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换瓜 羊皮换瓜 第19章
作者:初云秀儿
庄子叔当即怒道:“不许开!”
可冯秀娥可不听他的,抢先一步开了门:“谭老爷,是你吗,快请进!”
谭玉书和池砾便顺利的挤进来。
庄子叔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妇人……”
然而没待他说完,谭玉书便夹着两袋粟米,轻车熟路的登门入室,解开袋子装到屋内的米缸里。
然后回到车上提起一扇猪肉、几吊铜钱和一袋面粉。
池砾端着一摞糕饼果子面无表情的站在屋内,不是他不想帮谭玉书搬,只是当他看到谭玉书轻松的拎起两袋米的时候,就放弃了这个“自取其辱”的机会。
庄家的小豆丁看他的一身僧衣很亲切,就跑去拽他的衣角。
池砾凶神恶煞的看向他,小豆丁却没被吓住,而是咯咯笑着拽着他衣角往上爬,池砾没办法,只能放下盒子把他捞在怀里。
小豆丁爬上去,池砾继续吓唬他,却又换来一连串笑声,还大胆的伸出小手摸池砾颈边的“花花”,他娘怎么扯他都不下来。
而看到这一幕的庄子叔却气坏了,等谭玉书进门,劈头盖脸道:“你既已入了奸相的门,还来我这干什么,把你的东西拿走,我不稀罕!”
谭玉书放下东西便伸出手逗逗孩子的小脸,池砾立刻黑着脸道:“把他拽走!”
谭玉书便将小豆丁从池砾怀中接过来,若无其事道:“都说了是送给嫂嫂的,嫂嫂都没说话呢,庄兄不要自作多情。”
庄子叔的眼睛都瞪圆了,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冯秀娥,冯秀娥别开头。
她只知道这一家子都得吃饭。
看着各干各的,完全不搭理他的一干人,庄子叔气的脱鞋上炕,背转身不去看他们。
小豆丁爬到谭玉书怀里,张着大嘴啃了他一脸口水,气的池砾又把他拎回来。谭玉书拆了一盒糕饼放在他嘴里,这小子终于老实了,跑到他娘怀里啃饼。
谭玉书若无其事的对冯秀娥道:“嫂嫂做饭吧,我们都饿了。”
“哎。”冯秀娥抹了抹眼泪,道了个万福,去外屋起锅做饭。
庄子叔家冷的像冰窖,池砾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但在暖气遍铺的现代,冻还是没受过的,不禁冷的瑟瑟发抖。
谭玉书想要将狐裘解下披到他身上,被池砾黑着脸拒绝了,太丢脸了,绝不!
谭玉书便往他那靠了靠,将他的手抓在怀里。
池砾:……
僵硬的打量着周围的状况,庄家简直穷的不可思议。
事实上在古代,身为一个举人,他本不应该这么穷的,但庄子叔用谭玉书的话来形容,就是比较“耿介”。
当年他落选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声讨宋茗的文章,对,当年宋茗是主考官。
写完了右相那边还是捧他的,但他随即因为某事长篇大论的骂了右相那边一个人,而因为他文名在外,造成的影响相当恶劣,于是一下子当权的两波都得罪了,下场可想而知。
谭玉书和宋茗交好,自然惹怒这头倔驴了。池砾看向谭玉书,对付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他还有什么办法化解?
谭玉书高声对着外屋道:“嫂嫂,把猪油榨一下。”
“哎!”
冯秀娥将锅烧热,肥肉切成片扔到锅里榨油,没一会霸道的香气就直往人鼻子里钻,小豆丁刚啃完一块糕点,口水又哗啦啦的流下来。
庄子叔本来肚子就没装什么东西,心里想硬气些,但口水可不听他的话,越咽越多。
谭玉书又道:“嫂嫂记得放盐。”
“哎。”
随着一声“滋啦”,庄子叔甚至能想到油花炸着泡泡爆裂的样子,那诱人的声音,好像成了一种可怕的煎熬。
谭玉书又道:“嫂嫂……”
“够了!”庄子叔终于忍不住了,赤着脚跳下炕。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已违背当年誓愿,又何必惺惺作态,来我寒门搅扰!”
谭玉书抬起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庄子叔满眼愤怒,谭玉书的眼睛却漆黑一片。
那一双眼眸带着不详的意味,竟生生的让庄子叔一滞。
随即谭玉书避开他的眼睛,低下头,自嘲一笑:“庄兄,我能怎么办呢,我在青州待了五年,若还在武将任上,接下来就会被调到其它地方再待个几年,这次可能连边关都不是,待在一个闲任上望京等死。五年复五年,我能有几个五年呢?庄兄,我寒窗苦读,便只为了老死边关吗?”
“那你也不能……”
倏然间,庄子叔停住了。
两颗大大的眼泪顺着谭玉书的眼睫滴落,它们落下的如此迅捷干脆,如果不注意去看甚至无法捕捉。
谭玉书将脸扭过去不看他,声音淡淡道:“世道如此,非我之罪。”
庄子叔沉默了,这两滴泪让他无法自控的想起第一次见谭玉书的情形。
那时的他矮矮小小、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娇养的富家少爷。一张小脸像一个白玉捏成的小团子,还未开口,眼睛就先笑,便是他错了,也让人不忍责备。
而如今的他倒像一把枯剑,清瘦的脸颊具是萧瑟而苍白的落寞,哪里还有昔日一分柔软天真的少年模样。
颓然坐下。
是啊,世道本如此,何故罪将军。
谭玉书“忧伤”的转过头,寻思要不要再挤几滴鳄鱼的眼泪,就发现有人伸出手把他头给掰过去了。
谭玉书沉默的看着池砾面无表情的脸,眼神示意:池兄,这个时候你扒拉我干什么?
池砾:啧,他想看清影帝的样子。
第20章 人要有理想
谭玉书差点演不下去,还好庄子叔因为这一番话心神巨震,没发现他们俩的小动作。
谭玉书悄悄扒拉掉池砾的爪子,站直身子,继续一脸萧瑟落寞。
池砾心下冷哼:大骗子……
因着有谭玉书和池砾在,冯秀娥特意捞了一大锅干饭,将不能榨油的排骨一次都炖上,热乎乎的香气就连锅盖也挡不住,小豆丁扒在锅沿直流口水。
庄子叔的感觉也不好受,家里难得吃上肉,这个味道实在太顶了,但想到之前的事,老脸挂不住,一张脸绷得快直了。
好在谭玉书不是一个喜欢给人难堪的人,将庄子叔典质在厄法寺的东西还给他:“这寒冬腊月的,庄兄怎么能把冬衣当了呢,如果有困难请尽管到我府上找我。庄兄放心,在下并非白赠与庄兄,等庄兄入仕后还上即可。”
庄子叔自嘲一笑:“我这辈子还能入仕吗?”
池砾面无表情:所以这怪谁?
等饭做好了,冯秀娥将饭菜端上来,古代女子有外客在的时候,自然不能上桌,就抱着孩子去外屋吃。
三岁孩子已经能吃点肉了,冯秀娥将汤汁浇在米饭上,肉剃成小块拌到饭里,小豆丁张着大嘴啊呜啊呜的往嘴里扒。
庄家人常年喝粥,能吃上一点干的米饭简直满足的不行,但池砾还是第一次知道小米不仅能用来熬粥,居然还能当干饭吃。尝了一下,入口粗粝,好像有无数沙子在嘴里刮,那滋味真的难以形容。
抬头看其他人吃的那么认真,他总不好浪费粮食,于是戳了戳谭玉书的大腿,指了指自己的碗。
谭玉书看向他,短暂迷茫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将他碗中另一半米饭拨在自己碗中。
庄子叔只看见谭玉书的小动作,很是疑惑:“你是不够吃吗?要抢法师的饭?”
谭玉书轻笑:“自然是够吃的,庄兄就当我喜欢欺负法师吧。”
池砾轻哼一声,不知为什么还有点高兴。
庄子叔则瞪大了眼睛,看看谭玉书又看看池砾,这什么关系啊,想不透啊想不透。
吃完饭,久违填饱肚子的感觉让身子暖洋洋的,冬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冯秀娥坐在外屋的织机前织布,小豆丁抱着她的大腿打盹。
屋内几个人也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聊天,庄子叔问了问谭玉书在边关那几年的情形,谭玉书捡有趣的地方讲了讲,又小小的卖了下惨,庄子叔便沉吟不语,连连叹气,因宋茗产生的芥蒂彻底烟消云散。
庄家自然是买不起炭火的,就算做饭生了火,还是冷的不行。他们两个提起往事,聊的火热,池砾却快要冻死了。将手伸进谭玉书的衣摆使劲戳他的腰,说完没有,快走!
谭玉书十分怕痒,只能把他作恶的手抓住,无奈的看向他,眼神示意:池兄,别闹了……
庄子叔在一旁看着公然在他面前动手动脚的两个人:……
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话题几乎要进行不下去了,谭玉书想着要不先这样吧,反正今天只是来看看。
正要离开,门外突然又响起敲门声:“庄兄在家吗?”
听到这个声音,谭玉书和庄子叔都有些惊讶,等冯秀娥打开门,对着来人躬身施礼:“见过恭王世子。”
池砾跟着起身,恭王世子,也就是王爷的儿子?反正他见了皇帝都不用行礼,应该像往常一样双手合十就行了吧。
“快快免礼。”恭王世子元宁上前一步,握住谭玉书的手:“没想到玉郎也在,我们多年好友,何必与我如此客气,像以前一样叫我素节就好了。”
谭玉书抽回手再礼:“微臣不敢。”但行完礼后,却微笑道:“世子爷,好久不见。”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成了陪衬。
池砾:……
玉郎?
庄子叔粗神经什么也没get到,只是很高兴见到好朋友,微笑着起身:“世子爷怎么亲自来了?”
元宁的目光缓缓移到庄子叔身上,微笑道:“若我不亲自来的话,庄兄肯定又要推拒我的好意了。”说罢招呼身后,小厮上前奉上整齐的一百两纹银。
“年关将至,我知庄兄日子过得艰难,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和嫂夫人,请务必收下。”
庄子叔很是感动,但还是推拒道:“无功不受禄,世子爷还是收回去吧。”
元宁皱眉:“庄兄难道不把我当朋友吗?”
自然不是,只是庄子叔知道自己的名声,元宁身份特殊,他并不想给他添麻烦。
谭玉书能理解他的顾虑,便拱手道:“世子爷放心,我会时常来照看庄兄”
元宁叹气:“唉,看来庄兄还是和玉郎关系好一些,我是个外人罢了。”
几个人相视一眼,具会心一笑。
池砾:……
他是个死人对吧?
还好谭玉书没忘记池砾,将他拉过来,对着元宁道:“这位是我近日结交的好友,厄法寺的住持妙法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