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第46章

作者:戮诗 标签: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相爱相杀 穿越重生

  朱小草摇摇头,据实以告:“我也不知,师兄一回来就躺了进去,他的手很冰。”

  听他说“一回来就躺了进去”,乘岚便知这岂不已是好几个时辰过去,又听他说“手很冰”,便知道这绝非寻常,他顿时脸色微变,对朱小草道:“你先回去。”

  见乘岚还算是沉着,朱小草心中多少安定几分,纵然他心中十分好奇、百分想要留下、千分想替乘岚在这里陪着,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道了声“好”便起身离开,顺从地返回自己屋中。

  乘岚用真气在院中设下禁制,才闭气跃入池中,伸手探向红冲。

  不等他做些什么去唤醒红冲,红冲却若有所觉地先握住了他的手。仿佛自从入水以来,红冲的意识与神智一直很清晰,只是安静地躺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乘岚主动找上来。

  红冲一只手握着他,另一只手则在他的掌心轻轻划动,写下两个字:休息。

  乘岚:……居然真的只是在休息。

  可是谁会这样休息?

  或许他该尊重红冲的习惯癖好,可是这又实在反常,叫人没法不担心。乘岚心中天人交战,忍不住在红冲掌心也写下:先出水。

  红冲既没有松开他的手,也没有更多的反应。

  这沉默究竟是一种拒绝,还是反对,乘岚难以判断,他还想再写,池中水忽地一凝。

  庭中莲池经由特殊的术法与院外湖泊相连,湖泊又顺着着河流通向大海,是以池中水看似宁静,实则未有一刻是真正停滞的。凡人或许看不出来,修士却能感知到这莲池中的水是如何鲜活不息。

  然而,就在这一刻,仿佛莲池进入了某个特殊的空间一般,水流被截断了源头,就这样化为一池宁静的死水,连透过水面打在红冲脸上的光都停了下来,水平如镜,让乘岚看清了红冲安恬的面容。

  他的眉心多了一道法印。

  那是什么?像一朵柔美的莲花,又似一团被托起的火。

  乘岚看得入神,池中莲花茎叶却在不知何时缠住了乘岚的手足,待得他反应过来时,早已无法反抗。他脸色骤变,却察觉到这一池茎叶看似柔弱,却如有巨力,连他也无法轻易挥开。他心念微动,就打算用真气绞碎满池花花草草,却被红冲又握着手,写下一个“不”字。

  “不”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茎叶托着他,将他捧出了莲池,放在岸上。

  水又流动起来,可这一回,荷叶掩映,乘岚看不清湖底人的面容,水面上也多了一层无形力量,推拒开一切乘岚手,也叫乘岚无法感知水中情况。

  乘岚满腹疑团,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了几分猜测€€€€那可能性实在太过大逆不道,眼下不是能好好询问的时候,他纵有再多猜测,终究不敢顺着深想下去。

  说到底,修士吸纳天地灵气为己所用,真气受灵根影响,自然会有所偏向,譬如习火道者不惧火,习冰道者不畏寒。可即便真气洗炼过肉身,境界高的修士已练出一身百毒不侵的铜皮铁骨,说到底还是肉体凡胎,仍然保有着人的习性。

  哪怕是再亲水的水天灵根圣体,也断然没有这般泡在水底疗伤的法门。

  这般一反常态的行为,乘岚只见过一回€€€€曾有魔修大肆猎杀凡人、敲骨吸髓,后来乘岚发现,原来这魔修原本也是一化形兽妖,它受了伤,自然要用最原始的方法补充能量,为自己疗伤。

  乘岚明知擅自揣测非君子所为,或许他该待得红冲自己从水中出来,再细细询问,届时不管红冲说什么,他都会相信红冲。

  可疑问一旦在他心里生了根、萌了芽,就悄无声息地生长、攀援,转眼间已成遮天蔽日之势,笼住了他一整颗心。他越是不愿细想,脑海中却越是无法停歇地翻出来许多陈年旧事来,那些他曾经并未留意的细节,如今像是纷杂的叶片,被风卷挟着将他困在其中。

  修士视妖魔外道为穷凶极恶,但凡遇之,必然斩尽杀绝,不会有半分兔死狐悲,可红冲却会为误杀一个竹妖而那般心事重重。

  为什么红冲那个师尊分明有如此大能,却隐居在林中,竟然不曾于民间、仙门中有过任何往事?

  甚至是那个竹妖,那个红冲自述幼年时误致其死伤的竹妖,真的是居心叵测地混入人间吗?还是他们原本就是同类? “朱”与“竹”同音,不秋草分明正是竹子的别称啊!

  那红冲,又会是什么呢?

  那时曾反问他何不采下莲花相赠的话语,如今仿佛也添了另一层理解。

  乘岚将脸埋入手中,强迫自己停下胡思乱想。

  举棋不定之间,庭外传来热闹的说笑声,伴随着脚步声靠近院落。

  乘岚不动声色地散去了原先的禁制,只在莲池上覆了一层真气作掩饰,他起身施了个决恢复浑身干爽,到门口招待道:“回来了。”

  正是云观庭一干人等从校场回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大师兄怎么走得那么急?连彩头都忘了拿上!”

  “是啊!斗魁真尊都生气了。”

  “那是生气吗?我还以为是看好戏的表情。”

  “不过也没关系,大师兄这回真是好风光啊,所有人都见识过我们大师兄的厉害了!”

  乘岚随口糊弄道:“一时忘记了。”他那时走得急,如今心里又装了事,也无法冷静下来细想,面上难免露出几分心不在焉。

  文含徵道:“隰光真人说,晚些时候会命人把彩头送来,师兄尽可安心。”

  同门又凑在他身边议论起来:“有两把武器,一刀一剑,也不知道大师兄更喜欢哪一样!”

  “笨,不管剩下哪个,即便是大师兄都不要,也轮不到你!”

  被嘲笑的人反驳道:“是轮不到我,但是……”眼珠一转,悄悄向文含徵挤了挤眼睛,低声道:“那还不是给小文师弟留着呢?”

  几人又嘻嘻哈哈地附和起来。

  乘岚勉强道:“等侍剑山庄把它送来再说吧。”他看着文含徵,为难道:“含徵,今日我有些事,你在隔壁院再住几日可好?”

  在文含徵心里,今日擂台上乘岚为他而打得红冲落荒而逃,是狠狠给他找回了场子,证明了他果然才是乘岚最疼爱看重的弟弟。他心里美得不亦乐乎,哪里会说出来拒绝的话,连忙应下:“师兄放心!我才不会那么不懂事,净给你添乱。”

  他话里有话,那“不懂事”又“添乱”的,除了红冲,还能有谁?

  只可惜,乘岚如今心乱如麻,根本没心思与他讲道理,只能随口又糊弄了几句送走几人。

  他又返回池边坐下,池中还是那副模样,他伸手轻点水面,激起圈圈涟漪,却也仅限于涟漪。池水阻挡了他试图探查的一切手段,只有靠近岸边的一支荷叶轻轻靠了过来,温柔地依上他的手臂。

  不多时,项盗茵不请自来。

  他还带来了那套作为彩头的刀剑,见乘岚坐在池边发呆,他把刀剑丢到乘岚身侧,语气不善道:“你今日是怎么回事?”

  乘岚连忙认错:“是我一时心急,言行有失,惹得项兄为我周全,实在抱歉。”

  哪怕乘岚似乎想要掩饰,可他的心神不安几乎摆在了脸上,项盗茵四下环顾一周,问他:“红冲呢?”

  “……他不在。”乘岚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闻言,项盗茵反而了然一笑,合上扇子支着下巴,促狭笑道:“心上人与师弟同时落入水中,你先救了师弟,惹得心上人不满,真是活该。”他又敛了笑意,脸色稍沉:“但无论如何,你不该为了这些儿女私情耽误正事,你若再如此,我便毁了这套刀剑。”

  乘岚觉得自己似乎该顺着他笑笑,才好缓和二人间的氛围,可他实在笑不出来,只得垂着头道:“项兄教训的是,我明白,以后定不再犯。”

  项盗茵点点头,话锋一转,突然问:“这套刀剑,你有什么打算?”

  然而,乘岚眼下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他沉吟片刻,项盗茵似乎看出他十分苦恼,随口道:“这刀倒是还挺适合用来讨好人的,你说是不是?”

  乘岚抬头望去,只见项盗茵冲他挤了挤眼睛,哼笑道:“方才在台上,我就瞧见一位很适合用这把刀的人。”

  这话几乎与明说无异,乘岚被他说得心里才冒出一丝甜意,可谈及台上,他又难免忆起红冲那副异常的状态,进而联想到方才种种,那若隐若现的愉悦顿时烟消云散。

  他暗自咬牙,答道:“项兄说得有理。”

  “既然如此,不要辜负了你的努力。”项盗茵叮嘱过这一句,转身欲离开。临走前,他仿佛又想起什么,悠悠留下一句:“乘岚,这些年,我很看重你,你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所以……别再为私情误了你的修炼正事。”

  话音落下,他一开折扇,随着“唰”地一声,身影已然消失在庭中。

  正事,什么算正事?乘岚从前问心无愧,自然能答出一声“是”,如今却有几分犹疑不定。

  惩恶扬善,匡扶苍生,替天行道,是为修士的修行正途。

  可斩妖除魔,不也是修士的正事吗?

  一直到入夜,池中的莲花纷纷合拢花瓣,乘岚还枯坐在岸边。

  他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支荷叶,把叶片盘得越来越薄,却盘不透自己的心意。

  他魂不守舍,一时不留神,手上没控制住力度,就这样捏破了叶片。荷叶像是吃痛地一颤,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就要缩回水中。

  乘岚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一把薅住荷叶的茎部,想要顺着荷叶一起钻入水中。

  池水又一次拒绝了他,他伏在水面上,宛如伏在冰上,偏偏手中的荷叶却能一点一点被吞没,乘岚一咬牙,怒道:“再来这套,信不信我把你整池子花连根带藕全拔了?”

  话音刚落,荷叶势头一顿,乘岚“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他拨开水中的叶片,月光下红冲面色洁白,唇边竟然含着一丝安恬的笑意,乘岚只看一眼,就忍无可忍。

  他是带着滔天的怒火与质疑而来的,伸手一把揪住了红冲胸口衣襟,想要把红冲带出水面细细审问。

  然而,红冲的手却仿佛化成了那支荷叶,灵活而又柔软地顺着他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腰。

  轻轻一揽,摸了乘岚一个措手不及,惹得他心跳都停了一瞬,哪怕是修为再强、境界再高、实战经验再是丰富,也全都不管用了。他牙关一松,一口气不受控制的从胸腔里溢出,气泡在他眼前碎成了翻滚的银粒。

  也不知这动静是否也惊到了红冲,乘岚感觉到有一双手顺着胸口、脖颈,一路摸了上来,分明如此冰凉,可擦过他的喉结时,宛如在水中点燃一串熄不了的火。

  那双手又摩挲过他的下颌,一只拂过他的耳垂,停留在他后脖颈;另一只则沿着下巴抚过他的脸颊,又在触及鼻梁时收了回去。

  蓄着月色的泡泡在两人之间飞舞,点点银光掠过乘岚眼前,背景逐渐变成了一片雪白,然后……有什么柔软而温热的东西贴上了乘岚的唇。

  是花瓣吗?

  一股气被渡了过来,也不知怎的,乘岚原本并不差这一口气,偏偏这口气钻进了他体内,就仿佛变成了什么利器,在他五脏六腑一通乱刺,戳得他浑身上下无处不是孔洞,无孔不在漏气€€€€以致于他竟觉得,这一口气竟是如此杯水车薪,如果没有更多的气……他一定会死。

  是花瓣吧,是能救他命的花瓣。

  他含住花瓣,又轻柔,又野蛮,贪得无厌地接收被渡来的空气。

  而一双手,却在无人察觉之际,悄悄绕到了红冲脑后。

  轻轻一抽,白绫与木簪脱落,白发散开,宛如凝练的月光顺着波光淌进水中,丝丝缕缕,细腻地落了乘岚满身。

  咫尺之间,乘岚看到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那双本该在这个距离下恢复神采的眼睛,此时却像是洗砚池的两滴水被溅了出来,乍然看似墨色浓稠,晕开在纸上方知,竟然浅淡得只比清水稍乌黑半分。

  乘岚突然反应过来,这双眼睛里没有瞳仁了。

第50章 踏雪曾相过(四)

  “哗啦”一声,水珠飞溅。

  乘岚紧紧揪着红冲的衣领,硬生生扯着他出水。

  周遭却已不是湖心岛那处寝庐的庭中,乘岚瞥到时目光一凝,才觉二人竟然到了海边。

  但四下无人,他暂时顾不得此事。二人落在沙滩上,乘岚毫不犹豫地掐住他脖颈,一字一句:“你是妖。”

  红冲被他压在身下,并无丝毫反抗之意,十分轻巧地点了点头,只可惜稍一垂头,下巴就温柔地蹭到了乘岚手上。

  乘岚没松手,又说:“你骗我。”

  红冲嘴角一弯,似笑非笑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人。”

  “少油嘴滑舌!”乘岚手指收紧,多用了两分力,掐得红冲气息一窒。他垂眼看着身下人因呼吸困难而蹙眉,甚至微微张开了嘴,便忆起方才那个吻。

  顿时,心头冒出的那点怜爱又成了讽刺,乘岚咬牙切齿道:“你蒙混上岛,究竟是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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