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 王侯 第103章

作者:梁州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正剧 古代架空

  便此时谢宁是再难集中深思,双眼渐渐合上, 而又得王桓鼻息清扫在他脖侧,如羽翼般轻柔, 却如狼虎般挑衅, 直到王桓在他耳垂处轻咬, 谢宁顿觉四肢发麻如刺。

  谢宁是猛然转身面对着王桓,温热的手掌迅速落在王桓脑后,另一手与此同时地马上挽在王桓后腰,将其往自己身前一带,便立刻不由分说地吻在其唇上。

  谢宁合眼之前,隐约能见王桓嘴角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谢宁纵是动作行云流水,心中仍是忍不住对其骂上无数句“流氓”。

  王桓求仁得仁,心中自是愉悦。

  谢宁对他的大小动作虽急促,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轻和,但王桓是每每如谢宁所骂般流氓,忍不住便是伸舌敲齿,一手仍揽在谢宁身后,一手却缓缓移到谢宁身前。

  谢宁此时却忽然将头往后抽离,王桓欲罢不能正想再靠上前,谢宁却又再次往后躲开。

  王桓见其如此,脸上原本得意的笑容瞬变委屈,他仰头半晌,故作凄惨地将前额落在谢宁肩上,双手交接扣在谢宁身后。

  王桓前额在谢宁肩上不停揉搓,只是他如此动作,便是不能看见谢宁脸上难忍的宠溺笑意,谢宁却是定了定神后,故作严肃地问道:“满意没有?”

  王桓便是越发放肆地摇摇头,谢宁又是抿了抿唇笑了笑,双手托在王桓双颊,捧着他的脸又轻轻吻上前,后却又故意敛起笑意,沉声问:“满意没有?”

  二人相视时,谢宁能见王桓那双狭长丹凤眼中是许久未见的温和缠绵,他自己便也是再崩不住脸上严酷,嘴角轻露笑容。

  王桓终能见到谢宁微笑,才故作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认真说道:“满意。”

  谢宁此时才瞪了他一眼,牵着他的手缓缓走到桌后坐下。

  又从地上将那三张信纸捡起,重新按顺序平铺在桌面上,王桓此时脸上亦不再玩笑,歪了歪头,却没有立刻说话。

  其实王桓的病本就并非严重,正如那日大夫所说,不过是一路奔波又感山中邪寒,至多又有身体单薄而易水土不服,才会有发热之症,如今安顿下来,又按时服药,不多日便大有痊愈。

  见谢宁几日不曾归家,虽知其是公务烦身,但王桓仍是忍不住几次本想出门至官府去寻他。

  却未曾料及,谢宁离开前是将谢连舟放至他身边,并非服侍,却是看管不让其出门半步。

  不说谢连舟年纪轻轻初来乍到,却只能待在四方院中不得外出的苦闷,便是王桓家中几日,也觉无聊至极,本几次想要软硬兼施诱谢连舟一同外出,却谢连舟每次哭丧求饶。

  王桓无奈,心中念及良人却不得相见,其郁闷是不言而喻。

  便至今日,他只能百无聊赖在院中教导谢连舟练习剑法。

  而就在谢连舟一跃而起扬剑外出时,王桓忽觉四周一阵异样,瞬间警惕,桌上小杯早已握在手中,以防突发可做暗器,同时又边对谢连舟沉声喝道“连舟小心”,当下更是立刻合眼以细听周遭。

  谢连舟亦是闻声便立刻警惕起来,只是说时前那时快,未等谢连舟做出任何反应,从矮墙外便忽然有人掷入一白色物件,谢连舟连忙挥剑刺去,却不偏不倚戳中信中。

  此等传信方式固然奇异,却王桓打发了谢连舟离开,自己入屋将信取出一见信上字迹时,心中才忍不住冷笑。

  纵世上多有怪诞之事,但逢落在白遗身上,便并非有值得惊奇了。

  王桓之后一日未有出门,信上内容描述极简,却入王桓心中,便得他眉间难有舒展。

  至后他更是许久一手执笔,一手三指不停点在桌上,时而仰头,最后又从行囊中翻出曾经自己制作的羊皮地图挂在桌后屏风上,在前细看许久,出神难回。

  此时二人坐在桌后,王桓的手被谢宁暖在双手之间。

  王桓转头见谢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信纸,几次双唇微启,却仍是久而不得言语,他便点了点第一张信纸,对谢宁问道:“柔化之事,该如何处理?”

  历经两年多变,谢宁是早便可独当一面,可率千军万马,可搅朝堂风云,可行千山万水,可定倭寇奸佞。

  于外人是严肃无私,公正严明,却其自己才深知,无论如何,在王桓面前,此人纵是一如既往的温声细语,平淡无争,却仍能让其如稚子临师般紧张。

  谢宁这时也不敢玩笑,右手仍是紧握着王桓冰凉的手,甚至越握越紧,左手却伸前将第一张信纸拿到桌中,沉声道:

  “柔化地处西北黄沙大地,常年干旱,柔化人是沙地游牧民族,以旗氏分部落。部落分有十八旗,当中以郎氏,跋氏及度氏为大,柔化人虽然分行部落,各自为生,但是皆信奉万源神,更奉长沙摩地为柔化圣地,大祭师为神启,大祭师不会干涉各自内政,但是仍得各旗族崇拜。”

  谢宁每逢与王桓议论正事,皆习惯说至一段,便先停下看向王桓,征得其点头示意认可后,才能安然继续。

  如此习惯谢宁是走遍四海八方仍不能改掉,甚至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自己有此习惯。

  而这时谢宁又是回头看向王桓,而王桓这次却没看他,亦无点头,神色淡然,谢宁心中是顿时紧张,却又见其神色,又是正等待他继续言下,便只好回头,定了定神,才继续往下说。

  “后来便是十八旗氏之间为占地方称强权而有大小纷争数年,而当中以郎氏最为骁勇,又因当时郎氏首领确实执战有方,郎氏统一十八旗部落后,更是得大祭师出面扶持,以平定内乱,从此郎氏称旗王,定柔化。”

  “但郎氏主张的,却仍然是让各旗氏各自留有自己地盘,就像中原分封之制。但比起中原分封,对各诸侯王仍有诸多限制。”

  “当年郎氏为安抚各旗族而仍留有许多主权,以至于之后虽然柔化一统,但曾经大旗族如跋氏度氏等,此些年间便是对此事不服,只是因为有大祭师一直镇压,才没有起战乱。”

  王桓见谢宁此时说话如背书一般,多有紧张局促之意。

  他心中自是明白谢宁为何如此,更加是能感其握住自己的手越发有凉意,他便笑了笑,将手从中抽出后,又绕至其后腰上,身体更往谢宁身边凑近,贴着谢宁侧脸,点点头,淡然说道:“嗯,没错,继续说。”

  谢宁得王桓赞同,才稍有镇定,直了直腰杆,继续说道:

  “直到后来柔化大败中原,郎氏旗王将其独子梁显扬送入京中做质子,柔化内部跋氏度氏等人,这些年间多有拿此事来说三道四,是说郎氏让柔化十八旗蒙受屈辱,只是都被大祭师与老旗王摁下。”

  “但是近年老旗王越发年迈,唯一的少主又是远在中原,归期无望,而这些年间,又见中原朝廷散漫,大又有没落之意,而早前又有藩王作乱,朝廷内讧等事宜,如此一来,便等同于给了异己者舆论昏众机会。”

  王桓一直听着谢宁说话,却始终不得老实。

  他闭着眼凑到在谢宁侧脸边上,薄唇微启,不停轻扫在谢宁脸颊。

  到谢宁话至此处,他才绵绵接道:“所谓舆论,便是在子民间大肆传言,当年受尽耻辱,就是因为郎氏软弱无能,而如今本应是攻打入京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老旗王却仍然无动于衷,众人便开始质疑,郎氏是否还名配旗王一位。”

  “而这些人为了让自己谋权篡位,首先要树立威信。所谓威信,便是带领柔化人南下攻占中原,重得主权,彰显势力。但是终究共有十八旗部落,虽说跋度二氏犹有势力,但郎氏能称王多年,也并非全靠大祭师的支持,还有别的旗族在支持,一方要反,另一方却坐视不管,如此下来,便成柔化内乱。”

  “但是此时虽说只是内乱,但是他们攻占中原之心犹在,实在难以保证,日后他们是否会南下,”因王桓一直软腻勾在其身边,谢宁心思本已被搅得翻江倒海。

  只是王桓耍流氓之际,仍是在侃侃而谈政事,谢宁便是只能强忍心中躁动,定了定神,又继续说道:

  “当年文帝虽让他们遣送质子在京,又命柔化年年进贡赋税,却仍留让其本身制度,让柔化自为行政。本来他们内乱,是他们自己内部的政事,朝廷是不应该插手的,只是这么一来,是很难保日后是否会殃及中原...”

  “那该如何?”王桓此时双唇停在谢宁耳下,说话间鼻息扫在谢宁耳上,王桓虽闭着眼,却仍能感到谢宁耳廓起温。

  谢宁双手早已紧攥衣摆,他喉结微动后,才坚定地继续道:“以不变应万变。”

  王桓双眼仍未张开,嘴角微微提起,又低声问道:“南境之变呢?”

  谢宁答:“应尽相同。”

  王桓这时才从鼻间送气笑了笑,缓缓坐回身子,手却始终搂在谢宁腰间。

  另一只手又将中间信纸抽出放在最上,食指在上点了点,淡然说道:

  “先经许卓为一变,又历陈圳网络被骤然揭翻,朝廷现在正值重整阶段,内伤未愈,虽外有风雨,但还不算逼迫,但是如果现在出动京中不稳之兵,去做无意义之功,甚至难保胜败,若是败下,更是将朝廷如今实力堪忧之态彰显外人,所以此时出兵调节镇压,此举绝非良策。”

  谢宁赞同地点点头,正将第三张拿到最上面,正想开口,却忽然停了下来。

  二人目光各异地看着第三张信纸上面所言,许久之后,王桓忽然双手摁在谢宁肩上将他转过对着自己,才温声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子欲教,乃坐怀不乱◎

  此信有三, 白遗此人有强迫习惯,张页之上只会述说一事。

  数此次为例,信纸一以述柔化内乱, 信纸二以述朝廷概况,而信纸三而说人情渊源。

  如此习惯并非有坏, 却因要将内容挤入一纸之内,便纸上行距时宽时窄, 字体时小时大,如此一来, 是让王桓一度眼疼。

  而今日所收此信, 第一页字迹整齐单调却密密麻麻,王桓早前随行军路时几乎骨翠不断, 近来眼神是越发有差。

  见此信张, 是阅得眼花缭乱, 心中烦躁,只是信上内容虽无惊喜,仍是重要, 便只能硬着头皮读完。

  而第二张是简述经陈圳一变后朝廷的人事改革, 诸多变动却仍然是在王桓意料之中, 也未觉意外。

  而到了第三张信纸, 上面字数是最为简少, 行距亦是最为宽阔,但王桓却是反复读有三次, 阅后更是只觉百感交集。

  谢宁亦然。

  谢宁进屋时拿起书信细读,前两张读过, 他心中不过如此而已。

  但是读到第三张时, 心口猛然一顿, 骤然心虚,心虚之际,是忍不住先看了王桓背影一眼,却只能见王桓背影。

  此刻二人面对面而坐,王桓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温和,问出“此事是不是你做的”一句话,更是宛和如往常。

  但谢宁听进心里,竟是有着被对簿公堂的紧张和慌乱。

  王桓目光专注,但谢宁越与其对视,又觉心跳加快。

  谢宁垂头微微定了定神后,才抬头凝视着王桓双眼,却越显刻意,片刻后才说道:

  “正如信上所言,又时你从前所说,简临风此人聪慧,能察言观色勘探人心,又能平衡时势谙通朝局,过去短短两年间,能靠体识圣心,得陛下欢心重用,以谦逊之态,得百家名士教诲,又能以巧言令色,在新贵之间左右逢源,”

  “在陈圳倒台之前,他又是能够通晓利弊时机,悬崖勒马,在陈圳集团落幕之后,他凭借着陛下的赏识,还有长白侯府的支持,能在朝廷平步青云一夜高台,不过早晚的事。”

  “但这样人,对于朝廷而言,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如你从前所教,朝堂之上,胜于利弊权衡,胜于手段牵制。”

  谢宁说道此处,忍不住再看王桓,却见王桓脸色是难辨喜怒,脸上大有心明如镜的清晰感,但始终只言不发,他便是越发紧张。

  而王桓见谢宁看着自己停顿下来,知其心虚,便缓缓提了提嘴角,偏了偏头,双手离开了谢宁肩膀,伸手从旁小炉茶盅舀出清茶一人一杯。

  他刚将茶盏放到谢宁掌上,却见谢宁仍紧张凝视着自己,王桓便挑了挑眉,伸手示意茶盏,又点了点头示意谢宁继续往下说。

  谢宁微微皱眉,垂头看了手中茶盏一眼,才底气不足地继续道:

  “你我都知道,简临风从小爱慕诗云,我离京前提议陛下,让陛下续诗云为后...简临风此人可用,但其心难测,也并非只是临风一人,便是任何高位者,如果对其没有任何牵制,仍是难以用得安心...我与陛下进言如此,本是...”

  却谢宁话语声越说越小,甚至越发语无伦次,头亦是越埋越低。

  而王桓是一直沉默看着谢宁一举一动,见其如此,更是包容宠溺地摇头轻笑。

  然后又忽然伸手轻轻捏住谢宁下颌,将他的脸缓缓抬起让他看着自己,才懒洋洋笑着问道:“你刚才话语之间,字字珠玑,句句在理,既然如此,你又是心虚什么?”

  谢宁怔了怔,看着王桓一脸笑意,却不能摸索其心意,一时忍不住皱眉。

  王桓在过去一段时间见惯了谢宁威严肃穆之态,是越发乐见谢宁如此这般茫然状态。

  这时他才松开手,笑着拿过茶盏,边缓缓摇头吹开茶面白烟,边觑了谢宁一眼,才不紧不慢地低声道:“这些权谋算计,都是我手把手教你的,你现在是终于能够青出于蓝,我自是应高兴且欣慰,但是你却是这般心虚,除非...”

  王桓故意设置悬念,没有继续往下说,又微微掀起眼皮瞥了谢宁一眼,接着是垂头若无其事地吹开杯面茶烟,嘴角却带诡异笑容。

  谢宁皱眉紧张追问:“除非什么?”

  “你方才一席话字句为公,本是没有半点错漏,而且如此之举,你我心知肚明,乃权宜之策,就算放着是我,甚至未必能够想出这一步棋,”

  “但是你从言始起,就心虚不定,也只能够是因你心中有失,所谓公失于私,”王桓放下茶盏,手上三指点在桌面,缓缓才探头向前,沉声继续道,“公失于私,而公报私仇。”

  做出此事时,谢宁是早已知道将来某日王桓必定会知道此事,他也无畏去做,便是王桓初初所说的权宜之策,但事后安定,本已将此事抛之脑后,却又再提起时,竟是心生焦虑。

  手刃豺狼后,便是满手鲜血,再往沼泽而去,才知已是豺狼。

  回头望君子,可见君子清风,本想回头相拥,却止步纯良前。

  一时被王桓识穿心中所虑,谢宁更是不敢抬头与其对视,手架在桌面,本想探到王桓手上将其握住,却到他手上时,又无奈沉重落回桌面。

  几次欲言却又止,片刻后才苦涩冷笑两声,拿起手中早已半凉的清茶仰头一饮而尽。

  王桓余光能见其所有动作,却只是摇头浅笑,忽然撑着桌面起身,绕到谢宁身后再坐下,谢宁本疑惑要回头,王桓却已双手落在其肩上让他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