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庭秋 撼庭秋 第3章
作者:梨云未见
禾苑瞅他一眼,道:“你还有别的事吗?”江意秋大大咧咧故作轻松道:“有啊,我给你带的话本子你看完了吗?”
禾苑觉得他有点无事找事的势头,那话本子搁在书桌上之后,他就再也腾不出时间去看了。
“那话本子怎么了吗?”禾苑有些不耐烦道。
“还给我。”江意秋有点没好气。
禾苑没曾想江意秋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他直接无言以对,甚至有种眼前的这人不是江意秋的错觉。
虽然平日里江意秋说话的确很小孩子气,而且经常堵得他只想对他翻个白眼让他闭嘴,可像今日他这样的语气却是从未有过,莫名的似乎带着一股酸梅的气味。
徐瑶瑶在一旁刚开始还很疑惑,听着听着,心里突然跟明镜儿似的。这不就是寻常女儿家恰醋了跟对方无理取闹的情形吗?
加之禾苑看江意秋的眼神,在女儿家看来很明显。
她忽然觉得自己再待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咳了两声,温言道:“殿下,今日没曾想风有些大,我许是着了些风寒,嗓子有些不适,忧心染给殿下,改日再叙。”说完便拜别他们两个,由芍药引着出了宫。
走着没几步,徐瑶瑶对身边的侍女感叹道:“入秋了,宫里是有些冷了,你看这梧桐叶都发黄了。”点点滢滢泪珠从眼眶滑出来,打在地上,好不清冷。
她刚出了正门,正要上马车回府,突然从宫墙边儿窜出来一个人影,那人身材高挑,束着乌黑的长发,戴着冠,身着皇城司的黑红色军袍,手持绣春刀。但徐瑶瑶常年在深闺并不认识。
那人几步走了过来,徐瑶瑶温柔地行了礼,客气地问道:“这位官爷可是有事?”
“没事儿,刚才在宫里隔老远就瞧着你了,姑娘长得这么美,最近皇城内出了几个小混混还没抓到。我这会儿也没什么要紧事,姑娘可愿让我送你回府呀?”这人走近了她。
听到说话声徐瑶瑶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女的,心想刚才叫她官爷是不是该给她赔个不是,转念又想到,她是不是看到她刚才哭过了?
突然抬眼看到那人正俯首盯着自己的脸看,徐瑶瑶瞧着这女将军眼下一颗痣,脸生的煞是好看,眉目间透露着攻气十足却又保留着一丝柔情,高挺鼻骨衬得她凌厉又威风。
“那就多谢这位……”徐瑶瑶还不知她的名字。
“高月€€。”她说着,脚一点,便踩上了马车,为她掀了帘。
第4章 再逢
禾苑让梁易配合上演了这么一出戏码,让李晏贞栽了个跟头,皇城司那边只是稍稍受了牵连,唯有江意秋春风得意,又是平战乱又是救驾。李晏贞本就因着封了江意秋为异姓王要对他下手,如今只怕要让江意秋时刻保持警惕。
禾苑扶额思索着,那些人最迟估计要在江意秋的册封大典前动手。但好在因为举行这个仪式太费时费力,而吏部、礼部、工部那些个老头子也不大中用,礼部一会儿说章程需得多加审核,日子还没有看好,工部一会儿又道户部迟迟不拨款,整修皇宫还没结束。
几个大臣天天在堂下打太极,推诿扯皮,靖王每日听他们在底下议事都是乱七八糟,根本毫无头绪可言。册封大典是件大事,靖王本意是想自己亲手操办,但无奈身体抱恙,正当他在养心殿愁闷时,禾苑在殿外求见。
“父皇,江意秋的册封大典在儿臣看来不必急于一时,不如就让儿臣为父皇分忧,自从行刺案起,您的咳疾愈发严重了,儿臣很是担心您的身体。”禾苑柔声说道。
靖王这两年来时常感到身体异常疲惫,可太医院的太医也只说是政务繁杂,处理起来费心费力,再加上偶尔梦魇缠身,太过劳累罢了。眼见着禾苑已经十七,也不能再圈在这宫中里养,是该放出去让他自己闯一番。
“朕就是怕你身子弱,虽然这些年仔细在宫中将养着,却还是屡屡染风寒。朕这皇位今后就是你的,阿苑啊,不可累着自己,伤了身子。”靖王抬手示意禾苑上前来,轻轻在禾苑薄瘦的肩头抚了两下。
禾苑出了养心殿,突然发现江意秋正翘着个二郎腿在外边台阶上坐着,旁边福宁公公似是拿他没辙,只默默在一旁躬身立着,见禾苑出来,福宁公公朝他行个礼便又进了殿。
此时天色已晚,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顺手又接过了禾苑手里的提灯,轻飘飘地说道:“我的册封大典以后就要劳烦太子殿下了,承你的情,我就勉为其难地当两天你的近卫吧。”
禾苑轻轻勾了勾嘴角,莞尔道:“好啊,那便多谢乾圣王了。”
礼部工部等一众大臣听说册封大典交给了太子殿下全权负责,都不以为意。在他们眼里,这位太子殿下可是一向的谦逊温和,且身子骨又略显羸弱,拿捏起来实在太过容易。靖王都催不动他们,区区一个文弱太子能成事吗?索性都猫着不动。
翌日,礼部尚书来彦预备上午去太子殿述职,可前脚还没踏出府门,就见着禾苑的马车已到了他跟前,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们礼部办事院门口。
来彦赶忙上去迎,却见着首先打帘出来的,不是往常他们所熟悉的禾苑身边的近卫小年,而是江意秋。
待他们二人走近后,来彦一半惊诧一半害怕,他之前也只是常常隔着些距离见江意秋本人,那么远望着便觉得他个头很高,走近一比较,这乾圣王的腿大概有他的两个那么长吧。
“不知太子殿下和乾圣王驾临,老臣有失远迎。”来彦躬身行礼说道。
禾苑温柔地扶起他,与他寒暄着进了院内。
接过奉茶后,禾苑才正色道:“今日前来,一是为着核对章程来的,但我对这章程之事只能说是略知一二,恐不但帮不上忙,怕是会给来尚书添乱。”
“殿下这是哪儿的话,老臣……”还没等来彦说完,就听江意秋朝着外面喊道:“让人进来吧。”
那人低垂着头,跪地叩首道:“卑职沈尘尘拜见殿下、乾圣王、来尚书。”
禾苑端了茶,用盖拨了拨茶沫,道:“你起来吧,坐下说,不必拘着。”
跪着的人样子清秀,一席青衣,略显单薄,顺着禾苑的话,在下边寻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端正坐下。
来彦立刻就明白了,今天太子殿下是有备而来,那沈尘尘他怎的不熟?当年与他的儿子来晋以及他的侄子一同进了礼部当差,如今他罩着的两位皆是礼部侍郎,这寒门出身的沈尘尘一直被压在底下,功过考评皆是给他随意评的中等偏下,要说徇私枉法,他如今已是越了界。
禾苑泯了口茶,对来彦道:“前段日子我路过礼部办差大院,见着灯还亮着。因着夜色已深,便没让人去打搅来大人。自行进去瞧了瞧,见这位沈大人独自在做着文书誊写的差,也顺口问了他两句。我见此人才华斐然,对答流利,文书誊写的差事有点大材小用了。想着来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人员多,没注意到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禾苑刚说完,江意秋就在一旁道:“你那侄子去做文书誊写的活还差不多。”禾苑咳了两声,又瞟了他一眼。
来彦看着这两人,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白脸,禾苑那浅浅的客气笑脸看着€€得慌,江意秋又站旁边死死盯着他,他如今一把年纪了也经不起这么吓的。
他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地带着哭腔:“殿下,老臣也是不得已啊,我那侄子的娘,是我胞妹,她临死前将孩子托付于我,我也不能寒了她的心不是,这才……”说完还抹了把鼻涕眼泪,又道:“但如今殿下吩咐,我以后定然公正御下,不再徇私。”
禾苑俯身将来彦扶起来,温声道:“来大人不必如此,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今后好好用人便是了。”来彦连声应着,抬头却见后面站着的江意秋脸色发黑,死死地瞥着他,他吓得后退几步,挣脱了禾苑轻抬着他的手。
见来彦如此行径,禾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了一眼江意秋。江意秋却一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这第二件事呢,就是定日子。这事来大人不用再管,交由我便好。”话毕,禾苑猛然咳了咳嗓子,江意秋便靠了过来说道:“今天就说这么多吧,该回去了。”
沈尘尘坐在角落里还在愣神,来之前,禾苑只跟他说有要事相商,却不曾想是受了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
他虽是出身在皇城,可家中贫寒,他只能一边赚银子一边苦读,比旁人多考了五年才考上。
可好不容易上了榜,以为仕途坦荡,却屡屡碰壁,也没有多余的银子来打点那些官员。如今受了太子殿下的提携,待禾苑他们走远后,他站在原地,竟发觉自己脸上已挂两行清泪。
皇城这里一入秋,风就大了起来。禾苑已是氅衣不离身,就算在马车上也披着。
秋天一到,禾苑就免不了染风寒,他的身体自幼就很差,因为皇后小产,差点没有保住他。靖王跟皇后以及十几个太医日夜不眠轮番照看,更是差不多倾尽了所有温润滋补的药才让他长到如今这般。
马车已行至宫门口,江意秋拨开帘子,却跟一个熟悉的人对上了目光,高月€€拱手跟禾苑见了礼,又抬起马鞭,对江意秋小声讥讽道:“我们的江小霸王回来了怎么也不请你姐姐我吃酒呢?”
江意秋急着送禾苑回去,不想多跟她废话,胡乱应了两声就匆匆让快点走。高月€€在原地抬手扶着下巴,心道:“这小霸王不对劲呐!”
禾苑才被江意秋送回殿内,他便径直去了书房,还未提笔,便听见脚步声,小年急慌慌冲进来说:“殿下,不好了!我今日去城外玩儿了一圈,发现梁易妻儿的尸体飘在护城河上!”
他说着,又是气愤又是懊恼,恨自己没有将那对母子送远一点些。但禾苑想着,可能是李晏贞在指使梁易动手的那天,就没想过要留这对母女的性命。
不禁将那支狼毫捏得更紧,指头都泛了白,听着小年€€€€€€€€的衣物摩擦声,他正翻找着什么。
见他手里掏出来那熟悉的桑皮纸包着的毒药,禾苑立刻示意他拿过来,问:“你在哪儿发现的?”
小年也觉着这包东西好像是之前梁易在江府的书房预备用的那种毒药,“就在那河边。”他也觉得奇怪,这怎么这么像是被人故意放在那里的。
“立刻让高将军过来,说有急事。”禾苑沉声对小年说,待他几步越出门,禾苑吩咐让人去沏盏热茶端过来。
他扶着额,这几日正愁那毒药的线索断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禾苑觉着头有点微微阵痛,捏着茶盏给自己灌了口浓茶,高剑信就跟着小年进了来。
“殿下,是有何急事?”高剑信单膝跪地拱手道。
禾苑站起身来示意他快起,道:“深夜打扰高总督万望见谅,事情紧急,长话短说。之前那两名仵作说梁易中的毒有蹊跷,事后我请您召集太医院的太医去仔细查验核对,现在有结果了吗?”
“回殿下,太医院的太医也看不出来,实是难以下定论。”高剑信那日接了禾苑的授意,转头就去拎着那些大夫们都一个个去察看了一遍。
禾苑指着桌上那包毒药,正色道:“您将这包药拿去试验,看是不是和梁易那天服下的为同一种。”
高剑信不知道禾苑从哪里得来的,但他也不敢多问,领完命拿着便匆匆离去。
小年在一旁替禾苑披了件更厚点儿的氅衣,问道:“殿下,您今晚不睡了吗?明日还要去徐尚书那里呢。”
“无事,你先去休息。”小年乖顺应了,三更起来看着禾苑书房内的烛火才刚灭。
第5章 病寒
秋日的晨里多了湿冷,少了些许暖意,鸟叫声稀稀疏疏的,吵醒了榻上的人,禾苑脑袋闷在枕头里,不知自己睡了多少个时辰,但这身上被汗浸透的粘稠感让他觉得又冷又热。
脑袋沉沉得像是陷在尘泥中,喉咙间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往上又窜到嘴里,这感觉让禾苑想吐。但他已经吐了一晚上,前日里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后来又吐了几次白水,胃此刻都是绞着的,脸已经煞白了。
小年想着殿下几乎从来都不懒床,见着都卯时了,寝屋里还没传来动静,便探进去问问,突然低头一看地上虎子里外的污秽物,再瞧见殿下惨白的脸,额头淌的汗,就知道殿下又病了,而且此次害的风寒也不轻。此前也不是没有过,小年便依着以前的步子,先去着人唤了太医院的御医,而后叫了几个侍女进来。
江意秋一早在殿外等着,原本今日是要去吏部,但他在外面迟迟没等到人。殿内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脚一蹬上了廊檐,只见满屋子里上上下下忙的不可开交。
江意秋心道不好,也不等人来传,他径直冲向禾苑的寝屋。小年见江意秋来了,焦急道:“肯定是昨日风太大了,殿下这是又染上风寒了,才去让人唤了御医过来。现下入了秋,殿下就更容易生病,看来昨日的氅衣还是不够暖和,得着人再去打个新的送来了。”
江意秋也知道禾苑每年都要遭几次罪,每一次,禾苑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沉重的呼吸声很明显,胸口的每一次起伏都那么剧烈,伴随着他重重的咳嗽声,沉沉地砸在江意秋心头。
禾苑十七岁的身体仿佛就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像块温润的白玉,但似乎轻轻一碰就要碎掉。
江意秋接过了侍女端来的小盆,拧湿了帕子,轻轻覆在禾苑额头。额头上多了东西,禾苑就感觉好像又被什么重物压着了,像以往一样微微偏了些头想甩掉。
可他一偏头,却落在一个温暖的掌心中,昏昏沉沉的他以为是母后来了,又惭愧地难受起来,呜咽了两声。
江意秋贴近了脸仔细听,断断续续的,他没听清,又轻轻用掌心揉了揉那白净的脸。禾苑觉得舒服,眉眼舒展开,眼角弯弯的,江意秋觉得他就算是病了也那么好看。
禾苑此次染风寒,小年也依旧没有让人通传靖王和皇后,之前就因着他私自惊动了两位,便叫禾苑让他罚站了两个时辰,又抄写了三千字的规矩。
禾苑的风寒严重时便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若不严重的时候便要拖很长时间才好,御医也没有办法,只说仔细养着,便不会有碍,可却无根治的办法。
今日来的御医也只是开了些温补祛寒的药,小年便让侍女加紧去煎药,御医又给扎了两针,而后道:“殿下和以前一样再按时用药就会好了。”
小年送完御医,就习惯性地回了自己屋,他已经记不清是从哪次开始,禾苑每次风寒昏睡不醒时在他身边照顾的人成了江意秋。
江意秋还每次都让小年闭嘴,不要乱讲话,敢说漏嘴就把他绑了送到满是虫子的小黑屋里。小年虽也是个十四五岁的“大人”了,但他最大的阴影就是虫子,从小就害怕得不行,做梦梦见那种长满了腿的虫子都能吓得瞬间清醒过来。这他哪儿还敢说呢?
李晏贞正在为着核查人员记档的事忙的焦头烂额,但他其实也知道并不用怎么认真查,梁易的底细他非常清楚,做做样子给靖王和其他大臣看罢了。但他最近跟江意秋之间的火药味儿愈来愈浓,册封大典还没准备充分,他也就还有机会,正这么想着,吏部尚书徐章甫到了。
吏部有一定的核查权,此次兵部出了纰漏,他徐章甫也有必要来一同协助整改,他后边跟着两个侍郎,显然是准备充分。“此次还要劳徐尚书多多费心了。我这兵部里人员复杂,不像那些文官,他们大多都是考功司考进来的,能参加考功司的人,也都是在你们吏部查了户籍的人,自然比我这里的人更清白些。”李晏贞客套道。
徐章甫听他这么说,便也不拘着,坦然道:“李尚书的难处我岂能不知,所以我特地多带了个人来,皇上安排的事,老臣也得尽心尽力不是?”两个就这么打了一会儿的太极,但拖到最后,差事还是得照办呢。两位侍郎在办事房仔细稽核人员信息,兵部众人都还算是很配合。
徐章甫被李晏贞引着去了一旁的房里喝茶,李晏贞端着茶盏试探道:“不知徐尚书可有听到消息,江公子的册封大典何时能进行呢?说着这事,徐尚书可有想到时候送什么礼呢?我这几日正愁着这事,不知徐尚书可有什么好的点子,望不吝赐教啊。”
李晏贞也是不准备跟他打马虎眼,这么一说,徐章甫便知道李晏贞是在着急册封大典的事情了,他淡然道:“册封大典已经交由了太子殿下全权负责,你我只等听殿下的吩咐就是了。这说起送礼嘛,我也真是没有想到要送什么礼。江公子自小住在宫里,想必是什么都不缺的,也没听别人说过江公子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啊。真是不好送啊!”
李晏贞这几日都没空打听风声,偏生梁易还在这时候出了事,宫里的事他都无从得知,刚刚得知册封大典也交给了禾苑,他似乎已经快要按耐不住,不自觉攥皱了衣襟,又怕被徐章甫察觉端倪,抿了口茶之后就有的没的聊到了别的事上去
快到晌午时,几阵凉飕飕的风卷过,便下起了雨。雨滴敲打在屋檐、枯叶上,可昏迷的人听不见,伏在床边小憩的人被雨声叫醒,抬眼看向睡着的人,又将被额头捂热了的帕子拿下来,重新浸凉水拧干再轻轻放上去。
他轻轻抚了抚他的脸,烧似乎退了点,睡的也安稳了,便叫人去将药煨上,又使唤人去长安大街买了豆腐羹回来,盛在碗里面,盖上盖,叫人拿去温着。
小年在房里玩着手里江意秋从边关带回来的陶响球,数着时辰,禾苑差不多该醒了。他推了椅子起身往禾苑寝屋去,见江意秋还在仔细给禾苑擦手,便轻手轻脚进了门,候在了床边。
禾苑忽的轻微动了动身子,小年对江意秋使劲儿使眼色,又对他做口型:殿下要醒了!但江意秋却丝毫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禾苑躺得浑身酸痛,脑袋还是昏昏的,缓缓半睁开眼,床边正坐着个人,他以为跟以前一样不是侍女就是小年,便没再看第二眼,又渐渐阖上,似是还没睡够。
他干枯的嘴微张了开,小声嗯道:“小年,去,给我倒杯水。”话一完,茶盏已经被递到跟前了。但禾苑没听见动静,疑惑着惺惺忪忪又睁开眼,这次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