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我来疼大官人 换我来疼大官人 第4章

作者:尔曹 标签: 穿越重生

  潘六儿哪是会拉架的人,春梅也长了张不饶人的好嘴,西门庆甩袍急匆匆往后厨赶,平安儿在身后紧着追。

  果然,还没到厨房门口,潘金莲的声音就从里头传出来。

  “老大一男人,好没羞!不在家肏你那白养的老婆,上别人家后院儿里来逞威风?说我霸拦汉子?我霸拦自家汉子关你毬事?你不服,你大可洗干净屁股、撅起你那腚眼子,拉你那狐狸精似的小厮一道儿把汉子霸下,赶明儿再给他生一窝儿兔崽子!”

  西门庆气没生起来,倒“扑哧”笑了。他拦住正要往里冲的平安儿,两人站在厨房门外墙下听热闹。

  潘六儿这小淫妇一向嘴毒,骂起人来荤素不忌,这一套专攻下三路的腌臜浑话,西门庆听着都臊得慌,着实替他应二哥捏一把汗。

  徐应悟还没跟那傻不愣登、听不懂好赖话的孙雪娥掰扯清楚,半路又杀出个潘金莲来。可他镇定自若,甚至可以说是成竹在胸。机关工作的社会主义打工人,谁还没有点阴阳怪气在身上。

  他冷笑一声,和颜悦色道:“‘自家汉子’?你‘自家汉子’,不是那烧化了骨头黑黢黢的武大郎?”这一句,暗讽潘金莲谋杀亲夫、带罪改嫁。

  “我哥才一晚上没到你房里,就把你憋得着急上火,见着个男人就撒泼?”这一句说她淫荡重欲、不守妇道。

  “你怎知哪个‘狐狸精似的小厮’同我一道儿?我几时、对谁说你‘霸拦汉子’,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这一句揭露她收买西门庆身边仆人、安插眼线,这可是犯了做妾的大忌。

  三句话问完,虽不带一个脏字,却把潘金莲气得尖叫嚎啕,扯散了头发要往灶台上撞。一众丫头媳妇大呼小叫着拉她劝她,再没人注意徐应悟这个不速之客。

  徐应悟趁乱往外走,迈出门来,正对上西门庆那双瞪圆了的风流美目。平安儿抖抖索索跪倒在地,西门庆气鼓鼓甩袍而去。

第12章 以为他这是吃醋呢

  徐应悟叫了声“哥”,西门庆不应,只背着手疾走,徐应悟看出他生气了。

  刚才怼潘金莲时没料到隔墙有耳,话说得狠辣,他不禁有些后悔,不该逞这口舌之快。潘金莲毒杀武大的药,是西门庆给的,徐应悟揭她这个短儿,无意中也踩到了西门庆的痛脚。而且他一个外人,平白无故跑到人家后厨,对人家妻妾侍婢指手划脚,想想确实造次了。

  要教育改造西门庆,实应从长计议,这么鲁莽地想一出是一出,犯了心态急躁、盲目冒进的错误,是工作不讲策略、缺乏大局意识的表现。徐应悟一路走,一路进行自我批评,不知不觉跟丢了西门庆,又错失了挽回局面的最佳时机。

  一天一夜没回家,早饭也还没吃,徐应悟走进家门时不免有些颓唐。令他惊讶的是,堂屋当中桌上,竟摆着一笼炊饼、一碗清粥,和三样腌渍小菜。

  小张松从后头走进来,瞅着他翻了翻眼皮道:“你不是改了吗?又上哪儿浪得不着家?”

  徐应悟轻叹一声,语气透着疲惫:“替你那西门大官人到庄上跑了一日,回去交差又等到半夜……”

  “这一趟得了多少银钱?”张松将筷子递他手里,又从蒸笼里取了个饼子给他。

  “没有。”徐应悟心里有事,眼神直愣愣的,“他生气了,叫都不答应。”

  张松闻言低头咬了咬下嘴唇儿,抠着手接不上话。昨天徐应悟出门后,他在家琢磨了一整日,想明白许多事。

  他7岁那年就没了爹娘,亲戚不愿花钱养活他,看他生得清秀伶俐,便将他打发给戏班子换了一笔钱。他跟着戏班走南闯北,也学了些本事,略通文墨。戏班走到清河县那一年,班主得了急病,暴毙而亡,手底下一班戏子都各奔前程四散了,才十来岁的张松一夜间没了生计,只得沿街卖艺乞讨。县衙有个捕快某回巡夜时看上了他,把他带回家养了些日子,还让他假称自己的外甥,保荐他到县衙后院当门子,这才有了个像样的营生。后来不知怎的入了李知县的眼,又把他当作贺礼送给了西门庆。

  一个貌美文弱又无依无靠的小孤儿在世上讨生活,难免被人当成个玩物惦记摆弄,张松老早认命,甚至不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这被人说成是薄情寡义浪荡子的应二,却为了他和金主靠山吹胡子瞪眼,信誓旦旦“浪子回头”,还把自己的老婆都打发了。张松毕竟年龄尚小,心没死透,这么点儿空穴来风的指望,已经令他暗自唏嘘感动,不舍得不信。再者应二长得也不丑,身形样貌哪一样也不比西门大官人差,张松昨晚在榻上辗转反侧想了一宿,天还没亮,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听闻西门大官人和应伯爵置气,张松自然以为是为了他,心里又一阵苦一阵甜,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放软了语气说道:“不答应拉倒,谁离了他还不活了?明儿我去趟县衙,好歹能和知县大人递上话儿,求他给咱谋个别的差使……”

  他一个县衙门子,相当于县委大院儿小保安,靠什么能跟一县之长“递上话儿”,徐应悟还能不明白吗。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来火,这臭小孩怎么就知道卖屁股这一条路!徐应悟眉头一皱,没好气冲他道:“你不许去!”

  张松被他吼得一激灵,以为他这是吃醋呢,立时红了脸,垂眼替他添粥夹菜,再无二话。

  吃过早饭,徐应悟翻出纸笔,询问张松所知关于西门庆、西门府的一切,他听着、记录着,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工作如何打开新局面、迎来新发展。两人聊了一整天,中间徐应悟叫张松出门采买了一趟,到晚置备下一桌酒菜,主仆二人在月下畅饮。

  徐应悟听完张松的身世,半晌无语。张松倒反过来安慰他:“过往诸般遭遇,如今我都如包袱般卸下了,只要眼前还有路,我心里就还敞亮着。”徐应悟一时义气上头,握住他肩头微微用力,郑重说道:“今后你我同甘苦、共进退,不啻手足,彼此有个依靠。”张松举杯邀他,泼泼撒撒的,手都在抖,徐应悟当他醉了,不再劝他喝酒,只给他夹菜。

  徐应悟喝不惯这纯高粱酿制的烧酒,一壶下肚就有些眼晕,待到吃喝完毕,他起身已站不稳了。张松扶他进屋,带他到榻前,帮他解了衣带。

  “你不用伺候我,”徐应悟轻飘飘道,“你不是我奴仆。”张松“嗯”的应了一声,替他除了外衣,接着张开双臂扑进他怀里抱上了。

  张松比徐应悟矮大半头,徐应悟垂眼便对上一双雾蒙蒙的剪水秋瞳。徐应悟还在发懵,那双眼睛竟抖着睫毛闭上了。片刻之后,徐应悟才猛然意识到,怀中人闭目仰头,是在索吻!他慌忙撑住张松双肩,将他推开:“我不是图你……我跟那些人……不一样。”

  张松尴尬地错开眼,转身替他整理床铺,随后浅行个礼,吹灯跑了出去。

  徐应悟栽倒在床上,眼前天旋地转的,哪还有空细想张松的事。可当他身子越来越沉,就要昏睡过去之时,身旁突然多了个人。

  “小张松,”徐应悟嘟囔一句,侧身将那人圈住,“你也喜欢抱着睡啊?”

  张松听到“也”字,以为徐应悟说的是他自己喜欢抱着睡,心里又踏实了几分。平素同男人睡觉都颇辛苦,他从不曾被人这样好好抱过,身上无比放松舒服,心里却激动得不行,险些鼻酸。

  “应二爹安歇。”张松低低念叨。徐应悟却说:“以后别叫我‘爹’,听着怪怪的。叫哥。”

  “哦,哥。”

  “乖。”

  张松哪还睡得着,缩在他怀里偷偷摸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天都亮了才终于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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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必要,这段儿很有必要!看到后面,你们会回来谢谢小张松的

第13章 横蛮不讲理的醋精

  徐应悟好些天没上西门府叨扰,他想等西门庆彻底消气、想起他的好来,再去服软。这日他变卖了应伯爵攒的几样古玩,跑了趟乡下,把钱送给妻女,回来时天色已晚。张松迎上来,向他汇报今日收回李三、王二欠的几两银子,拿去清还了在酒楼赊欠的一部分债务。

  “我也才进家,没顾得上给哥拾掇饭菜,这会子我上间壁钱大娘家换两个鸡蛋,回来摊几张饼吃。”张松说着,转身就要跑,徐应悟拽住他笑道:“冰锅冷灶的,还得现生火,几时能吃上?走吧,上外头吃碗汤面。”

  两人正勾肩搭背地往外走,门口进来个肉墩墩的白胖子。徐应悟认出,这人也在那晚的“剧本杀”席上,是西门庆的帮闲之一、十个结义兄弟中排行老三的谢希大。

  张松拱手叫了声“谢三叔”,便低头站在一旁。徐应悟扬声招呼:“子纯,可用了晚饭?我二人正说出去吃面……”

  谢希大脸上的肉都快把眼睛挤没了,来回瞅了他二人几眼,邪笑着摆手道:“你二人光吃面,哪能补得回来?快跟我走吧,都开席了,哥叫来请你哩!”说着两只肥手抱住徐应悟一边胳膊,带他往外走。

  徐应悟无意拿乔,爽快跟上。他回头看着张松指指门外,张松笑着点点头。

  这回席设在西门庆新包养的艺妓李桂姐院中,西门庆这两天一直耽搁在她这儿。徐应悟进了门,见十兄弟一个不缺,正好凑了一桌,赶忙挨个行礼寒暄,一时间好不热闹。

  西门庆在上首坐着,李桂姐在旁殷勤斟酒夹菜。按照位份,徐应悟该在西门庆右首就座,可上回不欢而散后,两人还未曾说开和好,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谢希大似乎已有感知,徐应悟才一落座,谢希大便用胳膊肘推他两下,冲他使眼色,让他向西门庆敬酒。

  台阶都搭好了,徐应悟怎会不下,他站起来双手举杯,向西门庆深深作了一揖:“哥这几日可好?上回是我造次了,多有得罪,还请哥海涵。”言罢举杯先干为敬,众兄弟齐声叫好。

  西门庆起身也饮了一杯,双眼笑成两弯月牙儿:“应二哥说哪里话,自家兄弟,哪来甚么‘得罪’不‘得罪’的!”

  谢希大兀地站了起来,胖大屁股顶翻了身后椅子,引得众人纷纷大笑。只听谢希大扯着软绵绵的嗓子嚷道:“我就说嘛!哥和应二哥,那是何等样的交情,怎会为个含鸟小囚儿伤了和气?”

  西门庆笑道:“不至于,不至于。该是那怪小妖儿的造化,难得应二哥遇着个可心的,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徐应悟闻言又举杯敬他一回,二人四目相接,两下洞明,端的是心照不宣。

  那日西门庆主动提出把书童儿送给他,徐应悟当时就觉得十分奇怪。书里的西门庆最恨与人分享情人,得知李瓶儿等不及他、先嫁了蒋竹山,他气得用马鞭抽她,可明明他自己才是名不正言不顺、偷来的汉子;李桂姐背着他接了别的客人,他竟冲上门把她家花院打砸得稀巴烂,可人家是勾栏院里卖身的呀,不接客难道等着挣贞节牌坊吗?这么个横蛮不讲理的醋精,为何这么痛快就把正宠在兴头上的小情人白白送出?

  市直机关红人徐应悟同志具有极敏感的政治意识,他立刻就想到,问题出在书童儿的来历上。这书童儿是李知县送给新任理刑副千户西门庆的。等于副公安局刚上任,县长就把自己的二奶送给他。这就很微妙了,你不收吧,那就是摆明了“老子不与你们同流合污”,基本就撕破脸了;收了吧,你身边就有了一道来自知县老爷的关爱的目光,就算人家没有监视你的意思,你心里也着实别扭。因此,西门庆必须得跟书童儿热络一阵子,也必须得找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理由,再把他打发出去。

  西门庆是何等聪明的人精儿,他趁醉非说应伯爵看上他的小男宠,就是在给自己的心腹弟兄发求助信号,好在徐应悟阴差阳错地接住了,还真给了他一个完美的赶人理由。所以,西门庆怎么可能因为这事生气呢,他心里满满全是庆幸与感激,连徐应悟骂他的爱妾都不算个事儿了。

  一干人听着唱的、喝着辣的,闹到月上中天才散席。徐应悟酒量不行,又走不动路了,西门庆搂着他说“我送送应二哥”,不顾李桂姐再三挽留,将他带上车,命玳安儿甩鞭而去。

  徐应悟被马车一颠,稍微清醒了些,他记起上回在西门府后院闹的那出,赶紧向西门庆道歉:“哥,哥,上回我口无遮拦,唐突了五嫂,实在无颜来见哥。只盼哥大人有大量,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西门庆也喝得糊涂,拍拍他肩道:“应二哥不必挂怀。你不曾冤枉她,那小淫妇跋扈惯了,谁都治不了她……”

  徐应悟醉得神智涣散,脑子一抽又开始说教:“依我说,你还是离她远点儿吧!那种人,杀了人没有丝毫悔过之心,说句不好听的,她天生坏坯,根本不是正常人!”准确地说,应该叫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确实没治。

  此时马车在应伯爵家小院前停稳,徐应悟拱拱手,起身往车外钻。西门庆突然伸手抓住他腕子,抬眼直勾勾盯着他:“应二哥当我也是‘天生坏坯’?”

第14章 诡计多端的直男

  徐应悟被他拽得坐回位上,呆怔了片刻,才认真答道:“你,应当不是。”

  西门庆双手交扣架在膝上,勾着头郁郁地说:“那日她央求我带她出那牢笼,我便随口推道:‘那不得先把你那不中用的汉子摆杀了?’孰料她竟当了真,问我要能伤人性命的草药。我起初不依,可架不住她啼哭哀求。你可知她九岁上便被她那没心肝的老娘卖到王招宣府上失了身子?先是张大户,后又武大郎,活泼泼仙女儿似的姑娘,叫那些个猪狗样的龌龊男人盘桓摆布,换作是你,你恨不恨?我原只想同她玩耍解闷儿,却害她变成个孤伶寡妇,还担着偷汉杀夫的恶名……如今你叫我舍了她?应二哥,我只问你,我不要她,你叫她往何处去?靠甚么过活?”

  徐应悟心想,你舍不得她,难道不是因为她活儿好、会来事儿?倒把这事说得好像扶老太太过马路似的,诡计多端的直男!可这货难得说出几句人话,当然还是要以鼓励为主、打击为辅,于是他仗着醉意在西门庆后颈拍了两下,半开玩笑地说:“哥,你这人,但凡治好了性瘾,洗洗还能要。”旋即起身跳下车,晃悠着迈进家门。

  西门庆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性瘾”是何病症?“洗洗”又是何意?“要”……甚么?正思忖着,玳安儿伸进头来问:“爹,我扶您下车?”

  “下车作甚?”西门庆疑道。玳安儿坏笑着“哦”了一声:“我当您要在这儿留宿呢……”

  西门庆伸手在他脑袋顶上扫了一把:“怪囚根儿,我好好的为何要宿在应二哥府上?”

  玳安儿笑道:“正好他两个都在,可不把爹伺候得周全?”

  西门庆笑骂声“滚”,抬脚要蹬他,玳安儿扭身躲开,回前头赶车去了。

  寂静夜里,石板路上马蹄声笃笃作响,西门庆斜倚在车里幽思萌发。

  这阵子虽没见到应二哥人,西门庆却没少听这三个字。那几个兄弟不管哪一个上门,当头都是一句“应二哥呢?”他好不容易去吴月娘房里过夜,连她也要问问“你那好兄弟应二怎的不见踪影?”起初西门庆没觉得怎么的,天天被他们念叨着,心里倒空落落的。

  上回一时面子上挂不住,朝应二哥甩了脸子,原以为隔天他必来找补,从前两人也不是没红过脸,应二哥性子敞亮,从来怄不过一日,近来怎的竟像变了个人?他又拉不下脸来去问。小半个月过去了,西门庆心里日渐烦躁,幸而谢希大看出端倪,今儿早上凭空说兄弟们会期到了,非闹着要去听李桂姐唱,这才把应伯爵叫来。

  应伯爵在席上一露面,西门庆只觉心里那团噎人的阴霾倏地一下散尽,脸上的笑意简直收不住。他素来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待他,可应二哥到底不一样。

  西门庆六岁那年,应伯爵的母亲生了重病,整日瘫软在床上,水米不进,全靠高丽参熬水吊着一口气。应父分身乏术,便让两个伙计替他去南边走一趟进货,可那两个挨千刀的竟半路卷了钱跑了,绸缎庄落得个钱货两空。应家失了生意,又有个病人等着烧钱续命,日子很快过不下去了。应父实在熬不住,便拉下脸来,上邻居西门达员外家寻求帮助,想借二十两银子挨过年关。可西门达却说,自家铺上也刚在途中丢了一批药材,银钱都用来补漏,着实帮不上忙。

  应父告辞后,西门达同老婆嘀咕:“常言道,救急不救穷。他家的生意失了本钱,一时半会儿再起不来,应家娘子这病,又是个无底洞,今日你帮他二十两,明日又有三十两的需求,哪有还清的一天?”

  西门庆正在堂屋地上拿石子画画儿玩,将这一番话听得明明白白。他娘于心不忍,再没脸见应家人,便对西门庆说:“你应二哥家出了事,没空哄着你玩,往后庆哥儿别去叨扰了。”

  不料竟一语成谶,没过几日,应伯爵他娘便撒手人寰。他爹受不了这接连的打击,半夜投河也没了。应家两兄弟一个十四,一个才九岁,从此便成了孤儿。应大倒是个刚强能干的孩子,靠在庄上给人当长工养活弟弟,还供他上学堂念书,指望他有朝一日考取功名,改变命运。天不随人愿,不出两年,求财心切的应大又被人贩子骗走,这一走就是七年,回来时满面风霜,说是在山西被关在山里当苦力,拼死才逃了出来。

  那几年应伯爵失了生计,只能靠街坊邻里零星接济度日。人都叫他“应花子”,只因他确实曾在街上讨生活。不过应伯爵同别的小叫花子大不一样,他从不哭穷扮可怜,见谁都是一张笑脸,满口俏皮话,惯会逗人开心。长到十几岁,更是出落得剑眉星目、俊采英拔,十分招人喜欢,因而那些大户人家的纨绔公子都愿意带他一起玩儿。

  西门达还在世时,应伯爵心里憋着一口气,哪怕饿得走不动路,都不肯再靠近西门府门前一步,甚至连西门庆娘亲的葬礼都没参加。西门庆那时已经懂事,他同他娘一样,暗自恼恨他爹自私吝啬,总觉得是他爹见死不救,害应家两兄弟成了孤儿。西门庆怀揣着内疚,那几年每每与应伯爵在街上撞见了,也不敢再与他亲近。

  直到西门达暴毙身亡,才成年不久的西门庆亲手操办了丧礼。七七四十九天后,灵堂该撤下挽布了。西门庆遣散众人,独自一人拉着堂上最后一尺白绢发呆。应伯爵却意外现身,还带了几刀纸钱,用火盆里的星点余烬,最后为亡人烧送了一回。

  “当年我爹发丧之时,我哥同我只披着斩衰,便草草送了他。”应伯爵凄然苦笑,“天可怜见,我家从前可是开绸缎铺的,那时竟连三尺白布都凑不上。”

  西门庆闻言放声嚎啕,两人抱头痛哭,终于前嫌尽释,又做回异姓兄弟。

第15章 近来应二哥突然变了

  此后西门庆作为独子,继承了生药铺。他读书不行,做买卖却十分精明强干,加之人长得英俊伟岸,一双桃花眼目挑心招,没有哪个姑娘家不上钩的。旁人娶妻娶贤,他却娶“钱”,娶妻纳妾都瞄着资财丰厚的女子,靠着婚姻迅速积累了大量本钱。生药铺在他手上,没几年时间就扩了铺面,生意也拓展到丝绸、珠宝、木材甚至盐运、瓷器,很快成了清河县最年轻的大财主。

  西门庆对他父亲的抠嗦作风深恶痛绝,他认为老爷子奔忙一辈子也只能开家小药铺,就是因为目光短浅、总贪些蝇头小利。要做大事,就得先使大钱;会花钱,才能挣钱,所以他从不吝惜人情支出,舍得花大把大把的银钱,与县中、省里各级官吏来往奉承,人脉直达京师。

  他并非不知道这一班兄弟都是为着他财大气粗、出手阔绰才聚在他身边,但他不在乎。花些小钱养着这些帮闲,走到哪里都有一大帮人捧着、簇拥着,这声势能为他带来更大的名望与财富,委实不亏。

  可应伯爵与别的帮闲又不一样。西门庆对他有求必应、言听计从,有时西门庆驴脾气上来,任谁说甚么都不管用,可只要应伯爵来了,谈笑间就能把他的毛捋顺了。同样是结义兄弟,常峙节想问西门庆借些银两开小买卖,还得先拉上应伯爵才敢开口。

  清河县上下人人皆知,应伯爵是西门大官人眼里的香饽饽、身边的大红人,可只有西门庆知晓,应伯爵对他有几分真假。

  那日在西门达灵堂上,西门庆就看出,应伯爵那几刀纸并不是为西门达烧送,而是为他自己的爹娘。只因西门达小气爱财、袖手旁观,曾一个碗里吃喝、一条炕上打滚的两人,人生从此走上不同的岔路。此后西门庆的日子如烈火烹油、蒸蒸日上,应伯爵却断送了前程,受尽艰苦屈辱。西门庆常想,倘若他是应二哥,他必定心怀怨怼,恨不能亲眼见着西门府家破人亡、一把火烧干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