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71章
作者:茶叶二两
“无悔?”方宁怔怔道,“可殿下昏迷的时候,仿佛念叨着什么...”
裴醉蹙了蹙眉,抬手堵住方宁的嘴,方大夫刚嚎了一个“梁”字,便被迫把所有话都吞回了肚子里,险些咬到了舌头。
“你知道,我一贯不喜欢被拆台。”裴醉慵懒地支着头,虚弱的话语却含着隐隐的威胁。
“哦,殿下就是喜欢逞强。”方宁嘟囔两句,看见裴醉微微眯起了眼眸,机灵地捂着嘴,蹲在一旁装树墩子。
远处一轮红日渐渐西沉,秋风乍起,吹落满院的落叶。
病中不知日月,裴醉抬手挡着金黄的夕阳,那落日融进了指缝间,才恍觉,一日便又悄然之间从指缝中溜走。
“我以前,从不觉得日子过得这么快。”
他垂着头捻着落在膝盖上的一枚枯黄残叶。
“清林之乱,水患流民,边境不稳。”他苍白的双唇一张一合,轻声低道,“三个月,够吗?”
残叶被风吹走,只剩下攥不住的掌心冷风。
他看着自己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裂缝如蛛网,仿佛刚才磕到了什么物件,险些将那青玉扳指直接撞了个粉碎。
他看着这支离破碎的扳指,忽得想起了送这枚扳指的人。
“我还是伤了他。”裴醉轻叹了一口气,将扳指轻轻攥进了手心。
方宁小声劝他:“听说,梁王殿下今日没有入府,也没生气,只让你好好养‘风寒’。梁王殿下,真是个好人。”
裴醉缓缓垂了眼睫。
那浓眉下藏着疲惫和无奈,可最后,他只是淡淡笑了。
“李元晦是青山松竹,风雨不可摧眉折腰,却肯为了我低头忍气。整整一个时辰。”裴醉轻轻地摩挲着那扳指,平淡的话语里藏着心疼,“他若是不那么善良,不那么聪颖,我便能放心得多了。”
方宁见裴醉眉心的倦意很浓,想扶他回房休息,却被裴醉轻轻推拒了。
“伯澜,我不想躺成一个废人。”
方宁干张了张口,最后,只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好’。
明月清辉淡淡地染了一地的白霜,秋夜微风拂叶子的沙沙声响彻一庭院。
裴醉简单沐浴收拾了一番,被热气熏出了两分血色,看着有精神了些。
他推开门走入院中,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挽起,当中插了枝白玉簪子,脸上一贯的锐利冷峻棱角都被这温润玉石缓和了不少,只是发丝还带着水汽,披散在身后,滴滴答答地向下垂着水珠。
“咳咳...”
他穿得很厚,仿佛已经隆冬了一般,掩不住的咳嗽。
项岩搬了火烛和奏折,又烧了炭盆,把院子里弄得犹如三春暖,就怕那身体虚弱的人再受一点风寒。
“今日内阁有什么加急军件传来吗?”裴醉左手支着额头,右手在奏折上勾画着。
“禀大帅,没有,一切如常。”
“幸好。南郊呢?”
“军心已稳。”
“嗯。”
“今日陛下又派人送来了人参。”
裴醉垂眼看着那黄金长条盒子里赫然躺着一颗肥美的人参,用朱色软绸簇拥着根须,里面还躺着一枚木质人像,鼻歪眼斜的,可裴醉却能看出来,小皇帝尽力把自己的模样雕在了这贵重的金丝楠木上。
“小五雕得像我。”
裴醉用大拇指摩挲着那七扭八歪的五官,轻声笑了。
项岩装作眼瞎,附和着称是。
方宁手里拎着个食盒,走进院中竟然看见裴醉在批阅奏折,瞠目结舌道:“殿下...你...你...”
“舌头捋直了再说话。”裴醉没抬头,砸了一句话下来。
方宁被骂得浑身一激灵,小声嘟囔着:“还是病的时候好。”
“嗯?”裴醉懒洋洋地拖着话尾的长音。
“我是说,该吃饭了。”
方宁知道裴醉的脾胃被药伤得彻彻底底,根本没胃口,便只弄了点开胃的药膳粥,努力地劝着裴醉多吃一点。
“殿下,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不吃东西只会让你身体衰败得更快。”方宁怂巴巴又眼巴巴地看着裴醉。
裴醉放下手中的折子,端起粥碗喝了。
过了一会儿,便用手掌根抵着肋骨下方,一下一下地按揉着。
“很疼吗?”方宁小心翼翼地抓住裴醉按着上腹的手腕,探了探脉。
裴醉挣开方宁的爪子,眼神没从那些奏章中离开,道:“我没事,你不必日日围着我转。去惠民药局帮忙义诊也好,去山上采药也好,找点别的事情做,否则你那疯病,永远也好不了了。”
“我怕,我现在不努力,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方宁唉声叹气地翻阅着医书,那眉眼间的愁意都要结成水珠,掉下来了。
裴醉从奏章中抬起头,看见方宁愁眉不展的模样,略思忖了片刻,放下了奏章,拢了拢肩上的厚实大氅,道:“伯澜。”
“嗯?”
“你我沙场生死过命的交情,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病搭进去一辈子。”裴醉淡淡一笑,“你不是一直想要去四处行医吗?不如,我替你寻个师父,你替他养老,他带你四处游历,可好?”
方宁咬着下唇,低声道:“你赶我走,是觉得自己要死了吗?”
裴醉斜睨他一眼:“不愿意便算了。”
方宁八字眉斜斜撇着,眼泪含眼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行了,别苦着脸,我还没死,这么急着奔丧做什么。”
“我...”方宁咬了咬下唇,惊惶又坚定地看着他,“你信我,我能救你。”
裴醉瞥了方宁视死如归的模样,竟轻轻笑了。
“以前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方家小公子,现在为了医术,竟然敢生杀兔子,开脑取仁。你别说,我还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
方宁又回想起脑海里那团血肉模糊的场景,脸色蓦地惨白,腹内翻江倒海的,捂着唇便抱着树吐得昏天暗地。
裴醉懒懒抬手,替他轻轻扣着背:“罢了,当我没说,别想了。”
方宁吐得脸色青白,攥着裴醉的袖子,艰难地抬起头,断断续续道:“殿下,我,我不会放弃的...呕...”
“行,知道了,你安心吐吧。”裴醉重重在他背上一拍,方宁堵在心口的一口恶气都被他呕了出来,倒是舒服了许多。
方小大夫满头虚汗,拽着裴醉的手臂,摇摇晃晃的坐下,用手绢仔仔细细地擦了嘴角,缓缓呼了口气。
“只要...只要殿下不怕,我...我会一直研究‘蓬莱’的方子,直到找到救殿下的方法。”
裴醉饶有兴致地望着那脸色虚白的方宁:“都已经吃了三年,方伯澜,你不觉得,这话说得有点晚?”
方宁心虚地扯唇笑了笑,手攥着青衫边角打圈圈。
“那个...殿下自己说要吃的...”
“刚夸你两句,你便又成了软骨头。”裴醉气得发笑,“滚一边睡觉去,别碍我的眼。”
方宁抱着药箱坐在他面前,打定那嘴硬心软的摄政王爷不会把他赶走。
“以前不敢让你多吃,是我总觉得你的病还有余地,不想让你走绝路。可,殿下现在已经在悬崖边了,我...我觉得,或许...我...这几年查遍了古籍,改良了爹的方子。这几日一直想跟殿下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药,继续吃的话,或许会死得更早,可也说不定,能熬过去,就好了呢?殿下,你要不要...赌一把?”
方宁紧紧巴巴地说完这一段话,却看见裴醉已经双臂抱胸,背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呼吸清浅,仿佛已经睡着了。
方宁有些沮丧,小声道:“算了,这药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不吃了。”
他抱着药箱子,磨磨蹭蹭地起身,替裴醉盖好披风,正要转身回房。
“在赤凤营的时候,我被箭射穿了肺腑,是你救了我一命。这三年你守在我身边,日夜钻研,我欠你的。”
方宁怔了怔。
“可是,当年也是你把我保了出来。你还给我找了好多药材让我试验,又给了我安身的地方。殿下,你真的好奇怪,这些你都忘了?”方宁大惊,扑到裴醉的身边,又是翻眼睛又是探脉搏,“难道‘蓬莱’还烧脑子?!”
“...”
裴醉努力凝了口气,一拳把方宁撂倒在地。
“给我滚去睡觉。”
“殿下,申统领求见。”院外的小厮急匆匆地进来,拱手禀报道。
“请他进来。”
裴醉缓缓呼了口气,抬手拢着大氅,慢慢起身,跨出小院,把所有伤痛疲惫都丢在身后,又是大庆弄风搅雨的摄政王。
第58章 决绝
申文先玄色铠甲上披着风尘,坐于正堂右手侧一张楠木椅上,手中茶盏中泡着白毫,沉默地独自品着茶。
裴醉慢慢地走入正堂,扶着太师椅,缓缓坐了下去,淡笑道:“子奉,伤没事吧?”
“没事,都是表面的皮肉伤。”申文先立刻起身,搁下手中的茶盏,青瓷与木桌擦出一声脆响,撞进裴醉的耳朵里,脑袋仿佛被锋利匕首刺了一刀,疼得他一颤。
他撑着额角,勉强朝申文先笑了笑:“你坐。”
“是,殿下。”申文先低声应了,察觉到裴醉身体不适,立刻便放轻了手脚,将腰间的佩剑拆下,极小心地搁在桌几之上。
“抱歉,子奉。昨夜的事,我该亲自去处理的。”
“末将既然接了此职,便要负全责。昨夜兵营哗变,本就是末将办事不力。殿下虽没有亲自到,却已经派了许多人来支援。末将不觉得殿下做错了什么。”
裴醉只牵了个极淡的笑容出来,揭过了话题:“三大营如今如何?”
“末将临时提拔了人手,先撑着千军和乘撵的指挥使职位。末将又清点了三大营军籍簿上十二卫所六万兵卒,现剩余不到三万。其中老弱者十有三,被世家子弟招募者,又十之有二。末将将各世家宗族府中的在籍兵卒调回千军营,从明日起,开始训练。”
“你辛苦了。我知道,这不容易。”
“殿下言重了。”
“昨夜宋之远将胡射和鲁正当做弃子,暂时放弃了三大营兵权,想必未来仍会盘算着以其他手段收回这权力。可京营决不能再交给兵部。这些年来,兵部吃相太难看。空饷竟然占了半数之多,剩下的,也毫无战斗力。”裴醉用力按了按额角,“十几年前,兰泞入承启打砸抢烧时,京营龟缩在城外二十里,硬是不敢动,让那帮孙子随便抢。再说,宋之远耳根子太软,手太脏,心太大。我不可能再让兵部染指京营巡防和训练。”
“是。”申文先肃容道,“末将定竭尽所能,将三万兵卒训练好。”
“不止。”裴醉从袖中掏出一本密折,“河安林副总兵替我巡访了北疆和皖南甘信一带驻军,从中选了一些人前往京营轮替,这十几日大概会陆续到来。让这群守在承启脚下的富军兵看看,上过战场的兵,比他们强百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