,你凭什么?”李昀攥着裴醉皂衣前襟,红着眼,将他抵在了墙上。
他大口大口呼吸,唇色发白,长睫翕动,如同残破的秋叶,被狂风裹挟凋零。
“你...凭什么。”李昀将头抵在裴醉的肩膀,带着鼻音与铺天盖地的愤怒和委屈。
裴醉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抬手,缓缓抚着李昀颤抖的脊背。
“抱歉。”裴醉声音喑哑,在李昀耳边低声道着歉,“为兄,一辈子都愧对于你。”
李昀嗓子酸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将这五年的委屈拼了命地刻在了那人肩膀上。
当年北疆一战,赤凤营与兰泞厮杀了一个月,军粮告罄,城墙残破。
可偏偏父皇八道金牌召他回承启勤王。
他拼着一身重伤,带着两万铁骑从北疆回来,冲进刑场救了自己。
赤凤营两万铁骑围宫,只等裴总兵一声令下,便要将承启所有的盖家叛贼,与乱臣贼子盖顿捉拿下狱。
可最后,盖顿拿出一百万两军费,换自己贬谪为庶民。
他妥协了。
李昀从不曾怪罪那人的不得已而为之。
五年来,他每日都在等裴忘归的亲笔信函,等他跟自己解释当时的境况与权衡。
可那人却没有半点想要辩驳的意思,竟是就这样认下了所有的罪过。
“为什么。”李昀声音哽咽,“为什么不对我解释,哪怕一句?”
“对不起。”裴醉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道歉,声音越来越低,亦越发嘶哑,“不管当时如何权衡,我终究是...抛下了你。无可辩驳,罪大恶极。”
李昀眼泪滴在裴醉的肩头,极快地便渗进了黑色皂衣中。
秋日微风穿巷,将两人额边凌乱的发丝吹起,无声地随风摆荡。
街上兵卒踏着官靴,踩着石板地面,脚步声散乱如碎石投城。
李昀胸口剧烈起伏,拼命地压抑着呼吸急喘声,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发颤,比春日花间晨露还要脆弱而清澈。
裴醉抬手,轻轻替他擦去眼尾的红与热。
李昀缓缓闭了眼,感受着那温热而带着薄茧的指尖擦过皮肤。
两人总角之交,虽五年未见,可彼此相知,一如往昔。
“...那一百万两,够用吗?”
李昀抬眼,眼尾红得似朱砂。
裴醉盯着那微微染上胭脂红的眼眸。
他的眼睛很好看,像是卧着一尾鱼,前端饱满而眼尾微翘。
“足够。”裴醉声音很轻,抬手摸着李昀整齐的鬓发,眼中也藏着水光,“元晦,足够了。”
“幸好。”李昀带着鼻音,轻声喃喃。
他心中那多年悬而未决的千斤巨石,铿然落地。
足够了。
裴忘归卖了他,换了十二万赤凤营同袍,十三万河安百姓,还有大庆的半壁屏障。
不亏。
裴醉揉着他的鬓发,无声叹息,将他轻轻揽进怀里。
“元晦,你可以不那么懂事。”裴醉侧脸贴在他耳廓,带着灼热的气息,散落着烧红了李昀的耳根,“你这样,让为兄该如何是好?”
“我是大庆的梁王。”李昀缓缓闭上眼。
“你,才二十一岁。”裴醉将手臂紧了紧。
“兄长,不过二十有五罢了。”李昀在他肩头,轻言细语。
两人再没有说话。
只有耳边微风,街巷嘈杂,怀中温暖,与眼前的破败灰墙。
两人在这狭窄逼仄仅能容下一人的甬道中,抵死相拥。
过了半晌,李昀终于将最后一点颤抖也抚平了。
他吸了吸鼻子,退了半步,从裴醉的怀中退了出来,可缝隙太窄,眼看着他就要撞到后脑袋,裴醉长臂一揽,又将他拥进怀里。
李昀散尽了愤怒和委屈,再次窝在那人温暖的怀里,只觉得耳根烧得熟透。
年少的妄念张牙舞爪而来,在他心中又划了几道口子,又痒又疼。
“以后,为兄会补偿你的。”裴醉在他耳边低叹,“只是...。”
李昀一怔,窝在他怀里,抬眼与他对视:“只是什么?”
裴醉揉着李昀的脑袋,极快地岔开话题:“你怎么这么快就不哭了?为兄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就在御花园里哭。对吧,小云片儿?”
李昀收拾好胸口的羞与慌,抬眼,又是一副风雨不动的清冷模样。
这人,果然和从前别无二致。
话真多。
哪里像铁血熬成的武将,简直比那温软乡里的世家子弟还要更会胡言乱语。
“申行那边。”裴醉在他耳边低语,“你要去吗?”
李昀盯着那手持兵戟的士兵,眸光微沉。
“不急。我要看他究竟要做什么。”李昀低声道,“忘归,我怀疑,文林王申行与清林有往来。”
裴醉目光一冷。
李昀道:“子昭几月前曾给我来信。”
申高阳,表字子昭,是文林世子。
“他说,他收到了高家长房嫡女的庚帖。”
裴醉没料到是阜邑府高家,怔了怔。
李昀小声接着说道:“江南八府,淮源盖家,徽陵崔家,阜邑高家。曾经盖家风头无两,盖顿只手遮天。现在你将盖顿下了诏狱,吏部尚书之位空悬。而吏部左侍郎是高家的人,怕是文林王想要将高功推上吏部尚书之位。”
裴醉眸色微凉:“若我不允,高功他也上不去。”
李昀抿着唇,低低道:“忘归,若五年前的事再来一次,你难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