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 王侯 第62章

作者:梁州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正剧 古代架空

  屋外弯月爬上枝头, 屋内云烛长彻余温。

  李匪樵年有七旬,身段虽如一般老者般清瘦却硬朗,眸上更是比旁人的鲜明雪亮。

  他正坐在屋里屏风前的矮桌上, 发髻早已发白,只落一根竹簪束起, 身上穿着深灰色宽袍,双手始终紧紧扶在桌面上的长形金丝绣纹锦盒两边, 脸上褶皱如邃,眼中肃穆更是让人不言而栗。

  对面而坐的孟至源双手垂于衣摆上, 忧愁的目光亦是凝在那锦盒上。

  少顷, 李匪樵才颤抖着将锦盒揭开,只见里面平放着一卷青丝绫锦贴金轴。他注视许久, 长叹一声, 才将里面金轴取出。

  李匪樵将金轴粘合的烙印揭开, 正要将卷轴铺开来,孟至源却忽然向前探身,将手落在李匪樵手上。

  孟至源的手冰冷带颤, 李匪樵微微诧异地顿了顿, 抬头看向孟至源, 孟至源却面露悲哀地说:“老哥哥, 此诏染上的血已经够多了, 此时便不必再打开了。”

  二人相视片刻,李匪樵亦无坚持, 长叹一声,将金轴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入锦盒里, 边将盖子合上, 边沉声问道:“陈圳找过你了?”

  长白孟府是百年仁儒世家, 在江中一带享富盛名,而孟至源仁德忠义更是声名在外,这些年间派系倾轧朝廷清流为之一空,他却始终坚定明哲保身,居高位却不与奸佞为党。

  如今朝廷早已遭内外痛恨,在百姓嫉非公如仇,妒不正如耻,却敢怒不敢言的世态之下,孟至源的清明磊落,仍保得江中学子一番敬重。

  而此时他在李匪樵面前,却谦逊如寒学面尊师,至始至终尊重恭敬不减,方才伸手阻止是出于无奈,事后却如做错事的孩童般只无声垂头。

  李匪樵问话声沉着,孟至源才深恶痛绝般摇头长叹一声,徐徐抬头看向李匪樵,道:“自然是了,他那日一来便提及要提携远庄至尚书令一职,本还想说起让诗云入宫的,却幸好被及时打断了。”

  见孟至源语气忧愁无奈,李匪樵却只替他杯中满上,道:“那你自己,又是如何想的?”

  孟至源此时目光早已从李匪樵脸上垂至桌面,他又叹一声,才沙声道:“以远庄的才能学识,背景家世,早该能平步青云了,入仕这么多年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尚书,年轻气盛,他心中怎会没有怀才不遇的愤懑,只是他还不明白啊...”

  说至此处,孟至源握在杯上的手越发紧张,最后竟开始颤抖起来,李匪樵见他如此亦是没有说话,只轻轻拍了拍的手背,孟至源许久后才能微微平复下来,才继续道,“长白孟府以清明仁德为本,历经两朝而保存其名,当年青丝诏一事上我已经错了一次了,如今朝野荒诞不经,只要稍微行差踏错,我们百年的清誉就毁于一旦了啊!我是不能让这江中百年名门葬送在我手上啊...世乱而退,退隐而忍,远庄尚且不懂,屡屡埋怨,但我亦无他法,为明哲保身,只能选择从中抽身而退。”

  李匪樵此时亦只觑了孟至源一眼,边将锦盒往边上拿开,边道:“可是陈圳若有此心想要提携远庄,此事是瞒不过远庄的。”

  听得此话,孟至源眸上更显悲伤,又是轻叹,才接着道:“老哥哥说得对,远庄也非孩童了,我也年迈,是掌控不了,只是诗云...我只诗云一个孩子,我是断不能让她以后日子过得苦啊!诗云两次婚事皆被打断,坊间如今已经有不少闲言碎语了,宫中更是是非之地,若她真的嫁入宫中,这以后日子还要不要过好了...”

  只是孟至源话至此处,脑海中却忽然一道亮光而过,他顿了顿,才略有惊愕地抬头看向李匪樵,见李匪樵却不慌不忙地拿起杯子送至嘴边,没有说话。

  孟至源忍不住颤抖着问:“是不是...是不是陈圳来找过您...想...想让...盈儿...盈儿...”

  可他话未说完,李匪樵却已将茶杯落下,沉着地凝视着孟至源双眼,孟至源便立刻合上了嘴,片刻后李匪樵才缓缓道:“你知道,王桓为什么,要在此时冒这么大的风险,也将这青丝诏交予你我吗?他若一步算错我对陈圳的态度,而我又将此物转交陈圳,他连同着谢宁,甚至整个淮南王府,将会是必死无疑。可他为什么还要如此?”

  屏风后中堂一阵过堂风,将屋内火烛吹至明灭。

  二人始终对视,李匪樵眼边的皱纹早已深刻,目光却始终坚定,半晌后孟至源才长叹一声,道:“若当年沅陵没有发生那些事,以小桓的才智胆识,是绝对能有一番作为的,又何以落至如今这厮田地?说来...说来都是我们害了他...”

  “此时再说这些也是无谓,”李匪樵却决然打断,“试问连他这般年轻,都胆敢以命相搏而求天下公正,我们这些人,早已半步踏入阎王殿,为何还惧殊死一搏?”

  见孟至源脸上若有惭色,李匪樵又接着道:“当年我没有在青丝诏上签字,并非我贪生怕死,更加不是因为我心离典室,而是我知道,谁才能给天下一个安定!典怀王昏庸无能才导致了后来天下纷乱,天下乱,百姓则无以为生,那时的典室早已气数已尽。众人皆道国以君为前路,却没人道其一句国乃以民为根本!民不安则国不定,谢逢早年仁德兼备,我是以盼其能归还天下昌宁,却不料终是错付。如今天下虽有辄乱,但还未至无可救药的地步。天子年轻,此时才德未显,却非荒诞之人,此时朝廷之上真正的危害,是陈圳的狼子野心,若他真要在这等如履薄冰之时谋权篡位,那天下便定是又一场血腥浩劫啊!”

  李匪樵话语声不大却字字铿锵,落在孟至源心里,却无端掀起一阵至深至切的惭愧,他的头越埋越低,双手落在衣上抓紧,而始终不发一言。

  李匪樵始终紧盯着人孟至源眉眼之间,又道,“若要以身侍虎才能诱敌,这些功夫本就该是我这般老人的职责,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有我们将奸佞敌寇除去,他们年轻的,才更能有机会还天下兴定啊...”

  李匪樵话音落下许久,孟至源始终垂头,少顷,他才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那般,抬头看向李匪樵,哀痛道:“可是老哥哥,你当年将清辞远送遥山,将清茹远嫁南蛮,如今膝下就只剩下盈儿一人了...”

  提及自己小女,李匪樵眸上果然掠过一丝不定,只是片刻后,他便缓缓道:“是否愿意嫁入宫中,这些都是盈儿自己的选择,她愿与不愿,我都不会多做言语。也幸亏他们二人早已远离这片是非之地,我如今孑孓一身,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李匪樵说至此处,撑着桌面想要站起,孟至源赶紧先起身,走到李匪樵身边将他扶住。

  二人绕过屏风行至中堂,堂中有一鱼池,鱼池中游鱼翩翩,晚风拂过,领入一阵沁香。

  李匪樵抬头凝望晚空月色,沉声道:“所谓百年名门,所谓江中名士,都不过空有虚名,国难面前,名而在匡扶正义,名而在救辄平伤。”

  孟至源借着月光凝视着李匪樵的侧脸,半晌,心中一阵长叹,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对着李匪樵又道:“老哥哥,依你所见,临风,将来会是怎样一人?”

  李匪樵略有意外,回头便问:“临风?简公的儿子?”

  月色不饶天下各处,晚风更是越发凄寒。

  长白侯府里孟诗云本在院中和婢女捡拾落叶,当仆从来告李盈儿已在门外时,孟诗云还略略吃惊。

  她边将手在裙摆两侧擦拭着,边往外走边对身旁婢女说道:“都这么晚了,也不知盈儿来所为何事呢?”

  婢女笑笑道:“方才我见老爷出门去了,定是将小姐你的香膏送到姑娘手上,姑娘现在是来道谢呢!”

  孟诗云却皱了皱眉,说道:“那也不至于赶这一时,我与她本就约好了后日相见的,怎么还要这么大晚上过来呢?怕不是有什么急事了。”

  孟诗云这边想着,不由越发加快了脚步,刚过中庭,便远远见着李盈儿亦是脚步匆匆地往自己走来。

  一见到面,孟诗云便先急着问道:“你这么晚上过来,可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却不料李盈儿只是莞尔一笑,摇了摇手中紧握的小铜盒,道:“这不是收到了姐姐的礼物,专程过来道谢来了...”

  李盈儿话音刚落,孟诗云的婢女则在一边笑着道:“小姐,你看我方才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李姑娘过来就是来给您道谢的。”

  孟诗云与李盈儿相识多年,见其虽带笑意,眼中深沉之意仍在,便对着婢女说:“今晚盈儿是留下过夜了,你去准备准备床铺衣服,再被一二果酒点心过来。”

  婢女连连应是后便离开了,孟诗云立刻拉着李盈儿的手便往屋里走去,进屋后又立刻将门严实关上。

  李盈儿却仍旧笑着,欢快走到罗汉床边上便脱鞋坐上,懒懒地靠在软枕上,对着一脸紧张的孟诗云笑着道:“姐姐,看你那模样,我是真诚来道谢的,你竟弄得像我离家出走一般...”

  不待她说完,孟诗云已经在另一边坐下,认真看着李盈儿双眼,严肃问道:“你不用与我来这一套,可是出什么事了?”

  李盈儿本还想再玩笑一二,却见孟诗云根本不给她如此机会,便讪然垂头,目光凝重汇在手上的小铜盒上,缓缓才道:“诗云姐姐,你当初得知要嫁与心上人时,是怎样的心情,后来婚事告吹,又可有难过?再后来,要嫁与一个自己并非由心之人,心中又是否难过?”

  孟诗云没料到李盈儿这般沉重竟是为了此事,不由越发担忧,便问道:“是李伯伯为你寻了亲事了?”

  李盈儿却始终垂头,脸上尤带微笑,却不言不语,片刻后,才抬头笑着道:“姐姐你想太多了,就是盈儿想知道,喜欢一个人,嫁与一个人,分别都是怎样的心情罢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小王爷二公子还有凉粥来给大家拜年啦~

  祝大家新的一年里万事顺意,平安喜乐,心想事成,一本万利!

  开开心心,盆满金银,快快乐乐,年岁火热,平平安安,幸福久缠,健健康康,阖家欢朗!

第八十一章

  ◎王爷醉酒愠怒,公子不明所以◎

  腊月十五, 城北军尽数归京,回京之后一众兵卫将士得几日休假回家一叙,则又归至军营。

  葭月十七, 陛下钦赐庆功宴,设于城北军营, 由李内侍亲自出宫宣召,亲启, 及主持。城北军营以校场为地,设高台有谢宁居中, 贺奉昌冯晋等人居于侧位, 更别将士将领落于台下,一众士兵设位于场中。

  场内高灯焰火, 场内不尽通明, 酒水菜肴, 声乐歌舞,欢腾雀跃。

  李内侍宣读陛下圣旨,以慰将士将领之后, 众人皆跪而感谢隆恩, 完毕后李内侍将圣旨交至谢宁手中, 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谢宁本还想邀请李内侍落座主位一同庆贺, 李内侍却恭然微笑, 颔首推辞道:“宫中仍有不少杂事需要老奴回去料理,还望殿下恕老奴不能相陪之罪了。”

  谢宁连忙亦双手将李内侍扶起, 说道:“李内侍操持宫中事宜,本王竟不知体恤还请留, 应是本王之过, 李内侍无需自责, 既然如此本王亦不再耽误内侍了,还托内侍替本王向陛下请安。”

  李内侍亦是笑而答应,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又对谢宁道:“看奴才这脑子,竟是把重要之事给落下了。”

  谢宁也连忙上前,问道:“可是陛下还有重要事情要交待?”

  李内侍连连摆手,道:“虽说陛下今晚已在军营内设宴喜庆出师大捷,但却始终并非正式祝贺,陛下又想到今年以近岁末,年中亦有许多功臣并未有论功行赏,便于此月十五在无疆园设宴,还望届时殿下与老王爷还有郡主都能出席。”

  “这是自然。”谢宁点头便道。

  李内侍一番言谢后,正欲离开,却又再次停下脚步,走到谢宁身边,故意压低声音道:“陛下还说,若二公子愿意,到时亦可一起入宫而宴,位已设好,去或不去,皆随二公子心意。”

  这次李内侍不等谢宁反应过来,便信步就离开了军营,只谢宁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眉心微微皱起,看着李内侍的背影在灯火下逐渐远去,才转身回到席位上。

  座上佳肴已设,谢宁遥遥扫去台下众人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玄箸握在他手中,将菜肴送至嘴中,却如嚼蜡无味,不过一二便将玄箸重新落于桌上。

  坐于两侧的冯晋与贺奉昌见其模样,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贺奉昌便走到谢宁桌边坐下,探头向前,尝试问道:“殿下,这是咋了?是刚才李内侍说了啥了吗?”

  “还不是宫中的那套措辞,”谢宁刚把三指落到放着花生米的小碟子里,贺奉昌话音一落,他却蓦地冷笑一声,将刚拿起的花生米又扔到碟中,冷声道,“什么出师大捷,还不都是侥幸,虽胜却不荣。这次也才算见识到人家的兵力了,若非天时地利皆被我军所占,就这么一群娇兵,哪里是人家谢高钰的高山匪兵对手?也不知道他们哪里还来的这么个心思来这般大肆庆贺,若人家谢高钰真的有造反之心,到了兵临城下的时候,什么鸿武营什么城北军,谁能是人家对手?还落得个这般欢...”

  谁知谢宁越说越气愤,贺奉昌却越听眉心越是皱起,谢宁话至此处,他更是忍不住打断道:“殿下,这些话,你我之间说说就好了,可千万别让旁人听了去了。”

  谢宁顿了顿,皱眉看向贺奉昌。

  贺奉昌环视周围一圈后,才小心翼翼压低声音道:“小王爷您说的都是真话没错,可咱今晚这宴席到底是陛下亲设的,要放着谁做的,您爱咋说都不成事儿,只是陛下终归是陛下,您方才□□,要给有心人听去了,您自个儿想想,能传成个什么样儿?”

  谢宁闻之才顿时觉得方才确实是自己言快而过,感激地看了贺奉昌一眼,点点头,沉声道:“是本王疏忽了,还幸得有贺都尉提醒。”

  “殿下,您看您这是哪里的话啊!”贺奉昌这时却大大咧咧地笑道,“哎,您方才的话自然都是事实,但您初次出征就大获全胜,这也是不争的,既然今夜设宴庆祝,还想那些扫庆的事儿干嘛那呐?军中纪律,也不是今晚就能给变的不是?”

  贺奉昌说着,转身从自己桌上拿过小酒杯,又给谢宁杯中满上,自己先挺直腰板,将杯举至二人之间,豪气说道:“来来来!我先敬殿下您一杯!我贺奉昌一介粗人,花哨的话是不会说了,就祝您以后一切顺顺利利的,心想事成好嘞!”

  谢宁见他如此,也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举起酒杯相碰,笑着道:“就一杯。”

  贺奉昌也跟着大笑,两人一杯入喉后,各自将手中酒杯往下示意杯中全空,贺奉昌借着今晚气氛欢腾,本想再给谢宁杯中倒酒,谢宁却笑着推辞。

  心知谢宁虽在这一趟行军中酒量有所进展,却仍然不是胜酒之人,贺奉昌便也没有再强求,自己拿着酒,便去找台上冯晋等人贪杯。

  只是他这一杯敬酒,竟是开了先河,那些一路跟随谢宁的兵领将士是从来不见谢宁接他人敬酒,如今见贺奉昌一杯过往,众人皆你我相视,鬼祟地交换眼神后,之后其中一位大胆的,借着酒意,端着酒杯便走到主席台下单膝跪下。

  谢宁与贺奉昌此时还在你言我语,此人忽然上前跪下时,二人不由怔了怔,皆把目光投去,贺奉昌更加是大声问道:“什么事?!”

  只见那人两颊已经微红,但还仍旧清醒,他高举酒杯,对着谢宁大声说道:“此次是我等第一次随殿下出征,首次出征便大捷而归!只是这一路却从未得殿下接我等半杯酒,今日庆宴,也不知殿下肯不肯赏咱们弟兄脸面了...”

  谢宁闻得此人这番话时,心中不过笑笑,反倒是他面前的贺奉昌却忽然站起,指着那人便破口大骂:“哎我说,你这人借着酒意还来劲了不是?咱殿下不能喝酒我不是给你们说过了?这还...”

  贺奉昌话没说完,那人却因酒壮胆地直起脖子理论道:“那...那怎么方才...方才贺都尉您敬酒就可以,落到咱这儿便是殿下不能饮酒了?!”

  这人话一出口,台下的人更加是起哄给他助威,贺奉昌见这些人如此猖獗,又逢酒气上脑,无由来就来气了,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就要走上前。

  谢宁见此情形便连忙站起,走到他身边将他拉下,又回头看去冯晋,冯晋会意,也赶紧上前将贺奉昌拉开。

  谢宁此时站在主席台正中,面无表情地扫了方才跟着起哄的那群将领一眼。此时四周的歌舞声乐瞬间停止,众人喧闹吵杂声音亦同时消停,骤然万籁俱寂。

  平日里谢宁终日不苟言笑,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那群将领本虽见谢宁年少,但始终衔名在上,却也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亦是不敢靠近。

  只是方才见着谢宁与贺奉昌在台上说笑,想来今日他们这位小王爷莫不是心情好,才想着上前讨一个近乎,却没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此时谢宁居高临下地横扫他们之时,这群将领谁人心中不是暗暗叫惨,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台下的众人已是如此,更加不用说那位出头鸟了。那位还单膝跪在台前的将领此时脑中酒意早已一洗而空,只敢微微抬起眼皮觑了谢宁一眼,却立刻将头埋下,恨不得立刻赏自己一个嘴巴。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不敢言语时,谢宁忽然伸手至旁,侍从会意便立刻端着酒盘子上前。

  谢宁取过酒杯时,再次环视场下一圈后,蓦地举起酒杯子,厉声道:“本王首次出征而大获全胜,全赖弟兄们一路浴血而战,这一杯,本王敬大家,大家都辛苦了!”

  语罢,谢宁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后,将酒杯递回给侍从。

  此时众人仍旧诧异,你我相觑半晌后,许久之后,不知由谁开始,顿时起来一片欢呼呐喊。

  声乐喧哗恢复,只那还跪在台下的将领仍旧摸不清自己主子的心意,始终不敢抬头,眼珠子却紧张地转着。

  谢宁这时也从台上走到他跟前,将其扶起后,又从他手中接过酒杯,蓦地又是仰头而尽,酒杯一空后笑了笑,将杯子重新落在将领掌心,便转头回到自己座上。

  只此之后,前来敬酒之人便越发大胆,谢宁亦无推辞,杯落不停,快至子夜之时,冯晋见谢宁虽仍腆着端严肃穆,笑意由厉,但眼神已渐涣散,便连忙上前将众人拦截,然后让侍从赶紧将谢宁送回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