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第39章
作者:戮诗
做完这些,仍不见红冲有反应,他只当是这几日未见,又不知何处惹到了红冲那颗敏感的心,长叹一声,正要解释,红冲闷闷的声音传来:
“封门也没挡住翻窗的登徒子,不是么?”
话声带笑,可见并未使性子,故意这般,就是为了戏弄他罢了。
乘岚也笑了一声:“我是登徒子?我分明是怕你成了大话精。”
“我才不是大话精。”红冲转过身来,支起脑袋,问他:“你听到了?”
“自然。”乘岚颔首:“你与方兄有什么秘密并不打紧,只是发誓这事不可随意胡来。”他微微一顿,补充道:“并非不能发誓,只是向天道发誓并非儿戏,这你可知?”不等红冲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完成了决定:“罢了,还是我先与你好好说清楚吧。”
“你把我当小孩?”红冲哼了一声。
“小孩都不会随便叫人把真气过自己的心脉。”乘岚回道。
“那你也不遑多让。”红冲呛声。
二人互相极幼稚地拌了一番嘴,乘岚再三叮嘱他绝不可轻易发誓,这才提起正事:“你还记得我曾与你提起的,那位善于谋天算命的朋友?今夜恰好有空。”
若他不提,红冲早就将这事抛到脑后了,促狭道:“果然是夜猫子能和夜猫子玩到一起去,都是半夜才有空。”他又问:“那小草呢?”
乘岚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小草”就是师小祺临时使用的假名,莫名其妙道:“带他做什么?”
“你不是说你朋友善于算命?也给小草算一算。”红冲恶狠狠道:“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得没错了,他就是该修木道!”
乘岚哪能想到,这都好几日过去了,红冲还一头扎在牛角尖里不肯把头拔出来。
抚躬自问,乘岚只想着把师小祺心脉里那一缕真气化去,便算是此事了结,他不大想掺和师小祺的修炼一事。
可红冲这般执着,眼下氛围又这般不错,他不想拂人面子,惹得红冲与他争论,只能糊弄了一句:“他都睡了,以后有空再说吧。”
“那我没睡?”红冲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被子,胡言乱语起来:“兄长半夜翻窗,入我闺房,扰我清梦,对我的衣物上下其手,还把我从被窝里硬生生薅了出来,这真是……”
说得煞有介事,似乎也不能尽算是谎言,可分明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经由他的嘴巴添油加醋,平白显得很不清白。他还想继续说,乘岚已用真气封住了他的嘴。
“……别乱说话。”乘岚咳了一声,暗叹自己不该给红冲见缝插针胡乱发挥的机会,直截了当道:“去,还是不去?不去的话,下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
红冲道:“去。”他翻身起床,再把方才匆匆脱下的衣物一件一件套回身上。
不待他主动开口,乘岚轻车熟路地伸手为他挽发,不多时,便道:“好了。”
红冲伸手去摸,发现这回的发髻比之前几回,简直可谓是天壤之别。
他为乘岚的进步神速而刮目相看,乘岚泰然自若道:“走吧。”
二人一道离开竹林,向另一座山头去。
夜深人静,唯有一轮弦月挂在茫茫夜空,与点点稀疏星光勉强照亮前路。
红冲习惯了眼前一片漆黑,却耐不住这份宁静,没话找话道:“明日就是侍剑山庄的擂台了,你倒是精力旺盛,大半夜地喊我爬山算命。”他突然忆起乘岚原本还答应他能插队去看彩头,结果几日不见,擂台在即了,却还既没排到自己的号,也没等到乘岚应约。
他立刻找到了新的话头:“兄长真是贵人多忘事,答应过我的事,也不知有没有放在心上。”
这份故作出的委屈实在太过于刻意,以至于乘岚想要上当配合他,都显得有些牵强。
“放在心上了。”乘岚偏头一笑:“这趟就是带你去瞧的。”
红冲一怔,问:“你那擅长算命的朋友,原来就是侍剑山庄的弟子?”
乘岚却摇摇头,并未直接回答,罕见地故弄玄虚起来:“到了便知。”他放慢步伐,沉吟片刻,撇开此事,解释道:“这几日我有事情耽搁了,确实疏忽了你。”
红冲在他身后抿唇一笑,违心道:“我并未放在心上。”
他心中分明对此事很有几分在意,却从未打算将疑惑宣之于口,如今乘岚主动解释,更省得他旁敲侧击地打听了。
落在乘岚耳中,这番善解人意之言,就不知该说是省心还是落寞了。
乘岚亦不动声色,缓缓开口:“魔修那事你也知道,项兄近来忙得没日没夜,我不好四处交际,给他添乱。”
红冲眉毛一挑,奇道:“你交际怎么会给他添乱?”
“这正是我要说的。方岛主命我协助项兄,搜查魔修,直至水落石出。此事一日不结,我便一日不可离岛。”乘岚叹了口气:“醉翁之意不在酒,方岛主哪里是真的要我去抓魔修,无非是想拿我来要挟师尊,为省得他老人家操心,我自然该低调行事,减少交际。”
所以,那“今夜恰好有空”的,分明不是那位会算命的朋友,而该是乘岚自己。
怪不得这几日,红冲逛到哪里都不曾遇上乘岚。
红冲对上一辈人的恩怨全然不知,却丝毫无意询问€€€€乘岚不似方三益,个中内情若是能说,乘岚自然会告诉他;若是不可为外人道也的秘辛,他自然不欲自讨没趣。他心念一动,立刻问:“那明日的擂台,你也不打了?”
“打,自然要打。”乘岚微微一笑:“说了对彩头势在必得,就一定要到我的手里。”
红冲道:“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乘岚见他不问,反而心中茫然不解,不禁问道:“你不问问我,方岛主想要挟我师尊什么,我为什么会这样讲?”
这话引得红冲暗笑:可见无需我问,真相自会投怀送抱。
面上却是一派平静,仿佛真的丝毫不曾在意此事,轻飘飘道:“你有秘密不能说,这很正常。”他话语一顿,声音低了一线:“就像我也有很多秘密,不能告诉你。”
闻言,乘岚嘴唇翕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很想问,可是€€€€他能问吗?
他把红冲晾了几日,虽并非故意冷落,却提前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用于安抚红冲。来的路上,他担心过红冲又会使性子,叫自己好一番头大,可行至竹林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仿佛久愿得尝,心潮澎湃,大抵就像是项盗茵等到那十串糖葫芦时,迫不及待吃下时那般。
如今这份说辞派不上用场了,似乎节省了他的精力,该说是好事的。
可是,也像是饮下一盏冰水,浇得心里冰凉,洗涤了那一丝细微的甜。
红冲不禁没问他,甚至还提前堵上了他的嘴。
他该谢谢红冲的有分寸,就这样接受泾渭分明€€€€他一向是这样对待旁人的,可唯独红冲,他不想。
乘岚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即便是冒犯也要问一句,红冲却比他先有动作。
他们的步伐渐慢,直到红冲侧过身来,伸手按在他眉间。
仿佛风停云歇,时间也与他们的步伐同刻停驻,不再流动。
明明目不能视,他却如有神助地知道乘岚在皱眉,两根手指压着他的眉头,力度很轻,却似有不可违抗的神力,就这样缓缓揉开了他的眉心。
“我就知道,我这么说,兄长一定会不开心。”红冲笑意盈盈,声音亦如指尖的力道一般柔而飘渺,落入乘岚耳中,偏偏如洪钟一般振聋发聩:“可我也没说,兄长不能问€€€€兄长问了,我就不忍心再瞒着兄长了,不是么?”
他收回手,反把两根手指勾在自己眼前的白绫上。
这一回,乘岚没有拦着他。
白绫被褪到鼻尖,红冲缓缓睁开双眼。
他有一双轮廓很漂亮的凤眼,只是眼瞳眼色灰白,显得无神。
那确实是盲人该有的一双眼睛。
然而,当他微微靠近了乘岚,在吐息交缠的距离,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点一滴地清晰起来,宛如画师为画中人一笔点出双眼,那双眼睛便有了神彩。目光像半化的糖衣,黏在乘岚的脸上,缓慢又细致地勾勒他的轮廓。
仿佛脉脉含情,又似乎是……本就如此。
一句话飘到乘岚脸上:“原来兄长是这般模样,真是……英俊潇洒。”像火折子丢入麦田,顷刻间燃起一片无法无天的火。
他们身形相仿,几乎不分高低,以至于乘岚几乎觉得红冲的睫毛搔到了自己的眼皮,可他不舍得眨眼,心甘情愿地被烈火吞噬。
他从那双颜色很浅的眼中,看到了被映出来的自己€€€€他定定地看着对方,一刻也舍不得眨眼。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问他:“兄长,你想知道我的什么事呢?”又偏开脸,凑近他的脸侧,耳鬓厮磨道:“哪怕是你知道了,就会要我命的秘密,我也会告诉你。”
“生死”一言硬生生唤回了乘岚的神智,他如梦方醒,转过头去看着红冲:“我怎么会要你的命?我……”
一句话在喉头舌尖盘桓了千百次,终于吐露出口:“我只是想问你,若我对你,不只是兄弟之情呢?”
“我们原本也不是真兄弟,兄弟之情如何,都是兄长的事,与我何干?”红冲一笑,低声道:“况且,这也并不是个秘密。”
他握住乘岚的手,缓缓贴上自己的心口,在咫尺之间,眼波流转,深深望进乘岚的双眼。
“你想知道的,究竟是我的秘密,还是我的心意?”
*孔雀自怜金翠尾。出自唐代欧阳炯的《南乡子€€岸远沙平》。
第45章 杀露官藏命(九)
跳动感顺着相贴处,从一颗心脏,传到掌心,进而又沿着血肉经脉,将鼓动的节奏传给另一颗心。
有那么一瞬间,乘岚以为自己听到了两颗心同频跳动的声音。
或许这般行事太过冒犯失礼,或许此地并非深谈此事的好场合,又或许……这不过是红冲又抛出来逗他乐的幌子。就算有再多理由,也拦不住他€€€€
他肯认栽。
“我很贪心。”乘岚轻声说:“都告诉我吧,红冲。”
“告诉什么?”在他专注的目光中,红冲却推开了他的手:“你问了,我才知道该告诉你什么。”
那只被丢下的手被乘岚不动声色地收回来,背在身后,重复着不自然地捏紧又展开的动作。
乘岚听到自己声音含着一线颤抖:“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意,我€€€€”
红冲却打断道:“不是要问我么?”他笑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兄长,我们说好了,你来问我,不是么?”
“可是€€€€”乘岚被他用手指抵住了嘴唇。
二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任由夜风拂过,如一泓清凉的冷泉带走了一时冒头的火气。
红冲松开手,要把白绫拉回眼间,仿佛一瞬之间,无形的隔阂又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推得很远,而乘岚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他的心意昭然若揭,不想再浪费时间兜圈子,红冲分明心领神会,却偏偏还要避之不谈。
红冲确实喜欢调戏他作乐,这一点,他最清楚不过,可他从不认为二人间毫无半丝真情,红冲对他也绝非全然耍弄。
如今,却有几分拿不准了。
他制止住红冲的动作,尽可能淡然道:“你就这么喜欢戏弄我?”声音中,却已带了几分无法抑制的恼火,多少还有一丝深藏不露的委屈,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他不让红冲再遮住眼睛,非要看着红冲的眼睛说话,红冲干脆手腕一翻,一把将白绫扯了下来,任由它随风飘去。
乘岚下意识地伸手去捞,甚至用上了真气,他的真气本就灵活,从这说不上烈的风里取回一段白绫,简直易如反掌。
可红冲却是迟来地反骨上身,手指向着风中摇曳隔空一点,那段白绫还没到乘岚的手里,就被火焰截胡,焚成了一缕青烟。
红冲目不斜视,面上带笑:“说好了你问我,是你自己不讲规矩,怎么叫我戏弄你?”语气中,竟然也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愠怒责怪之意。
乘岚闻言,更是气恼莫名€€€€居然还轮到红冲发脾气了!
殊不知,红冲心中所想与他别无二致。
“你这又是想做什么?”乘岚咬牙切齿:“顺着你也不行,逆着你也不行,到底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