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第54章

作者:戮诗 标签: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相爱相杀 穿越重生

  此处乃是方才红冲追溯剑袍妖气耗尽耗尽之处,他依稀记得剑袍是向山上逆流而去,于是拍了拍文含徵的肩膀,打算拉着文含徵一道上山去。

  文含徵被他一掌拍下来又咳出几口水,艰难道:“红兄……这又是什么术法,怎么没了真气也能用?”

  “这些事回去再说。”红冲道:“你先跟我一起找到小草。”

  二人循着溪流在林中穿梭,山坡陡峭,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走出那片阴森的林中。

  待得眼前豁然开朗,强光让红冲都不禁微微眯眼,文含徵回头望了一眼,惊呼出声:“这里竟然是主峰!”

  只见二人所在的山腰位置已是高耸入云,放眼望去足矣将群山之顶一览无遗,在这整座枫灵岛上,唯有主峰能有如此光景。

  主峰算得上是引心宗一处“禁地”,唯有每届万仙会即将结束时,引心宗在此举办祭山大礼时,才有极少数的修士有幸受邀上山观礼。除开祭山大礼,这百余年来不请自来登上主峰的,恐怕只有上个月闹出大乱的魔修。

  哪怕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文含徵也晓得此事非同小可,顿时握了握拳,诚惶诚恐道:“我们不该上山的,要不还是回去吧……”

  “那我送你回去。”红冲道。

  “等等,”文含徵拉住他问:“你不回去吗?这里可是主峰,擅登主峰者,被发现了,恐怕会……”

  “我得找到小草。”红冲摇摇头:“放心,我会尽可能不被发现的。”

  文含徵一咬牙,下定决心道:“那我也不走了!你没真气,我得保护你。”

  红冲颔首,只希望文含徵莫要再反悔就是了,他虽有妖的神通,却于决斗上并无太多增益,若文含徵非要来硬的,动手强行将他掳走、抑或是赖在原地打死也不走,他还真是束手无策。

  二人转身又逆着溪流的方向,一路登山。不知又过去多久,文含徵忽然伸手拉住红冲,逼音成线道:“小心!”

  红冲便与他同时停下脚步,隐匿在一出巨石后,文含徵逼音成线说:“前面有人,是……”

  他的未尽之言,红冲已知晓了,只因他抬手搭在文含徵脸侧,借了文含徵半只耳朵,便听到那人缓缓开口,声音实在熟悉:“我们躲不了多久了……项盗茵他是故意的。”

  竟然是方三益,他气息不稳,真气亦有波动,想来是受伤不轻,也是因此才没能发现不远处隐匿身形的红冲和文含徵。

  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好,竟然就这样碰上了红冲如今最不想碰到的人€€€€方三益出现在这里,不是正要行动,就是行动未遂,这也意味着引心宗人恐怕也将紧随其后。如果被引心宗人逮住,他和文含徵该如何将自己从此事中撇出?甚至可能还会殃及乘岚……大抵最糟的情况也不过如此。

  而另一个人回答方三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方三益反问:“我看是你与他暗地里勾结,他才把你放了,不是么?”

  那人语气冷了几分:“分明是你管不好自己人,把我们的计划全漏了出去€€€€你竟然还敢冒险行事,活该你落到今日这番天地。”

  方三益也怒道:“说什么风凉话,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潜上岛的机会你等了三十年才抓住这一回,就算你有命苟活,你以为还能再有一次今日的机会?”

  本以为二人就要如此内讧,进而一拍两散,被逐个击破,却不想这话出口,那人缓缓道:“你说得对,项盗茵太难杀了,或许我们都完了。”

  沉默良久,方三益又道:“完了的是你,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活下去……我的命不只是我自己的。”

  那人问:“你想怎么办?”

  方三益咬牙道:“项盗茵方才莫名收手,应当是突然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能将他绊住的事……真有意思,我们得抓住这个机会。”

  “你还想让我和你一起去送死?”那人冷笑一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可不是为了那一纸丹方,要死,我也要拉着项盗茵一起死!”

  方三益没再出声,周身波动的真气却渐渐汇成一股,施压向那人。

  这是要动手了?

  红冲一蹙眉梢,暗自对文含徵道:“我们得走。”

  如果方三益与那魔修在这里动起手来,他们很难在如此距离内不被波及,必须要赶在二人动手之前走!

  然而,情势还是没能如红冲所愿。

  魔修的反应比红冲更快,不等红冲与文含徵潜逃,他便以一道魔气先手出击,将方三益掀了个人仰马翻€€€€魔气所到之处一阵肆虐,红冲与文含徵难免现出身来。

  “谁?”方三益立刻冲上前来,却又渐渐放慢了脚步,甚至笑出声来:“哈哈……这么巧啊,居然是红兄弟,还有乘岚的师弟。”

  文含徵一把挡在红冲身前,不等他开口,红冲连忙道:“不巧,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

  “专门来找我?”方三益挑眉看着二人的动作,手上一边挽着剑花,一边缓步靠近二人:“确实啊,你们来,对我的帮助会很大的。”

  红冲蹙眉,虽不知他这话何意,正要周旋几句,那魔修恰在此时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话音一落,魔修的身影就消失在阴影中。

  见魔修一声不吭离开,方三益竟然也不恼€€€€抑或许是他已发现了比起魔修而言,对他更有用的东西。

  行至二人前约十步距离处,文含徵也拔出背后长剑,作出了迎战姿态,却听方三益突然对红冲抱拳道:“红兄弟,你信守诺言,没把小翠的身份说出去,这份恩情,我不能不感念。”

  他态度莫测,红冲捉摸不透,只得顺着他说:“自然,我既应下此事,就绝不会反悔。”

  方三益又道:“只可惜,小翠关心则乱,他行事还是稚嫩,这才坏了我的大事。”他沦落至此,竟然也对孔怜翠没有一字责备,言语之间反而颇有几分感动。

  到底是真的兄弟情深还是甚么旁的,红冲已无意深究,他只管随便扯些有的没的拖延时间:“孔道友倒是还与我说起另一件事,我当时就想,这件事方兄你一定十分关心。”

  “什么事?”方三益果然问。

  “这事不好叫外人知道。”红冲指了指文含徵,又作势看向方三益身后的湖畔,故弄玄虚道:“兴许,我们俩私下说更合适。”他说着,不等方三益动手,就从文含徵身后走出,缓慢而平稳地像湖畔行去。

  文含徵唤了一声,只见他的手背在身后,做了个“动手”的手势,步伐却不见丝毫停顿。

  他就这样与方三益擦肩而过,甚至毫不在意地露出自己的背后破绽,似乎全然不觉得方三益会对他动手。

  这副模样果然令方三益摸不着头脑,然而他不知红冲如今功力尽失,反而觉得红冲这副模样必有后招。柿子挑软的捏€€€€他提剑指向文含徵,剑势凌厉,眼见着此剑若是落下,文含徵必然不是对手。

  瞬息之间,他到了文含徵近前,剑架在了文含徵脖颈上,却再也不得寸动。

  也在这个瞬间,红冲绕到了他的身后,按在他肩头的双手已化成莲花的茎叶,渗入血肉,将方三益的经脉绞得紧绷,几乎就要断裂。

  这番变故叫文含徵与方三益俱是始料未及,红冲却撑不了太久,低喝一声:“动手!”

  话音未落,文含徵手起剑落,鲜血喷涌。

  一颗人头就这样咕噜噜地滚落地上,被红冲化出一半的妖形身体所遏制住动作的身躯也逐渐瘫软下来,紧随着人头,顺坡翻下山去。

  文含徵犹有几分惊魂未定,他看着那具无头尸,又看着红冲袖袍里的茎叶缓缓化回人手,一时间神思恍惚,想问的太多,竟然不知该从何问起。

  这一下叫红冲几乎用尽了体内乘岚的真气,他也坐倒在地上,不住喘息着,从喉头逼出一句:“回去……回去再说。”

  文含徵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他,动作却顿了又顿,一句话卡在舌间,不知该怎样问出。

  €€€€“你是妖?”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但是,并不是文含徵的声音。

  他们都向声音的源头处望去,红冲比文含徵还要更吃惊€€€€因为他意识到,说话的竟然是自己的左手。

  “哈哈哈哈,原来你的真气全都消失了!”那只左手冒着黑烟,红冲看不到,却能感觉到一阵被入侵的剧痛,干脆将左臂又化回原形,另一只手抢过文含徵的长剑,一把砍下了左臂处丛生的乌黑茎叶。

  残枝落地,竟然生了根,黑烟从中冒出来,渐渐化成了一个模糊而又残缺的人形€€€€

  居然还是方三益。

  “你怎么……”文含徵忽地反应过来,惊呼出声:“你是鬼修!”

  方三益笑道:“是啊,你很有眼光,其实我原本计划不杀你的。”他作势轻嗅此间气息,也不知他如此形态是否真的嗅觉尚存,端其模样,应当是嗅到了什么令他十分不喜的味道,于是改口道:“但我现在想,你们俩一个都逃不了。”

  他的话几分真假,无人知晓,也无人愿意探究。只是他这番现身,倒是叫原本因红冲暴露妖身而隐有隔阂的文含徵立刻坚定了本心,真气猛然爆发,抄起站都站不起来的红冲就跑。

  “去湖里,去水边€€€€”红冲连忙道。

  文含徵甚至顾不上转头,大声喊:“你变回原形能不能轻一点?能就快变!”

  只可惜,终究还是在距离湖畔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被方三益化作的黑烟所笼罩。

  文含徵栽倒在地,用最后的力气把红冲抛得更远了些,只可惜到底没能落入湖中,亦被方三益在空中截住。

  如此一来,方三益作为一派大师兄,为何修为低微,全然不似同等资历备份的江合心、乘岚诸人,就已有了解释€€€€他是鬼修,平时不敢暴露,能展现出的实力不过十之一二。如今失了肉身,徒留魂体,方三益破罐子破摔,彻底不在乎如何掩饰身份,境界跌落的红冲和文含徵,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方三益又化黑烟为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形,他一只脚踩在文含徵的背上,一只手拧着红冲的脖颈,似乎还保留着一些人才该有的动作习惯,歪了歪脖子,冷冷道:“我说了,你们俩一个都逃不了。”

  红冲只能勉强道:“这些事和含徵无关,你杀了他,焉知乘岚会怎么报复你?哪怕乘岚打不过你,你难道不知道以乘岚的人脉,哪尊佛他求不来帮手?”他又一咬牙,转而道:“有我一个就够了,你是鬼修,就该知道人魂远不如妖魂有用!”

  人生来为人,自有三魂七魄,各司其能;妖却是经由数年方才有机会开智,再修炼数年,才能化为人形,甫一开灵智时,妖只有一道灵,在修行的途中才能渐渐修出三魂七魄该有的心绪。然而无论是人是妖,得道登仙的路子大抵相仿,都是要将这万千心绪化为一道神心,修得大爱无情,才算是圆满。

  人大多天生懂得小爱,只需悟出大爱,便是得道;妖却要先习得小情,再知大爱,因而拥有了比人更长的寿数€€€€只因懂情者学习无情,到底不如无情者先习得情,又抛弃情,要困难许多。

  不过,对于吞噬灵魂、拘役灵魂的鬼修而言,愈是无情无心魂,愈是易于驯服和吞食。

  方三益那张黑烟化成的脸上,渐渐空出两个孔洞和一条线,像是双眼和嘴,似乎作出一个认真地凝视着红冲、渐渐露出微笑的表情,缓缓道:“可是,他的魂,也并不完整€€€€正适宜我吞服啊。”

  “你说什么?”

  红冲与文含徵异口同声。

  “哈哈哈!”方三益大笑出声:“那就要问问你们云观庭的人了!”

  二人俱是半信半疑,红冲道:“可你方才分明说,原本不杀他?”

  “是啊,原本,”方三益眼睛位置的两个洞像是盛了重物,从黑烟里缓缓滑下来两道空来,他或许是想要摆出流泪的神情,也不知这泪是因愤怒而淌下,还是因为悲伤,只听他阴沉道:“如果不是我发现他吃了那颗引心丹的话€€€€红冲,你和乘岚都答应过我,这枚引心丹要先借给我用!”

  他原本正是打着趁引心宗外边摆擂时潜入主峰,偷盗丹方的算盘,如今似乎还不知道项盗茵为了抓捕他,连这月的擂台也不办了。

  那文含徵服下的这颗引心丹又从哪里来?自然被他当作是今日打擂刚赢下来的。

  见方三益如此理直气壮地问罪,红冲心里不服,却知道眼下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只能顺着解释:“这颗引心丹不属于我……”他不敢提起项盗茵的大名,生怕因此又引得方三益震怒,急中生智道:“是乘岚的师尊拿来给含徵治病的。”

  这话有九分胡言乱语,夹了一分若有若无的试探,幸而文含徵虽然不解,却只管把脸埋在地里,既不否认也不肯定,让红冲能够随意发挥。

  红冲便继续胡编乱造:“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含徵魂魄不全,但你恐怕不知,含徵的师尊也是他的亲爹€€€€这颗丹药,就是他专门向引心宗求来为含徵治病的。”

  他又灵机一动,顺水推舟道:“引心丹不能久置,你应该明白我这话的意思,现下他师尊也在岛上,你杀我没什么,可你敢杀他亲儿子,不怕他追杀你一辈子?”见方三益似有意动,又趁热添柴:“你自己一个孤魂野鬼无所谓,也不怕他追杀孔道友?”

  方三益默然片刻,仍是那副挂着两条泪的模样,幽幽道:“你把他的命看得比你自己的命还重?你倒真是很想救他一命……你们妖,都是如此么?”

  “都是如此”的另一个妖,除了孔怜翠,还能是谁?

  红冲不知道方三益口中的“如此”乃是何意,但他知道,方三益这片刻触动的机会,他必须抓住。他故作惆怅而又深情地望向文含徵的方向,意有所指道:“大抵我们妖就是如此,我的心意,想来孔道友也是明白的。”

  也不知这话落入方三益耳中成了何意,只见那两道泪痕剧烈地波动起来,似乎方三益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就这样又僵持许久,红冲从眼中又逼出几滴泪来,这几颗实质的泪珠滴在方三益黑烟形成的手爪上,仿佛真的灼伤了那并无实体的手。

  方三益把一缕冒着黑烟的鬼气弹入文含徵体内,缓缓抬起腿,声音低沉:“我会放他走……但不是现在。”

  话音落下,文含徵便生龙活虎地翻身起立,一把扔了自己的长剑,乖巧地站在方三益身后,面上却是神情狰狞,咬牙切齿地从喉头呜咽出声:“你……对我……做了什么……”

  “放心,不会让他死的。”方三益并不回头,对仍在手中的红冲道:“我们处境一样,你早些叫我知道这些,兴许我们早就成了一伙。”他看着红冲面露不解,转而问:“你可知道他师尊的尊号名讳?”

  红冲:……

  他还真不知道€€€€如果早知今日用得上,他一定提前把全云观庭的八字都抄下来诵得倒背如流!

  而了如指掌的文含徵很想提示,却连个唇形都做不出来,还没等他强行逼出声,方三益已明白自己猜对了,嗤笑道:“我就知道。方才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没信。”

  方三益说着,便化作一道黑烟遁离水边,只留下半只似有似无的手爪仍然掐着红冲。他在枯木林中高速穿梭,文含徵便也受他操控紧随其后,没了肉身限制,他的速度太快,不出几息,红冲和文含徵已然失去方向,不知身在何处了。

  冷风如罡刮在红冲脸上,活生生要剜下他的皮肉,痛得他龇牙咧嘴,偏偏又有一只无形的手还箍着他脖颈,叫他低不下头,他只能勉强抬起手臂挡在脸前,才能稍微挡一挡刀子般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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