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 从龙 第173章

作者:竟夕起相思 标签: 古代架空

  卫戈赏玩许久,不住赞道:“含宁真漂亮。”

  林晗直想捂住他的嘴。他摸了摸卫戈敞开的胸襟,道:“你身上怎么没有呢?”

  卫戈欺身而上,在他耳廓上轻咬一下,低声道:“我是主人,当然没有。”

  林晗面红耳赤。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放肆地跟他说话,敢当他的主人。可他听了却不觉得恼怒,反而心摇神荡。

  卫戈亲了亲他的脸颊,道:“天亮了,我送你进城。”

  这句话好似冷水浇头,熄灭了片刻前的旖旎。

  林晗说不出挽留的话,点了点头,装作相安无事。

  一路无话到了燕都城外,卫戈便不愿再走。他冲着青霄打了个呼哨,一尾鹰隼遥遥地飞来,落到主人肩头,好奇地张望着林晗。

  “我让碧霄通知了辛夷,她就快来了。”

  林晗如鲠在喉,克制着不看他:“你要保重。”

  卫戈淡笑:“好。”

  不出片刻,一队人马从城中匆匆赶来,领头的不是辛夷,却是聂峥。

  卫戈悄然后退,不跟林晗告别,便施展轻功,纵身离去,很快消失在郊外密树间。林晗本想唤他,却看他这样绝情,便苦笑一瞬,心灰意冷。

  聂峥焦急地赶到他身边,连忙下马,喊道:“含宁!”

  林晗怅然摇头:“我没事,别问了。”

  聂峥轻易便能猜到前因后果,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铁定和裴桓有关。林晗消失这么多天,一定是被裴桓挟持了。

  “这裴桓怎么回事?”聂峥强压着怒火,“含宁,他到底是敌是友?我原以为他把你当主公,如今看来,这厮简直是狼子野心!”

  林晗拍拍他肩膀,道:“别急,他又不会篡位。”

  “那你就这么放任他手握重权?”聂峥难以置信,“他现在兵围燕都,万一……”

  “他不会的。”林晗果断道,“他要想图我什么,早就动手了,我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聂峥愣了半晌,道:“果然是他绑了你。”

  林晗长叹一声,慢悠悠朝城门走。

  “近来形势如何?”

  “天下大乱,到处都在混战,唯有寿康安稳些,许多百姓都南逃了。”

  林晗道:“盛京如何了?”

  “檀王把持着盛京,但他资历不足,想必难以服众。”

  林晗听懂了聂峥的意思,笑道:“那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这段时日好好练兵,准备攻进都城。”

  聂峥无奈道:“裴桓还围着咱们,哪敢轻举妄动?”

  林晗抿了抿唇,道:“那就再议。”

第275章 大风起兮

  夺回盛京是早晚的事,纵观当今天下,已经没人能跟林晗匹敌。

  他回到府衙,下令大造弓箭,再传消息给宛康、凉州的大军,要他们立即调拨兵马,剑指盛京。

  第二日清早,聂峥赶到府衙,说裴桓退兵了。

  林晗面上古井无波,道:“他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说?”

  聂峥踟蹰良久,诚心劝他:“含宁,裴桓手下都是精兵骁勇,莫要养虎为患。我们现在离盛京只有一步之遥,要是让旁人抢占先机,那就麻烦了。”

  林晗神色苍冷,摇摇头,道:“我信他。”

  聂峥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等开春雪融,盛京城外几条大河解冻,咱们就发兵。”林晗道。

  盛京是国都,城池坚厚,粮储充足。如果守军死守,要攻城必定会历经一番艰难险阻,可能会耗费数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林晗抽调了寿康、宛康、禄州、凉州四地的兵力,合计四十万人,还有战马驮畜无数,需要众多粮草辎重。如果只用陆路运送补给,必然费时费力,等到大河通行,从四地源源不断输送粮秣,盛京守军再坚守,最终也是徒劳。

  一月之后,燕都通河冰雪消融。林晗知道时机成熟,便在南郊雪麓川誓师,痛斥檀王穆思玄祸乱天下,窃取国都,下令挥兵西出。

  林晗的士卒都随他出生入死,对他臣服不已,视主帅为大义、天命所归。誓师大会上万人山呼,战意激昂。

  与此同时,烬夜明送来东面和南方的信报。裴桓手下的燕云军扫荡中原,短短一月接连吞并七路诸侯,势如破竹,虎视东南各州,大有与衡王争夺天下的势头。

  辛夷不知所措,揪心不已,道:“殿下,卫戈真要与我们分道扬镳吗?”

  林晗心如擂鼓,出神地回想起他们一路走来的点滴,终是做下抉择,颤声道:“我相信他。”

  下一瞬,他心间的猜忌宛如鬼魂一般冒头:卫戈不是说要去找姐姐,为何发兵割据了半壁江山?

  林晗慌忙摁下这些念头,长舒口气,道:“辛夷,不用管燕云军,往后他们的事不必告诉我了。眼下重要的是盛京,一是为杀穆思玄,二是为长公主报仇。”

  三是为他一直以来的夙愿,重回帝位,君临天下。

  五月初,衡王四路大军兵临盛京城下,林晗亲乘战车驾临战场。马鞭狠厉地抽打着马股,主帅战车飞驰在黄沙漫漫的原野上,四周拥护着整齐的骑兵阵列。成千上万的军旗遮天蔽日,如同低垂的乌云。

  大风翻卷,尘沙潮涌,三军阵势一望无际。万马奔腾,仿佛在滚滚云涛里冲锋。

  林晗命人停下战车,隔着肃穆的军阵眺望远处恢宏无垠的都城。正值日出,盛京后方辽阔无垠原野上涌出煊亮的晨光,像一道神灵挥开的刀锋,割裂了天与地。城池在这股白光的映衬下黑亮雄壮,宛如大地上蛰伏的巨龙。

  林晗淡淡下令:“开始吧。”

  一息之间,阵中令旗挥舞,八面鼓声雷动。万张强弩齐射,犹如利剑流星,劈向盛京城头的黑云。

  大战持续数日,林晗命各营轮番攻城,不得留给守军半刻喘息的机会。十日之后,城中突然有人送信,自称是林晗留在都城中的内应。

  林晗让人把那内应带进主帐,仔细盘问一番,原来是齐震的亲兵。

  “齐将军说什么了?”林晗将信将疑。

  那亲兵跪拜过后呈上一封书信。林晗抖开看了,他兵围都城数日,盛京里的朝官们吵成一团,有将近一半要开门投降,迎衡王入京。另一半里有的被檀王笼络,有的害怕皇帝的威势,直言要召集诸侯,发兵诛杀林晗。

  林晗嘲道:“也是怪事,檀王在京中几月,都是借着皇帝的名头做事的吧?那皇帝去哪了?”

  那亲兵拱手一拜,低声道:“皇帝已经有三月没上朝,早朝都是檀王主持。齐将军和柳太傅都以为,皇帝应该早就……”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晗思忖一瞬。皇帝没了,看来齐震和柳太傅都是向着他的。他在外面费心劳神地攻城,如果能求得这两人的帮助,让他们帮忙拉拢京中朝官,来个里应外合,岂不是事半功倍?

  齐震亲兵听了他的话,道:“将军和太傅正有此意,只是檀王狡猾,将安太后从孝哀皇帝的陵寝迎回宫,与那安氏联手。前几日还娶了万年县主。”

  林晗沉吟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传信,让齐将军和柳太傅千万保重。安氏手段狠辣,别让她抓到把柄。”

  亲兵恭敬地行了个礼,匆匆退下。聂峥听了半晌,到林晗耳畔悄声道:“正值两军交战,信报真假难辨,含宁,齐震和柳太傅的话未必可信。这些话究竟是不是出自他们口中,也说不清。”

  林晗道:“齐震和柳太傅与我早有往来,他们说的话倒是可信。”

  “他们为什么要帮我们?”聂峥不解。

  林晗哂笑:“你没听那人说,皇帝已经被檀王暗杀了。他们这会忙着站边呢,帮我也是帮他们自己。”

  柳氏齐氏再显赫也做不成皇帝,想维系一门荣宠,只能跟对人,做从龙功臣。

  聂峥嘲道:“真要里应外合,你就得欠他们人情。”

  林晗的愿望不止是打天下,更要除世家的弊病。他受了都中世家帮衬,往后怎么好翻脸算账?

  他轻笑两声,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战事持续到七月,苦夏炎炎,守城官军已是意志消沉。眼看着离夺下都城越来越近,林晗军中却出现了怪事,陆续有军卒染上疫病,先是手足生疮,再是流血溃烂,浑身疼痛难忍,没法上阵作战。

  这疫病蔓延得极快,短短半月已有几千人重伤。林晗十万火急地召辛夷和苏忱入帐,和两位医生商议对策。

  苏忱直言不讳:“殿下,这病的症状和当年燕云之乱时安国郡王军中大为相似!”

  林晗顿时惊掉半条魂。当年安国郡王兵强马壮,本可大胜,就是因为瘟疫才折戟身死。

  “这病有没有医治的法子?”他焦急地追问,“有没有查到是从哪来的?”

  辛夷带着烬夜明连查几日,有了些眉目,道:“主公,属下查到是辎重营的将士首先染病,再蔓延到各营的。属下已经让人封锁了辎重营,连夜烧毁可能沾染疫病的粮秣军资。”

  “辎重营……”林晗敲着指头,凝眉沉思,“我们在城外待了这么久都安然无恙,这病一定是从外面来的,辎重营从通河运送粮草……”

  卫戈说过燕都的疫病是人祸,当年是有人暗害他们,在燕云一带投下瘟疫。

  他灵光一闪,猛然攥紧了拳头,喃喃道:“我知道了,是水路。有人通过水路投毒。”

  好歹毒的计策,既让他们的将士生病,又断了粮道。

  怎么办?该如何是好?难道只能就此退兵,把损失降到最小?

  可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走了,打击士气不说,他长久以来积攒的威望很可能也付之东流。

  一旦失败,要想卷土重来是难上加难。

  “含宁!”聂峥闯进大帐,满面尘霜,神色严峻,“不太好,裴桓来了。”

  林晗心间一震,从座位上跃起来,道:“他在哪?”

  聂峥拉住他的袖子,道:“你先别急,他带着十万大军,就在我们后方。”

  林晗脸色煞白,半晌才挤出句话:“他要干什么?”

  聂峥取出一封书信,道:“他让信使过来,你自己看吧。”

  林晗匆匆拆开信封,取出书信,却迟迟不敢打开,便递给了聂峥。

  “你帮我看吧。”

  聂峥展开细读,迟疑道:“他要见你。”

  林晗心乱如麻,道:“只说了这个?要怎么见?”

  “他要你一个人去燕云军中……”聂峥扔了书信,皱眉道,“含宁,裴桓的心思难说。你不能去,太冒险了。我们未必敌不过他,他要是敢动手,我就跟他拼了。”

  林晗摆摆手,一脸严肃道:“说得轻巧,咱们现在泥菩萨过江,别惹是生非了。裴桓又不是阎王,见他一面还能死了不成。”

  再者,他仍是相信卫戈不会害他。

  聂峥急得团团转:“那你让我怎么办?你是三军主帅,怎么能只身到他军中去?!”

  林晗长出口气,做下决断:“我只去两天,这两天里你暂且瞒着将士们,两日之后我便回来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