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 王侯 第61章

作者:梁州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正剧 古代架空

  王桓正想开口,谢宁却抢先对着王桓冷声道:“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跟祁大夫倒是落得作伴了。”

  王桓是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你离开没几天,杜老先生便离开京城云游四海去了,且不说如今京城只剩下祁缘能替我诊病,就是柒月斋的事情已够他焦头烂额,又何来作伴一说?”

  谢宁心里虽然不快,但着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便不再理会,草草用完早膳,进屋更衣后便往外走。

  只是走到门后时却刚好迎面碰上正往里走的祁缘。

  祁缘颔首行礼之际,谢宁骤然停下脚步,盯着祁缘冷冰冰地问道:“他的病,可有好转?”

  祁缘连忙回答:“二公子之前大病一场后是终于知道命犹珍贵,殿下离开的二月间二公子也难得按时进药,如今身体是并无大碍,只是...只是二公子身体仍旧虚弱...实在不宜...”

  祁缘话至此处,谢宁脸上早已开始发烫,他只留下一句“好好看着他”,便提脚而去。

  祁缘看了谢宁逃逸般离开的背影,不由长叹一声,无奈摇了摇头,提脚便往里走去。

  只是他却不由想起一个多月前谢宁刚离开怡都几日后,青樽忽然跑到柒月斋来寻自己的场景。

  还记得那时杜月潜才离开京城没几天,与玉嫣清晨薄雾之际在水雾凝绕的河边简短道别的哀愁还未能尽数消散,柒月斋的内外事务更加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天晚上祁缘刚得空坐下,斋中小学徒刚把晚饭端出来,青樽便气喘吁吁地冲到堂中,言语未达便拉扯着自己手臂往外而去。

  去到谢宁宅上,祁缘才知原是王桓心虑逢酒,所谓酒热而凝气,气结于心而攻于心,王桓本就才好几日,如今贪杯至醉便昏倒在廊下。

  祁缘无奈走到他身边将他抱进屋里后,还在梦中的王桓却忽然抓住祁缘衣摆,喃喃道:“知行...你别生气...我带你回家...”

  祁缘是好不容易才将其弄醒,一番折腾也是早已忘了自己今日竟是粒米未进,王桓醒来之后,听到的先是祁缘腹中哀嚎,神志还未完全清醒,却先让青樽去将饭菜拿来。

  自从万户节一事过后,二人便极少再见,亦非谁怨谁亦或是谁恨谁,却不过谁也不知该用哪一个身份去面对从前旧友。

  只是杜月潜离开之后,替王桓看诊的担子便又重新落在祁缘身上,但祁缘一直却用柒月斋事务繁忙,吩咐青樽若他家公子有事再来寻他。

  如今见面,王桓刚醒来,便笑着说:“如今想要见上祁大夫一面,竟是要使出苦肉计了。”

  祁缘闻得此话,回头看了他两眼,也是忍不住摇头轻笑。

  玉嫣离开前与他说过一句话,世上知己难求,但同时更加是难求知己世上。

  二人一笑泯恩仇,却依然默契地避开各自身世的话题,祁缘免不得又是一番嗔责,劝其戒酒戒忧。

  那日祁缘临走前,王桓忽然正颜厉色得问道:“我这病,真的只剩两年,无药可治?”

  那时祁缘早已走到门边,王桓的话从身后传来,他却瞬间只觉浑身冰凉,他甚至隔了许久,才敢回头说道:“起码中原百年医书记载之中,此症,两年,无药可治。”

  王桓闻之,脸上流过一刹那的悲伤,转瞬却又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祁缘那晚从谢宁府上离开后,才明白玉嫣那句话所意为何,世上知己难求,更难求得知己存活于世上。

  今日再来,二月未见,祁缘方才见到谢宁之时,是明显感到今日的谢宁早已不是半年之前那个只知与自家亲姐执拗的小王爷。

  世子,王爷,将军。

  祁缘更加是想起王桓这一路以来的苦心孤诣,有的人看似对旁人严厉,谁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狠毒。

  从府门到院中,祁缘一路是心事重重想入非非,穿过庭院,远远便见到王桓正坐在屋中桌后,垂头写着什么。

  祁缘边往里走,边讥讽道:“某人昨夜是落得风流了,怎么还知道要待见我这么位身份低微的大夫呢?”

  王桓脸上笑意盈盈,边将笔放下,边托腮看向祁缘,温和说道:“怎么?是昨夜放了祁大夫的鸽子,祁大夫这会儿是生气了?方才祁大夫进来时应该见到我家殿下的,怎么祁大夫净是把气撒我身上,就不敢对着殿下撒去?”

  作者有话说:

  世上知己难求,难求知己世上,其实祁大夫也是一个很难的角色唔。

  (年三十就发红包

  (我最后再看一次抽奖怎么弄,真的最后一次,再弄不好我再也不弄了

  (气哄哄.jpg

第七十九章

  ◎谋臣盼君明,明君疑臣谋◎

  已是葭月渐末, 江中一带瑟瑟秋风也逐渐换上了凛冷的初冬寒风。

  日上山头,拨开云雾,明光入堂, 不偏不倚落在王桓面前书案上。

  今日王桓身上是少有素净,只穿一件霜白单衣, 他将笔放下后,托着腮看着祁缘, 脸上笑意不绝。

  祁缘瞪了他一眼,边往里走边愤然说道:“在下如今自然是不敢得罪您老人家, 也不知道您可有把气给记在账上, 要是您哪天心里不爽快了,一股脑儿地把这账全给您家那位报上, 那我可是无处伸冤了。在下可不像您, 风流日子是过足了, 在下这些年为了某人奔前走后,俗世红尘还没染上多少,是还想多留几年命...”

  “多留几年命”这几个字刚从祁缘嘴里说出, 他便蓦地合上了嘴, 心中忍不住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余光煞有介事地扫向王桓, 果然见到王桓脸上笑意瞬间凝固。

  王桓仍旧单手托腮, 另一只手懒散地攥住桌上墨砚,目光哀淡地落在桌面, 却只片刻,他便又回头笑脸盈盈地看向已到桌前的祁缘, 淡然道:“可不是嘛?你和我自然不一样, 你以后能风流潇洒的时日多着去了, 我可不一样,现在要再不抓紧了,以后在槐安殿上对着阎王爷,那可是哭诉无门了。”

  此番话从王桓口中说出,是轻若鸿毛,只是如此鸿毛在祁缘心口扫过,却断然成荆棘,无端发痒发痛。

  祁缘没有再理会他,拿出脉枕替王桓把脉,换手之际,王桓又眯着眼,玩笑着问:“怎么?看你一脸烦躁的,是还没有收到玉嫣的来信吗...”

  只是王桓话未说完,就见祁缘眉间蓦地皱起,到了后来竟越发土灰,王桓心中怎会不知所以为何,却也难掩心虚。

  王桓本欲以笑而缓,祁缘却先抬头紧盯他双眼,却始终一言不发,许久后才长叹一声,边将二指从王桓脉上拿开,边如老母亲般嗔道:“我能不烦躁吗?有些事情我也是早跟你说了无数次了,你自己的命终究是自己的,人家是年少气盛,可你是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的,哪些事儿能做,但哪些事儿该忍的还是得...”

  王桓却不等他说完便笑着打断道:“祁大夫,若你是能早就知道我们玉嫣会在那日离开京城,你会不会早些将自己的心意坦诚以告,尝试将人家挽留呢?”

  “什么?若我能早些知道...”祁缘一听到“玉嫣”二字,脸上顿时生出丝丝微红,许久才反应过来这竟是中了王桓转移话题之计,便又恼羞成怒地瞪了王桓一眼,骂道,“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我在跟你说正事!你这人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

  “我也是在与你说正事。”王桓见祁缘一副痴汉般的模样,不由摇头轻笑,又不慌不忙从书桌一侧将方才写好的一小张信笺拿至面前,仔细看上两眼确定无误后,才将其小心翼翼卷好,最后放入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里,将其递与祁缘。

  祁缘心中本还有怒意未消,见王桓脸上虽仍旧一副玩世嘴脸,眸上却是骤然沉冷,便也不再玩笑,伸手接过那小竹筒,又疑惑地觑了王桓一眼,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王桓双手扬了扬广袖才落于腿上,缓缓掀了掀眼皮,目光始终留在竹筒上,说道:“下次去李老先生家的时候,把这个随意落下便是。”

  祁缘一听顿时愣了半晌,眉间越发皱紧,他紧紧盯着王桓少顷,却见此人如无事人一般淡若清风地拿起杯子送至唇边,便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去李匪樵家?”

  “不难猜,”王桓轻轻摇头吹开杯上茶烟,却只沾了沾唇,便又将茶杯放下,缓缓而道,“李老先生现在家中只剩小女李盈儿,年方十四,却天生喘症。李老先生与你师父从前相识,情谊深厚,李姑娘的病自幼便是你师父照看,你师父如今离京,肯定会将此事交代与你,不说日日上门,却也少不了一周二三。”

  祁缘将竹筒捏在指尖,垂头看了许久,才抬头凝视王桓双眼,故意将声音压低,说道:“李匪樵虽说现在还担着朝廷司空高位,但是他明哲保身,早就从朝廷中事抽身而去,而且...”

  说到这里,祁缘顿了顿,将脸微微凑前,才继续又道:“而且他是典室前臣,与陈圳曾经同事一主,他与陈圳之间有何勾连你也摸不清楚,你怎么敢...”

  “就是因为他为典朝老臣,又是与陈圳交好多年,所以他才会帮我,”王桓话语声清淡,话至此处,却停了下来,将目光移到祁缘脸上,沉冷又道,“江中君子清正名节,是千万不能小觑的。”

  虽未入冬,但屋内早已炉火余燃,二人对视半晌,祁缘却只觉浑身一阵刺骨冰凉,掌中的竹筒本轻如羽翼,但此时却仿佛千金沉重。

  他小心得将竹筒送至怀中,王桓此时却忽然又换上一张笑脸,若有兴致地说:“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祁缘怔了怔,王桓却轻笑摇头,从旁拿过一个锦盒递给祁缘,祁缘疑惑接过后,将锦盒打开的瞬间他却猛地抬头看向王桓。

  王桓此时又笑着呷了一口茶,道:“这个,也给李老先生送去,但是这个,必须亲手交到他手上。”

  祁缘颤抖地抬头看向王桓,许久才回过神,低声骂道:“王桓你疯了?!”

  “算了,看你这样儿也是不敢跟我赌的了,”王桓觑了祁缘一眼,摇摇头笑着道,“你只管信我便是了。”

  祁缘喉结微动,沉声紧张又问:“现在不是我跟你赌,是你跟上天在赌。万一...万一...你赌错了呢?”

  “赌错了?”王桓此时却蓦地一声冷笑,“如果我赌错了,那他们都必须比我先死。”

  腊月初一,傍晚霞艳,如金如紫,斜挂山侧。

  李府门前廊下,李家的老管家正将一做工精致的小钱袋双手交至祁缘,祁缘却始终不肯收下,清淡而道:“还望老管家转告李老先生,既受师父所托,那便是在下职责所在,老先生无需客气。”

  祁缘说完,将钱袋塞在老管家手上,又在上面轻轻拍了一下,微笑颔首后,便转身离去。

  却在转身就要走下石阶之际,见到阶下停着一辆驴车,驴车旁孟至源正垂手而立,二人相视之时祁缘亦不感意外,礼貌谦逊地对其点了点头,孟至源亦如此回礼。

  孟至源看着祁缘在胡八街上渐渐远去,直到只剩下一个细点,淹没在金光长策的人来人往之中,他才轻声而叹,抬脚走进了李府。

  老管家像是早就知道孟至源今夜会至一般,连忙带着孟至源一路往书房而去,二人穿过第一道环廊时,孟至源远远瞧见院中树下一小姑娘正坐在秋千上玩耍,蓦地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个殷红的圆形小盒子递给了老管家,说道:“这是我家小女托我带来给盈儿的。”

  老管家双手接过后,先将孟至源带到书房门前,然后便转身又往院子走去。

  李盈儿年方十四,却因自幼长期服药,虽说两年病情稍有好转,但亦是要比同龄人消瘦一些。

  借着从天上侥幸落至院中的最后一缕霞光,李盈儿正坐在秋千上,身上穿着浅青色锦裙,项上带着银光平安锁,面容姣好,眸溢秋波,她正一手随意握住秋千的绳子,一手落在腿上,指间攥着一个小竹筒,眼神涣散地凝在不远处的小池上。

  老管家走近时看到李盈儿这幅模样,心中不觉疑惑。

  李盈儿虽长年带病,但却并非多愁善感的性子,从来不会因为自己与旁人不同而伤春悲秋,反而会时常安慰劝解自己的父母不宜多忧多虑。

  老管家是从未见过她如此,不由皱了皱眉,目光偷偷觑向李盈儿身后的婢女,婢女却也是一脸忧愁地摇了摇头。

  老管家无奈,只好快步上前,微微颔首后,便将小铜圆盒递上,说道:“这是方才长白老侯爷让奴才给您送来的,说是孟家小姐所托。”

  李盈儿这时才回过神来,将手中小竹筒送入袖中后,才接过铜盒,打开后便有一阵清幽淡雅的香气传出,身后婢女忍不住也凑上前,吸了吸鼻子,赞叹道:“好香啊...”

  李盈儿这时嘴角微微扬了扬,柔声说道:“诗云姐姐早前跟我提过,坊间有传一款柔化而来的香膏,对喘症大有缓解,当时我还以为姐姐不过是当作闲情逸事与我分享,没想到她竟是真的替我寻来了。”

  婢女这时候也跟着笑着道:“孟小姐从来都把小姐你当作自己亲妹妹一般,见到什么好事儿都先想到小姐您呢!”

  “可不是嘛,”李盈儿将盖子合上后,苦涩笑笑,对着婢女说,“趁还未天黑,去备车吧,我要到姐姐家上亲自去道谢去。”

  李盈儿话音刚落,婢女却和老管家意外地对视一眼,老管家皱了皱眉,担忧道:“小姐,这天都晚了,您要道谢也不急一时啊...”

  谁知李盈儿却笑了笑,说:“我也是忽然来了兴致,想去找姐姐玩,你去跟母亲道一声,就说我今晚到姐姐家过夜去,明日便回。”

  见李盈儿固执,管家与婢女亦是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便各自忙活。

  此时远山霞光早已落幕,李盈儿再从袖中取出那小竹筒,从里倒出一小纸卷打开。

  里面端然而落八个小字:明君,君明。谋臣,臣谋。

  她沉长一叹后,将目光缓缓投向不远处书房,只见书房里灯火通明,通明而有两人端坐身影,映于门窗之上。

  作者有话说:

  江中百年名家李氏马上要登场了。

  至于二公子的病,之后会说的。

  (年三十快乐,团团圆圆,阖家幸福,快快乐乐,心想事成,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明天就是新年,谢谢小可爱们一直支持我,新的一年,小王爷二公子还会继续陪着大家的

  (不离不弃,苦乐相随

第八十章

  ◎百年清辉明李府,滔滔不绝了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