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法医毕业 督主法医毕业 第9章
作者:凤九幽
苏懋敛眉:“遂死者必死在夜间。”
到第二天上午,也别说上午了,宫里主子娘娘晨起都有规矩,连皇上都要早起上朝,伺候的宫人们自然得起的更早,寅时就得准备动,死者没换回当值衣服,当然是——换不了了。
经半月日晒雨淋,又有尸体腐败的尸水尸油沾浸,衣服很脏,能验到的东西有限,苏懋却并未放弃,始终仔细,还真在死者袖子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花生瓣?盐焗?”
他话音还没落,姜玉成就凑上前:“啥玩意儿?我看看我看看!豁——还真是!你从哪儿找到的!”
苏懋指了指死亡袖子。
大概天气太热,麻制衣衫也不好使,死者袖子是卷起来的,放开后,这半枚花生仁就掉了下来,质地味道自然谈不上了,观其状态,必经烹制过,看起来像油炸,油酥花生米,方便沾的无非是椒盐辣椒,而不管花椒还是辣椒,颜色上都会有更明显的体现,这枚没有,所以大概率是盐焗。
这种花生米的用途——
姜玉成扇敲掌心:“他同人喝酒了?”
苏懋继续弯身验尸,头都没抬:“不止。”
他手执死者大腿后部的衣衫布料,身体略侧,方便他人看的更清楚:“你们看这里的褶皱。死者不管以怎样姿势曝尸荒野,着重受力的都不会是大腿后侧这一片地方,偏偏这里的褶皱很深,至今未消。”
归问山快明白他在说什么:“需得是久坐,后衫垫在臀下,才能留有这样的褶痕。”
“哦——”
姜玉成也明白了:“他下值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跟人喝酒去了,还一坐坐了很久,没准还喝醉了!”
苏懋颌首:“很可能是提前约好的酒局,对方是熟人,大概率也是死者最后见到的人,此人非常关键。”
归问山:“我回头问问。”
太监们的事,他找更方便。
苏懋继续验尸,这次看的是骨头。
“死者左胸肋骨第二根,第三,第四,皆有不同程度,不同时期的骨痂,右胸……亦有,大小腿因未腐烂完全,看不出来,但死者暴露的右小臂桡骨亦有骨痂,死者曾多次骨折。”
寻常普通人,绝不可能因意外出现这么次骨折。
“实是看不出来……”
归问山话未完,见房间安静下来,解释道:“李柏此人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好交朋友,算是吃得开的,着实看不出来被人欺负的这么狠。”
苏懋:“看骨痂状态,应该是年深日久,多次受伤,痊愈,再受伤造成的痕迹,全部所有痕迹——止于两年前。”
也就是说,自两年前开始,死者再未受到这样的伤害。
他掰开死者的嘴,细看牙齿。
“牙齿珐琅质腐蚀严重,这种年纪的人……”苏懋看了看死者体型,偏胖,但也不算特别胖,“死者可有瘦身减重行为?可有生病?”
归问山摇了摇头:“而今查到的消息里,都没有。”
苏懋颌首:“珐琅质腐蚀的程度,很像是呕吐来的胃液腐蚀,非孕妇,非肠胃不和,非瘦身催吐,便只有一个可能——死者不仅当日有酒局,他平时还非常喜欢喝酒,且饮酒量大。”
姜玉成:“所,所以?”
归问山懂了:“所以很有可能,凶手会利用这一点。”
就比如他自己,不是也想歪了?
查问线索,找到这件事时,他就怀疑死者不是死在房间里的,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死者好酒,经常饮醉,昏睡在房间误了时辰有什么奇怪的?众人找过来时没看清楚,以为他死了,但人并没有死,所有人离开房间后,又醒了,自己出了门,顺理成章。
当然他现在知道了,死亡时间判定明晰,死者还真就死在那晚,之后被移了尸。
可死因是什么呢……
苏懋也在想这个问题,问归问山:“当日发现死者在房间,是什么姿势,周边摆设如何?”
归问山:“就仰躺,从门进去不远的地方,挨着墙边高几,几上还有他养的花……”
“等等。”苏懋突然顿住。
“——你说他养花,养的什么花?”
第10章 被盯上欺负了 区区贱人,怎么敢肖想太子?
“水仙。”
归问山肃立,声音清晰:“但不是死者自己喜欢养的,他于一个半月前调入贵妃宫殿,负责莳花之事,而今近皇贵妃章娘娘即将千秋,冯贵妃备下的贺礼中就有一盆水仙,水仙在江南多见,短叶高花,以单瓣为贵……当时房间里的,就是这样一盆水仙。”
苏懋眯了眼梢:“既为水仙,养培当要用水,对吧?”
“这个我知道!”
姜玉成举扇子:“水仙娇气,需得用水培法,白日要晒太阳,晚上要搬进房间,初时每晚都要把盆中水倒掉,第二日晨间换上清水,随其生长状态调整倒换水频率,花苞形成后,基本七天才需一换,无论如何,水是缺不了的!”
苏懋并不了解水仙具体养殖方法,但他知道,水仙有毒,且毒性很大。
其鳞茎多液汁,含石蒜碱,多花水仙碱等毒素,只是不小心用手碰到没关系,洗干净就是,可一旦误食,轻则呕吐下泻,重则休克,乃至死亡。
它可以使人中枢麻醉,而大量饮酒,亦有此类后效,若喝了酒的人不小心,误饮了泡水仙根的水……
“死者房间在哪里?”苏懋摘下简易口罩,“带我去看看!”
“请——”
房间距此并不远,归问山很快带着二人过去了。
一排房舍中,死者房间在宫墙尽头,大小与周边无异,却足够安静,开了北窗,有过堂风,无太多闷热感。
因房间主人死的略奇异,‘鬼魂行走’一说,让大家退避三舍,哪怕这个房间很好,也没有人要来占,倒是保持了死者离世前的样子。
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完。
没有寝房厅堂之分,进门就是一张八仙桌,简单放着茶具,西墙往里,依次有放东西的架子,衣柜,苏懋很快看到了属于太监夏天穿的茶色衣服,就胡乱挂在架子上,并没有收拾,也没有清洗,很明显,是死者出事前换下来的。
东墙往南,靠窗的位置,有个三足小圆几,不大,却很高,上面放着一盆水仙,半个月无人照料,水仙已经蔫死,盆底也没有水。
“死者当时就躺在这个位置——”归问山指着小几右侧,比划着位置。
姜玉成好奇的转了一圈,扇柄抵着下巴,啧了一声:“这李柏办事倒挺尽心的,喝醉了酒,进门第一件事竟是看为主子养的花?”
苏懋却眯了眼:“未必。”
“啊?”姜玉成偏头看他,眼珠子一亮,“所以……是别的?”
苏懋视线环视房间:“你就没有觉得,这个房间有哪里不对?”
姜玉成又看了一遍,丝毫未觉:“哪里不对?”
“茶壶,茶杯,”苏懋指了指八仙桌,又指床头,以及西墙柜架上的摆设,“盖碗,水囊——”
归问山懂了:“水!房间里盛水的东西很多,却没有一滴水。”
苏懋颌首:“房间生活气息很浓,连床头都要放盖碗,显是死者习惯,他会经常口渴喝水,且饮水量大,看起来有提前备好晾凉的习惯,可所有盛水器物都空着,茶壶甚至——有两根残留茶叶,并未清洗,该是人为倒掉的。”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倒掉了死者的水?”姜玉成仍然不解,“准备让他渴死?”
这有点邪乎吧?感觉不大可能的样子。
苏懋视线转向窗边三足小几:“不是还有这个?”
姜玉成恍然大悟:“凶手逼他喝这个!”
没别的水喝,又渴的不行,还醉熏熏的,可不就病急乱投医,喝了这个呗!
苏懋:“水仙鳞茎有毒,且剧,液汁融于水中,误食小则伤身,大则危及性命,死者大量饮酒,神经中枢麻痹,叠加水仙之毒,必会殒命。”
姜玉成瞠目结舌,这也能知道么!
苏懋蹙眉,死因有了,死亡时间有了,接下来,就是对人物关系的排查,时间线的走访确定了。
归问山视线掠过窗外,自昨夜起,命案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上头主子们暂且没动静,宫人里早探头探脑,状似无意的打听关注:“……隔墙有耳,有些东西也没查透,稍后我会将线索落于纸面分享。”
姜玉成同意:“看这天色也差不多该午饭了,我得回去看看我娘,你们大胆办事,本郡王给你们兜着!”
苏懋想起一件事:“昨夜上吊的死者,我方便再验么?”
“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归问山道,“尸体暂停东北侧荒房,那里有慎刑司辟出来的格间……有些腌臜,惊扰不到贵人,咱们提前打过招呼,外圈不会拦着人进,就是……”
苏懋有些理解不了他的欲言又止:“如何?”
姜玉成捂了嘴笑:“东北小宫门走夜香,又靠着慎刑司这种地方,你猜猜味道如何?”
苏懋:……
“行吧,你们自己机灵点,有事叫人去给我传话,”姜玉成转着扇子往外走,“前两天惹我娘生气了,我爹没给我兜住,下午我得去买点东西哄一哄,不然晚上指定挨顿揍……”
剩下二人冲着小郡王背影行了个礼,归问山问:“苏内侍可要同我一起用午饭?”
“别了,”苏懋摇头,“趁着骄阳明锐,我还是去看看死者尸体。”
归问山:“如此,答应你的东西,稍后会送到东北荒院。”
“好。”
北荒院地方并不难找,也很安静,并没有人往这边来,就是有点费腿,走这长长一路,小腿都要酸了,周遭味道也……的确难以言说。
不过苏法医什么没见识过?给自己做了个简易口罩,就投入了工作。
尸体是他杀,非自缢,尸斑形成后,颜色的确很深,昨晚判断并没有错,今日光线足够,苏懋能看得更仔细,比如死者身上的衣服,受过的伤……
验着验着,他就微蹙了眉。
尸体并未白骨化,他看不到骨头上的伤害痕迹,但死者胸前曾被踩踏过的淤痕很明显,小臂小腿也有类似伤害,观其征象,不像在这两日发生,似乎在更早以前,甚至伤过不止一次。
这几个位置很微妙,和方才发现的死者李柏伤的位置很像……
苏懋尸体验的差不多时,归问山那边的东西到了,过来送消息纸的是一个小太监,胆小的很,把一团纸推到他怀里就跑了。
他刚要打开,又来了个脚底生风的宫内侍卫,运着轻功,速度很快,还没看清楚脸,对方就抛来了一个纸包,翻墙走了,纸包里是几块点头,和折的四四方方的消息纸。
是小郡王的人。
苏懋打开消息纸,一边看,一边啃糕点。
归问山还真找到了些东西,比如被水仙毒死的李柏,和手受伤的嫌疑人吴永旺一样年岁,都是十九,两个人是一起进的宫,吴永旺晋升都知监掌司时,李柏仍看不出有什么出息,二人之间有竞争龃龉,但平时瞧不出来。
李柏爱钻营,终于找到门路,一个半月前调到冯贵妃宫中,所有人都知道,虽后宫之中没有皇后,皇贵妃章娘娘份位最高,但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其实是冯贵妃,后宫之中,冯贵妃气焰最嚣张,李柏能烧到这口热灶,自然志得意满,他曾向吴永旺炫耀,并试图拉拢吴永旺身边,气质有些阴郁的童荣。
童荣有没有答应,目前查不到,但跟着那枚花生米去查,那晚同李柏喝酒的,很可能就是童荣。
另,被勒死吊到奉和宫门口的这个王高,的确经常被人欺负,这些欺负他的人里,也有童荣,另一个今天没来的孙守勤,也有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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