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第50章

作者:戮诗 标签: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相爱相杀 穿越重生

  乘岚看他默不作声,还当他为不能出门一事心里难过,安慰道:“委屈你了,但你放心,事毕我绝不再多纠缠。”

  不再多纠缠?

  红冲正欲开口,乘岚一看他唇边笑意,就知道他恐怕又要讲出什么虎狼之词,连忙也回应般地回捏了一下红冲的手。

  他一向作风正经,对红冲的小动作照单全收,却从不会如此回应,像一块覆了层油膜的石头,毫无半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叫红冲还以为他当真心性坚定至此€€€€却不想到底还是耳濡目染了几分,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红冲便不说话了,只挤眉弄眼地等着他的下文。

  哪怕明知红冲目不能视,乘岚还是下意识地偏开头,甚至为红冲看不见而萌生出一种含着罪恶的庆幸,无需动手,他也知道自己如今面皮发烫,耳朵着火。

  偏偏他又觉得红冲为何如此命好,他方才想保持些距离好好琢磨些时日,就有人帮红冲递来了投名状。红冲对他坦诚相待,他又怎么忍心按照原计划那般将人先晾几天?刚下定的决心,还没出两个时辰,就又要反悔了。

  他不敢再多想,视线乱飘,清咳一声:“自然……也不是始乱终弃的意思。”

第53章 踏雪曾相过(七)

  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

  秋老虎来了去,去又复返,半月下来,枫灵岛已红了大半。

  红冲自己打了把藤椅放在院中,每日午后都躺在上面晒太阳。

  从前他还多少掩饰几分自己的陋习,如今时间长了,且又叫乘岚已见过了庐山真面目,他是愈发怠于伪装,时不时就要给乘岚个大惊喜。

  譬如下旬某日,正是云观庭摆擂,乘岚去盯了一整日的擂台,一走进院中,就见红冲又从躺椅上滑进了莲池。

  他上半身还趴在岸上,手搭在藤椅扶手上,起到一个掩耳盗铃的作用,下半身却已进了水中€€€€单纯这样倒是不打紧,乘岚知道他是妖物,哪怕如今修为不济,也不会因此受寒受湿€€€€可乘岚眼尖,一眼就瞧见那池子里分明多了几片荷叶……从红冲的腿上长出来。

  乘岚连忙手指一动,用真气扣上院门。

  几个跟在他身后的云观庭同门险些被门打碎鼻子,七嘴八舌问:“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敌袭?”

  “列阵,快列阵!”

  乘岚又打开门,打马虎眼道:“没事,没事,手滑罢了。”

  待得几人进院中时,红冲已被他从莲池中拔了出来,脱了水便化回人身,此时伏在藤椅上打哈欠。见几人打招呼,红冲懒懒地应了一声。

  这些时日,云观庭几人已逐渐习惯了主院里多出来两个人,虽然擂台上曾针锋相对,下了擂台又无仇怨,互相之间说不得熟悉,但也算是相处得不错。

  不过他们今日是为其他事而来,匆匆打过照面便进了屋里€€€€是原本属于文含徵的那一间。

  前些夜里一场秋雨下来,文含徵感染风寒,而那边院子人多,到底不适合静养,文含徵就这样又搬回了乘岚这边的主院养病。

  结丹修士还能因一场秋雨而病倒,这等奇闻红冲还是头一回听说,见之啧啧称奇。

  乘岚却说,文含徵先天不足,自小体弱,幸而静养些时日总是能好些。

  几人钻进了文含徵的屋里,乘岚才敢逼音成线给红冲递去一句:“你当心一点!”

  红冲回道:“不是有兄长在么?”

  乘岚瞥了一眼另一间屋子,蹙眉道:“我是说你师弟。”

  方才幸亏乘岚动手及时,才免于被云观庭几人看出端倪来。可乘岚不能每日都呆在院中,时时刻刻都为他掩护,这院中却还住着另一个既能下地也不出门的人。

  同为老派仙门所出,哪怕朱小草有时确实显得不大机灵,却也不是个瞎子,一次两次也罢,见多了难免怀疑。

  红冲丝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本来也没打算瞒他。”

  闻言,乘岚脸色一沉。

  他把这当成了天大的事,谁也不敢透露半点,自以为彼此此心唯一,却没想到这份好意只被人家当作大惊小怪。

  恰在此时,几人探病过,从文含徵的屋里纷纷出来,与二人打过招呼,又欢声笑语地回隔壁院去。

  乘岚不得不拿出笑脸应付过了师弟师妹们,被这打断了一遍,再想挂脸教训人时,难免显得有些不自然。

  红冲见之,顿时乐不可支。

  乘岚无法,只能好声好气地与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了好半天,红冲一直应着,最后来了一句:“兄长这是吃味了。”

  扪心自问,乘岚……乘岚承认这话确实说得他稍有几分心虚。

  但他仍然自认站在有理方,训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如此粗心大意,猖狂行事,可不是每个修士都如我一般好说话。”

  红冲于是道:“我知道兄长对我心软,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悠然道:“我也恰好有一双能看见心的火眼,小草就也有一颗如此软的心。”

  乘岚:“……你有眼疾。”

  “心眼也是眼。”说着,红冲便伸手拉着他的手,又要往自己心口贴。

  乘岚连忙抽手回屋了。

  不仅没能劝服,这话反而叫乘岚原本只是稍稍偏向郁闷的心更歪了点。

  红冲原本要跟着进屋再好好说道说道此事,刚到门口,就见方才合上的门扉转眼间又被打开,乘岚将他拉到身后,皱眉看向院外。

  远远地,一个白衣身影踏湖行来,走近方知,原来是她步之所及处皆凝成冰,一路在湖面上留下两排整齐的脚步。

  到了院前,她遥遥与乘岚对望着,行了一个抱拳礼:“乘公子。”

  乘岚也回礼:“师姑娘。”

  来人原来是师仰祯,红冲这便明白乘岚为何如此紧张了€€€€他拐走了师仰祯的弟弟,虽然人家也是自愿的,甚至是上赶着的,就像他被囚禁一样€€€€可霜心派何等名门,他一芥无名草莽随手拉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隐宗,二者之间毫无可比性,说是自愿,又有谁会信?

  果不其然,师仰祯进院中来站定,便开门见山道:“舍弟叨扰多时,今日我来接他回去。”

  乘岚还没来得及回话,红冲上前几步:“你弟弟,你是说师小祺?他不在这里。”

  师仰祯定定地看了他两眼,仿佛才醍醐灌顶地忆起他身份,但她无意费工夫在无关人等身上,转头又对乘岚道:“乘公子,请让舍弟出来吧。”

  “你这可找错了人。”红冲被她无视也不恼,笑意盈盈道:“这院子里有两个弟弟,一个是他师弟,想来你也认识。”他指了指乘岚,又指了指自己:“还有一个是我师弟,你还不认识。”

  这一通话云里雾里,讲得师仰祯一头雾水,剑眉微蹙,问他:“什么意思?”

  红冲正要再胡言乱语几句,一旁另一间屋门倏地打开,朱小草站在门口,低声道:“师……师兄,让我自己来吧。”

  想来他应当已在自己屋中听了片刻,才终于鼓起勇气打开门来,就连这声‘师兄’都唤得颤颤巍巍,仿佛师仰祯只需要出现,然后站在那里,就能轻松抽走他所有的底气。

  见他出现,师仰祯的目光毫无波动地打量了他几圈,既不问这句‘师兄’是怎么回事,也不问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冷冷道:“走吧。”说完,她便抬手准备与乘岚道别。

  朱小草的头险些低到地里去,却道:“我不走。”

  师仰祯这才放下手,侧眼看他,语气沉重了几分:“现在跟我回去。”

  “你自己回去吧,我再也不回去了……不,”朱小草起初声音还低不可闻,说着说着,才能勉强找回来自己的嗓子,缓缓道:“不是‘回去’,是‘去’,我要‘回’的地方,是翡翠林才对。”

  他说着,偷瞄了一眼红冲,只见红冲若有所觉地向他赞赏地点点头,顿时像是又被注入了力量,他才能稍稍挺起胸膛,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生是隐宗的人,死是隐宗的鬼。”

  倒也大可不必如此惨烈。红冲逼音成线说。

  闻言,师仰祯冰冷的目光在红冲与朱小草身上转了两圈,又似有似无地掠过乘岚,最终她仍然什么也没问,声音沉了一线,吩咐道:“师小祺,跟我回家。”

  “回家”二字落在朱小草耳中,真是何其讽刺,他摇了摇头:“那不是我的家,那只是你的家。”

  他三番两次不给面子,师仰祯也不是那般耐心之人,她直接对乘岚颔首致歉:“舍弟顽劣,失礼了。”话音未落,她真气涌动,竟然是准备动手。

  察觉到她有此意,乘岚不得不出手,他的真气同样涌出,隐隐与师仰祯分庭抗礼,口中道:“师姑娘为何要强人所难?既然小草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师仰祯念了一声“小草”,复又看向朱小草,语气中总算带了一丝惊讶:“你还改了名字?”

  红冲仿佛全然不曾察觉到这庭中气氛如何剑拔弩张,面上一派忻忻得意,适时插嘴道:“我起的。”

  虽然起名时,他不过是信口胡诌了一个,以便应付项盗茵。但后来见朱小草开开心心地接受了这个名字,红冲便当作自己这名字起得确实不错€€€€在他心里,一个名字的好坏自然与什么心意、含义都不想干,只要用的人喜欢,那就是个顶了天的好名字。

  然而,师仰祯显然对此不敢苟同,她脸色阴沉,眼含愠怒:“什么贱名!”又看向朱小草,训斥道:“名讳乃尊长所赐,谁许你擅自改名的?”

  朱小草正要反驳,红冲却是个最听不得这话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喜欢就不喜欢,诋毁人家“贱名”算什么?他冷哼一声,反驳道:“我现在是他师兄,这名字也得了我家师尊首肯,怎么不是尊长所赐?别说得好像平白矮你一头!”

  他胡搅蛮缠,师仰祯不打算与他斗嘴,只对朱小草怒目而视:“你这是要叛出霜心派了?”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但也是事实。

  不等朱小草答话,师仰祯又斥一句:“霜心派待你不薄,师小祺,你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哪怕是她指责些什么旁都罢了,可偏偏“待你不薄”此言一出,朱小草的眼眶霎时红了,颤声道:“待我不薄?姐姐,你是一个人登高太久,忘了回头了,竟然不知道山下的我们都活成了什么鬼样子!”

  十数年来积压在他心里的怨怼一朝爆发,看着师仰祯仍然那副冷淡的模样,他更是情难自抑,大吼道:“你还记得大哥吗?还有二姐、三姐,还有其他弟弟妹妹们,你都不曾注意过他们如今在哪吗?”

  “心智不坚,半途而废。”师仰祯淡淡评价:“庸才不过如此。”

  她如此冷静,反而映衬得朱小草更像个疯子,失声道:“你根本不懂,却还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我€€€€”他话语一顿,声音沙哑:“我有时候想,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们。”

  师仰祯摇了摇头。

  她看着朱小草,声音古井无波:“无用之人,谈不上讨厌与否。”

  无用,这本不该是一个人对自己所疼爱的亲人所说出的话,哪怕对方真的一事无成。

  正因为红冲一向善于嘴上下刀子,才知道这话是多么锋利而又淬毒的一把刀,就连乘岚闻言也暗自摇头,觉得这话不该出口。

  朱小草愣愣地看着她,泪花在眼眶打转了半晌,他极力忍耐不想让眼泪流出来,微微扬起下巴,咬牙道:“没错,是我没用,是我没用……所以,为什么还不肯放我走呢?”

  师仰祯便答:“虽然你一无是处……”

  “慢着,话不能乱说,”红冲不等她说完,见缝插针:“说着说着,万一成真了怎么办?我就不觉得小草没用。”

  他的补救也不见得令人暖心到哪里去,乘岚连忙暗地里想逼音成线嘱咐他两句,就见红冲一扬手,直接走到了师仰祯与朱小草中间。

  也不见他如何对朱小草百般安抚,反倒像是和师仰祯较真上了,道:“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自己教不好小草,就说小草是庸才。”

  巧也不巧,师仰祯也是个方头不劣的,认真回道:“我没教过他,他在你这里学了这么久,也没见得学出什么名堂来。而且,‘庸才’不是我说他的。”

  红冲一向是最善于强词夺理,碰上师仰祯,这才头一回体会到了乘岚遇上自己的感觉。但他可不会因此让步,转而道:“对,你说‘无用’。就算小草确实无用,无用又怎么了?”

  他话锋一转,上一句还像是在为朱小草鸣冤叫屈,下一句又自相矛盾地仿佛肯定了朱小草确实无用。

  乘岚和朱小草闻言,俱是瞪大了眼睛,乘岚连忙低声安慰朱小草:“他肯定是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谁知红冲专门转头反驳他:“谁说我胡说八道?我这都是肺腑之言!”

  他这样胡作非为,不在乎乱拳打死自家人的作风,乘岚也算是勉强习惯了,朱小草却没法当作耳旁风。

  师仰祯说他无用时,他对这份伤害早有预期,哪怕再难过,也是想要顶嘴的,只是自知实力不济,哪怕在言语上占了上风,对师仰祯这等冷心冷情的人,也毫无半点效用。

  然而红冲也说他是无用庸才,杀伤力就大了好几倍€€€€他一直以为,那夜红冲突然改主意肯将他收入门下,多少也有些看到了他的努力。

  一句“肺腑之言”,才真的要把他的眼泪逼下来。

  红冲却不管他,转而又看向师仰祯,语气凉凉:“你肯定觉得自己很有用,做着人手里的铡刀,专割自家人的命,也不知有用到了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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