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觊觎朕已久 丞相他觊觎朕已久 第35章
作者:卡了能莎
燕云潇右肩被血染红,鲜红的血迹在白色衣服上格外显眼。他淡淡地道:“不过是擦着了,回去包扎一下便无碍。”
秦焕极急得团团转:“都怪臣无能……”
燕云潇摇了摇头:“这点伤算什么,不过血流得多了些,看着吓人罢了。走吧,去看看林相那边如何了。”
此时的猎场营地里,十几名官员被蓝卫押着,其余官员惊骇地站在一边。
燕云潇带着秦焕极回到营地,身后跟着御林军和抓获的刺客。
林鸿的目光立刻落在皇帝右肩上。
燕云潇坐在马上,微不可见地冲他摇了摇头,林鸿强压下担心,冷冷地看了一眼被蓝卫押着的官员。
“皇上遇刺之时,这些人形迹可疑,押回候审。”
那些人大部分低调异常,从不在朝堂上显山露水,官职也不算高。却是前废太后在前朝布下的最深的棋子。
燕云潇扫了一眼这些人,有些是他意料之中的,有些却不然。
半个月前在暖阁中,他召来丞相,提出想彻底揪出前太后党余孽,于是有了计划。
他来扮演合格的诱饵。林鸿一开始并不放心,提出代替秦焕极的位置,陪皇帝深入丛林。皇帝拒绝了,因为鱼在百官之中,需要一个手腕强硬的人来收网。
而这个人需要有强劲的手腕和出色的能力,秦焕极并不合适。
此刻,燕云潇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押回去审吧,还有这些刺客,一起审。”
他并不想问丞相是如何甄别这些人的,他用了丞相,他便信丞相。而且他也没有精神和力气了。
秦焕极想扶皇帝下马,燕云潇轻笑道:“不至于。秦统领还是快去看看刺客吧,别让他们有机会自尽。”
秦焕极领命下去了。
林鸿下令将那十几位待审官员押下去,然后迅速来到皇帝身边:“太医已候着了,让臣扶皇上下马。”
燕云潇垂眸看了他一眼,把手臂递给他。
林鸿一手托着燕云潇受伤的右臂,一手揽过他的腰。这么一接触就发现,皇帝身体发软,显然已经气力耗尽,完全不像表面看上去这样从容。
若他只是扶,燕云潇肯定没有力气下马,况且那右肩一点力也不能使,稍微一动就汩汩渗血。可他也不能当着百官的面把皇帝抱下来,皇帝要面子,他心中很清楚。
林鸿略一思索,揽在燕云潇腰上的手往下挪了挪,在腰臀上一托,把人稍微托离了马背。燕云潇便借着这股力,轻轻地落在地上。
失血有点多,燕云潇头晕腿软,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牢牢扶住。
林鸿担忧地看着他,扶着他坐在营帐中,问道:“疼不疼?”
太医拎着药箱过来,剪开皇帝肩上的衣服,开始处理伤口。百官在营帐外忧心地候着。
肩上的血迹擦干,露出血肉翻绞的伤口,太医抹了抹汗水,开始上药。
燕云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但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药上好了,太医去药箱中拿纱布。
燕云潇微微偏过头,回答林鸿方才的问题,声音几不可闻:“很疼。”
第34章
燕朝向来有秋猎后坐地炙烤的传统,傍晚时分,太监已燃起了几十个篝火丛,烤肉工具和调料一应俱全。
帐内,燕云潇服了镇痛的药,换掉沾血的衣服,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但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他走出帐外,对焦急等待的百官笑道:“不过是区区皮肉伤,诸位不必忧心,朕已无碍。大家快去烤猎物吧。”
百官见皇帝神情自若,都松了口气,又知道了皇帝不会去挖前太后的坟,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高高兴兴地三五成群,围着篝火烤起猎物来。
燕云潇在最前面的篝火丛边坐下。
他头戴金冠,身着白袍,在野地里盘膝而坐,却依然姿容优雅,宛如坐在金铸玉雕的金銮殿中。
林鸿在他右边坐下,方便照顾他行动不便的右手。
“秦统领发射信号箭前,有十六人借故脱离了百官,往偏僻处去。”林鸿简要地讲了事情的经过,“皇上那边的刺客失手后,六人妄图从后山穿过猎场潜逃,被当场抓获。等刑部的审讯结果出来,臣再向皇上具体禀报。”
那些人里有一半是前太后那一支的林氏后裔,被押走时,射向林鸿的目光怨毒又狠厉,口中说着咒骂的话语。百官看林鸿的目光忌惮又敬畏。
燕云潇道:“丞相后悔吗?”
他这话问得含糊,林鸿却听懂了,坦然地道:“为皇上效力,是臣之大幸,何来后悔一说?”
即使千夫所指吗?即使众叛亲离吗?燕云潇的话在喉咙滚了滚,终究没有说出来。
百官烤好了猎物,都将最美味的部位端来献给皇帝。
燕云潇端着酒杯,微笑地致意。
等百官离开,林鸿劝道:“皇上身上有伤,不宜饮酒吃辣。”
燕云潇一下子拉下了脸,冷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丞相觉得朕是那娇气之人吗?”
显然那句“很疼”让他觉得丢脸,说出口便后悔了。他一向不习惯展露脆弱,那时是疼得意识恍惚了。
话虽这么说着,燕云潇却只轻抿了一小口酒,便放下了酒杯。
“当然不是,臣没有这样想过。请皇上恕罪。”
林鸿立刻态度诚恳地认错,拎下火炉上的铁壶,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牛乳茶递给皇帝。牛乳茶是他昨夜在家中熬好的,此时一加热,更加醇香。
燕云潇早在闻到熟悉的桂香时,便抬头看过来。他默不作声地接过茶盏,慢慢地喝着。
林鸿切下两条獐子腿,娴熟地烤起来,鲜美的焦香很快散发。他余光瞥见皇帝的茶盏空了,便单手拎起壶满上。
过了一会儿,林鸿将烤好的獐子腿递给燕云潇。燕云潇尝了一口,五香味的,火候正好,鲜香无比。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林鸿像是能预知风向似的,不时用树枝拨一拨篝火,不让烟气往皇帝身上飘。他不像是有意这么做,倒更像是随意的动作。
燕云潇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实际上,从他知道那件事情起,他便总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他的左手无意识摩挲着茶盏,才动了一下,林鸿立刻接过他的茶盏,倒掉凉的牛乳茶,重新加上热的。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凉了,林鸿是怎么注意到的?
要全副身心都在一个人身上,才能照顾到这些细枝末节吧?
一个多月前西市行刑,两百多颗人头落地,百姓给林鸿取了个“剃头丞相”的别号,凶名传遍坊间,就连官员们也私下议论,觉得丞相太过狠毒。
他提拔了谷源成,从林鸿手中分权。林鸿毫不藏私,连户部和吏部的重要事情,都交给谷源成去做。
他要整顿御林军,林鸿便站在他身边,砍下所有对他不敬之人的脑袋。为此百官偷偷取了“冷面丞相”的诨号。
他要剔除太后在前朝的势力,削弱林氏。林鸿便顶着宗族的压力,再一次站在了林氏的对立面,千夫所指。
多好的一把刀,锋利,无情,却只对他有情。
燕云潇低下头。
他心道:有那么喜欢吗?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突然很想听林鸿的想法。
于是,隔着飘舞的火苗,燕云潇问:“丞相年近而立还未娶妻,是否心有所属?”
林鸿烤肉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从容道:“是。”
燕云潇道:“能否给朕讲讲。”
林鸿将烤架递给太监,微笑问道:“皇上想听什么?”
“丞相与那人如何相识,又是如何心悦于他,中间发生了什么。”燕云潇道,又添了一句,“朕从未喜欢过别人,故而想听听丞相的经历。”
林鸿早在他开口时,便沉入了记忆中。那晚的月,御花园角落的大树,绑着羊角辫的小孩。
他微笑着,用一种怀念的语气,慢慢说道:“那是很多年前了,臣从一场无聊的宴席中偷跑出来,遇到了他。他向臣提了一个要求,但以臣当时的能力无法达到。于是便约定好,等臣有能力了,再回去找他。”
林鸿预备着皇帝会问那是什么要求,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可燕云潇没有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丞相那时就喜欢他了?”
“不是……”林鸿抬起头,撞见那双秋月春水的明眸,卡壳了一瞬,才笑着道,“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不过……是臣见过最可爱的小孩子。爱吃糕点,水灵又聪明,对了,还爱哭鼻子。”
“……?”燕云潇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道,“后来呢?丞相履行那个约定了吗?”
林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声音沉郁了下去:“再次见到他是几年后了,那时他处境很不好,身边的大人们欺负他。臣不但没有履行那个约定,还不得不欺负了他,拿走了他的东西。他应该是生气了,往后再见到臣,便也不理臣了。”
“那他生气是应该的。”燕云潇喉咙里轻轻哼了一声,转了转茶盏。
“对,是臣的不是。”林鸿提壶给他满上牛乳茶,火扭曲了上方的空气,让皇帝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和,他喉咙一紧,仓促地移开目光。
燕云潇抿了口暖热的牛乳茶,问道:“丞相这个时候开始喜欢他了?”
林鸿道:“他那时也还是个孩子,臣比他大好些岁。拿走他的东西那晚,臣在父亲的灵前发誓,从今往后要保护好他,让他不受那些大人的伤害。”
燕云潇看着他:“那丞相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四年前的秋……”林鸿猛然止住话语,这段经历太隐秘,只有他和皇帝知道,说出来便会有被识破的风险。
可他向来不会拒绝皇帝的任何要求。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时,燕云潇却道:“罢了,丞相不愿说便不用说。朕只想知道,丞相为何如此喜欢他?宁愿为了他至今不娶?”
林鸿道:“臣自他还是个小孩子时,便发誓要保护他,往后数年中,这已成了臣的执念。所以当这种浓厚的情感,遇到某一个契机,转化为爱情,那便是无可抵挡的了。”
燕云潇静静地望着他:“你有多喜欢他?”
林鸿道:“臣愿等待余生,只求他多看一眼。”
燕云潇神色复杂:“即使他利用你、厌恶你、报复你?”
林鸿微笑道:“臣心甘情愿。”
“即使他践踏、羞辱、轻视这份感情?”
林鸿道:“那有什么关系?”
“即使他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美好,即使他的内里是个冷漠、暴戾、自私的坏人?是个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而不择手段的狂徒?”
林鸿轻叹了口气:“他是自由的风,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想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的选择和权力,臣喜欢他一切。”
隔着飘飞的火焰,林鸿和年轻的君王对视着,诉说着他的深爱。
那是一厢情愿的爱,是只有付出、不求回报的爱,他眼睛很亮,似乎只要说起那个人,天上便亮起了漫天星辰。
皇帝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便是他,可是没有关系,今天他对着这双梦里的眼睛诉说衷肠,他已终生无憾。
燕云潇皱了皱眉,药力已经消退,他开始感觉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