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 王侯 第104章

作者:梁州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正剧 古代架空

  就当谢宁不知其所意时,王桓是边替谢宁卸下银冠,边不慌不忙地说:“知行...”

  谢宁自己也难道为何,王桓此声温和叫唤,是让他心中再次无端跳得飞快,他不敢再回头,放在桌上的手甚至不知不觉中握紧了小杯。

  屋外天边只剩最后一笔金灿,隔着窗纸,只剩光晕,斜入进屋,正落在二人之间。

  王桓此时却忽然停下了动作双手,谢宁忍不住刚要再次转身。

  王桓却缓缓从他身后抱上前,头落在谢宁后背,双手扣在他腰前,才喃喃再道:“我本是满目苍夷,受天下人唾弃,却得你不弃...”

  谢宁顿了顿,半回头,却没有作声。

  王桓缓缓合上眼,双手又抱紧了些,继续又道:

  “吾渡鬼泽,卿随提灯,卿赴深渊,吾领沉沦。”

  隔着衣衫,王桓能感受到谢宁胸口心跳越发狂妄,却见谢宁迟迟没有反应。

  本要稍微松开,却双手放开之际,谢宁忽然转身,手掌枕在王桓后脑,另一手紧扣其后腰,便整个人顿时靠上前,将王桓放倒在垫上。

  见王桓平躺后,谢宁才小心翼翼将手从他头下抽出,又双手支撑在王桓身边两侧,垂头看着他。

  二人四目相对许久,王桓眸中一如清水,谢宁目光却有隐忍已久后的爆发,而后更是措不及防地忽然便凑下身来吻在王桓唇上。

  王桓本无意外,却在谢宁靠上时忽觉身前有异,他心中亦然,却忽然伸手抵在谢宁前肩将他推开,眯着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才道:“王爷定力不错啊...”

  谢宁是顿时恼羞成怒,怒目而视片刻,嘴角却忽然换上一狡黠笑意。

  骤然一手拽住王桓手腕便往一旁压下,得王桓不能动弹后,又在探头他颈边游走。

  王桓虽仍有玩笑之意,却当中谢宁动作越发娴熟勾欲,再有温婉后,王桓终是忍不住略有沉吟。

  得两声微酣,谢宁脸上笑意越发阴鸷。

  就在王桓方若迎势而上时,谢宁却蓦地从中抽离,双手再次撑起,他居高临下地饶有兴致看着王桓,见王桓虽始终闭着眼,脸色却大有不甘。

  谢宁嘴角跃然得逞笑意,又俯身到王桓耳际,轻声说道:“怎么?原来小叔叔也是知道,这样若即若离,是如此难受么?”

  却就在谢宁再想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王桓耳边肆虐时,王桓却攻其不备地忽然翻身,谢宁未得反应便以被王桓压制身下。

  谢宁却仍是故意摆出一副愿闻其详愿见其能的表情看着王桓。

  王桓便是无可奈何地转头长叹一声,再转头回来,轻轻在谢宁唇上亲了一下,离开后才委屈苦笑道:“竟没想,在下本是用心良苦,却被人误以为戏弄,此等罪名,实是教人心寒。”

  王桓说完,又是心酸地瞥了谢宁一眼,便从他身上离开,对影自怜般重新坐好,还故作姿态地理了理身上凌乱衣衫。

  谢宁是忍不住摇头笑了笑,随后亦跟着坐起在王桓身边,却伸手便搂在他腰间,凑近其脸侧,沉声说道:

  “子欲教,乃坐怀不乱,临危不惧,却子又何晓,所教竟是让日后乱而思坐怀,惧而思此危?”

  王桓听完谢宁之话,是意外怔了怔,却马上又摇头轻笑,侧头睨了他一眼,说道:“谢知行,你真的变了。”

  谢宁也没有再说话,半晌后见王桓将信纸缓缓送至灯苗处,见白纸渐渐起烟,变黑,黑中带金光,金光闪闪,却成零星,终是绝尘。

  信纸最后烧剩葭月十二字眼,谢宁目光缓缓转向门处,屋外也渐漆黑,几次能见屋外有人行近,本欲敲门,却又胆怯离开。

  直到最后一张信纸也成灰烬渐去,谢宁才回头言之有外地说道:“等我处理好淋北要事,我们便到处走走吧。”

  王桓拿手做扇将在火边的零星灰烬散去后,才回头看向谢宁,温和笑问:“不知殿下想往何处去?”

  谢宁笑了笑,提了提一边长眉,说道:“鬼泽,怕是也不错。”

  五月十二,怡都,天晴,无云。

  孟诗云与简临风并排走在婆萝山一断崖边上,二人一路相伴相随,欢声笑语,却只字未提孟诗云将嫁入宫中一事。

  直到二人不知不觉行至断崖边上,孟诗云双手攥着手绢停在身前,遥遥眺望山下无边无际,有从鸟高飞,不扫云烟,有清风徐来,不驱尘埃。

  简临风脸上再难陪有笑意,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道此时竟是分不清应愤怒,愧疚,亦或是哀伤。

  许久之后,又是一阵山风卷过,吹起孟诗云额边细发,遮过她眸上,简临风本欲伸手帮起将发丝捋开,却刚要伸手,孟诗云便自己已将碎发绺到耳后。

  孟诗云这时才回头看向简临风,莞尔而道:“其实这才是我最好的归宿,不是吗?”

  简临风此时心如刀扎,却只是苦涩笑笑,便垂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孟诗云见其如此,便是又回头看向万里山河,缓缓轻和又道:

  “我曾经以为我会嫁与我欢喜之人,后来又差点嫁至爱慕我之人,而最后,却是嫁给了这世间的至高无上,此便是佛话中,造化弄人不是?”

  简临风没有回话,却心中想去当日谢宁离开前留给他的几个字。

  造化弄人,不过是时也非也罢了。

  作者有话说:

  知行这小子真的变了,臭屁知行,啧啧。

  (写番外真的舒服

第一百三十七章

  ◎曾经稚童,今日王侯立命安身◎

  之后没多久, 简临风与孟诗云便往城中回去,而到城门外分别之际,孟诗云却回头面对着简临风。

  简临风一时愕然, 又见孟诗云浅然而笑,他更是越发手足无措, 刚想陪笑而问,是否还有别事要交代, 孟诗云却只婉约说道:

  “临风哥哥其实无需为此事自责,更不必怨恨他们之间任何。诗云终会嫁人, 当年二嫁, 皆不得天佑,便是中原之内, 早已声名狼藉。”

  “父亲亦多有为我将来婚事挂心, 却如今此嫁, 竟是加入宫中享尽荣华富贵,此后便是衣食无忧,同时又能换哥哥高位, 而诗云亦居于宫中, 你我甚至能时而相见, 难到不比当年清茹长姐远嫁南境要好?”

  那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那日晚霞格外辉煌, 如金丝绣祥,斑驳陆离, 委委荡荡洒在孟诗云身上。

  孟诗云娇小,面若桃花, 简临风对面而见, 却宛如身在所谓天境待仙。

  简临风心中明白, 孟诗云此番话,不仅仅意在安慰他,更多也是安慰自己。

  一如宫门深似海,自古帝王皆薄情。

  连折子戏上也是六宫幽怨,纵孟诗云生性乐观,但若可亲选,又怎会想从此如困笼中。

  只是简临风并没有再多话,之后孟诗云也就独自回府,简临风也是等她远去才随后入城。

  正是五月春光好,归家行人也渐放慢脚步。

  简临风穿杂着人群走在胡八街上,人来人往,能见妇人候夫,能见青年眷侣,能见孩童戏耍,却如世间终得他一人。

  路过沅陵侯府门前时,若不是那黄狗从他脚边急促跑过,简临风怕是不会停下脚步。

  回首便见黄狗急急忙忙向着沅陵侯府廊下跑去,才见殷成凤由青樽扶着,正从里拿着一个小碗走出。

  走到黄狗面前弯腰,将小碗放在它面前,黄狗便欢快地摇着尾巴舔着里头碎肉。

  青樽这时还扁扁嘴,对着那黄狗说道:“你瞧瞧你,也是算你聪明了,这么多巷子偏选了咱这块儿,从前有二公子给你饭,现在又有二夫人给你肉,做流浪狗有你这般滋味,也是快活似神仙了,也不知道这得多少狗子该羡慕你了。”

  殷成凤笑了笑,也不知其小声与青樽说了什么,青樽听后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扶着殷成凤便要回去。

  只是殷成凤转身之际,刚好看到正站在大街中央的简临风正驻足而望。

  二人目光相汇,简临风回过神来时连忙对其恭敬地颔首,殷成凤也只是和蔼对其笑笑点点头,便继续往里走去。

  府门关上后,简临风仍是看着那黄狗在津津有味地吃食,只是看得出神之际,是蓦地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些小事。

  童年时在都子监与一众世家公子读书那会儿,简临风便是习惯一个人自得其乐,晚钟敲响时,若那日孟诗云要留在宫中过夜,他便自己一人离去,到流芳门时,再与白叔一同归家。

  当年一日,亦是今日这般霞光异彩,他与白叔正踩着落霞走在胡八街上,至沅陵侯府附近,却见一幼小黄狗正在巷中瑟瑟缩缩,身边似乎还流有一摊血。

  简临风生性单纯善良,见到如此便是连忙走上前。

  只见此黄狗应该是出生未久,怕是因有明显眼疾而遭人遗弃。

  小狗骨瘦如柴,遍体鳞伤,如今又是不知如何而伤到后腿而血流不止,正泪眼汪汪地看着过往行人,却无一人上前帮助。

  简临风见其如此当下是心疼不已,正要伸手去将它抱起,白叔连忙上前帮忙。

  却此时好几身影忽然挡住了照下霞光,甚至其中一人上前便是一脚踢在那可怜的小狗身上。

  那小狗忍不住呜咽两声,白叔是更加于心不忍,立刻将小狗抱起在怀中。

  简临风此时才回头看去,只见陈翘正摇着一把扇子,趾高气扬地瞥了他们一眼,又笑着对他的同伴说:“这种泥巴种,生下来就活该饿死街头,也就一些跟它同类的才会去可怜它。”

  白叔虽是仆人,自知地位是远不能够责怪陈翘,却此时是自家主子受辱,他又怎能忍气吞声,抱着小黄狗站起后正想好言相劝陈翘两句,简临风却连忙不停地扯着白叔袖子,又挤眉弄眼,示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叔知陈翘从来横行霸道,也不愿再与其纠缠,跟简临风便想着不做理会干脆离开。

  却陈翘不依不饶地口出狂言恶语,甚至多有上前阻挠要抢走小狗。

  而就在简临风终于忍无可忍时,忽然从后一朱一玄二人上前走来。

  红衣王桓一手便夺过陈翘手中画扇,“哗”地将扇子打开,又笑眯眯地对着陈翘说:“阿翘,临风这扇子,我看你也玩儿了好几日了吧,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了?”

  便是这几日都子监内才暗中相传,陈翘前几日是得了王桓大街上一顿教训,灰溜溜地夹尾巴逃走。

  今日陈翘再见王桓,脸上顿起慌然神色,却因在自己同伴面前不好落面子,便仍倔强道:“人家主人都还没问小爷我要回去,你...你...你少在这儿多管闲事逞英雄!”

  “哦?”王桓这时便看向简临风,又道,“临风,你自己说?”

  简临风从来软弱,两边都不敢得罪,此时更加是左右为难不知言语,却是紧跟着王桓身后的谢宁便忽然答道:“就算临风没开口,陈翘你这样不问自取,便视为偷!”

  陈翘早已是被气得涨红小脸,却又自知并非此二人对手,只好唾了几人一口,便愤然转身离开。

  王桓把扇子归还简临风后,又笑着说:“陈翘这人是嚣张跋扈,但论地位,你与他并无分高低,便是有高低之差,世间是论事以理,以理服人,临风你不必怕他,若他再欺负你,你大可来寻我。”

  王桓那时不过十来岁,却英姿卓著,谈吐不凡,所到之处是鹤立鸡群,眉眼傲然,是谓天之骄子。

  简临风每每看向他,虽心中觉此人张扬,却不讨厌,更不嫉妒。

  只是有时候也会想,当如此耀眼的一个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而当下王桓一番话毕,还不待简临风道谢,王桓便带着谢宁上前去看那小黄狗。

  之后简临风将小黄狗带回家中,又请来大夫替其诊治上药,是对它悉心照顾。

  自那小狗归家后,简临风是恨不得日夜伴在其侧,却又因如此,简中正当时是觉玩物丧志,小狗痊愈后没多久,便转送他人。

  简临风那时是伤心欲绝许久,却有一日落寞归家路上,能见王桓与谢宁正蹲在那窄巷中,垂头看着一只黄狗正津津有味啃着一鸡腿。

  他惊喜之余,是连忙上前也蹲在谢宁身旁。

  王桓与谢宁转头看向他,三人相视一笑,便又不约而同看向黄狗。

  如此琐碎之事,在这些年的风雨之中,三人或许都早已忘却,甚至当年那个仗势欺人的陈翘,还在不久之前,被当年那三人之一,一刀毙命。

  巷口垂髫,能锦衣玉食,而不知人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