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作怪 妖猫作怪 第46章
作者:吃鸡不吃皮
尺玉负于身后的右手拂过自己腰身,指顾之间五尺长的雪白猫尾露了出来,同时头顶竖起一双毛茸茸的兽耳,兽耳微微向后撇了一下,代表他很不满。
屋内顿时响起阵阵倒抽气声,就连式粼眸底亦划过一丝不解。
式粼始终不作声绝非为了保全式家,此番四皇子入城多半是冲着仙猫传言而来,他担心多说多错无意间将游府卷入其中,进而害了游止叶。
游家与式家截然两样,式家落没也好,被降罪也罢,皆与他无关。可游止叶是他的至交好友,万不能出半点差池。
尺玉向来机灵,又熟读民间话本的章法套路,也许颠黑倒白胡说一通能把四皇子蒙过去也说不定,他且听听尺玉如何讲,再说下话不迟。
“我本不愿当众将此事公诸于世,巫马玉于三日前便死在了树妖手中,我是心系式粼哥哥以及整个式家的安危,这才用仙法维系着巫马玉肉/身不腐。”
尺玉担心空口白牙难以服众,亲身用上演了一出灵魂出窍的戏码,他将自己从所谓的巫马玉躯体中剥离开来,略施障眼法让那副皮囊看起来苍白死寂。
“如此殿下还担得起这膝盖吗?”尺玉转身与目瞪神呆的四皇子对视。
四皇子回过神来反问:“所以说你就是传言中那只仙猫?”
他此行奉父皇之命将仙猫带回宫中饲养,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尺玉回巫马玉的肉身,脸不红心不跳地认下了仙猫的身份,“正是。”
式粼反握尺玉的手将人拉到身后,继而上前半步出言打消四皇子的土匪念头,“殿下此行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话未挑明,但该听懂的一个都没落下。
式粼公然拒绝四皇子形同抗旨不遵,式万州再也跪不住了,在式峰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起身,厉声道:“式粼你可知此话后果!!”
“后果?”式粼垂首冷笑,“式家荣辱与我何干?尔等性命又何足道哉?”
式粼睥睨地看向一地曾欺压他,羞辱他,奴役他的式家人,“叫你一声祖父,你还真以为是我的牵绊了?”
秋季未至,可六亲不认的时机到了……
式粼泰然自若地转身,朝主人位上的四皇子行颔首礼,以示恭敬,“式粼不妨与殿下直言,今日即便式家满门抄斩也不能威胁到我分毫。小午乃仙身有目共睹,在下又能唤出九天真龙,脱身于我二人而言易如反掌。殿下人中龙凤耳聪目明无需式粼赘述,式粼愿与殿下君子一诺。”
“草民要事与殿下禀报,求殿下容禀。”生死存亡之际式万州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扑通跪地三叩首,“仙猫不只眼前一只,另一只在游府小公子游止叶那里。”
四皇子闻言觑向式万州,发出一声略带惊喜的,“哦?”
式家人心不齐到这个地步,他也始料未及,不过想要带走眼前这只仙猫恐怕比登天还难,他也是奉皇命办事,得需交差啊……
“祖父慎言,否则怕是要犯下欺君大罪了。”式粼既然敢出言抗旨自是想到了对策,“殿下有所不知,祖父口中的仙猫实为妖猫,因不敌千年榆树妖,故匆匆逃走。若是近人身,可是会折阳寿的。”
“一派胡言!”式万州几乎被式粼气背过去,一张老脸憋得发紫,“那日分明是你亲口对我说仙猫共有两只!!”
“祖父记性不好,式粼就帮着你好好回忆回忆。”式粼转身与式万州对峙,“三日前祖父匆匆来布庄寻找仙猫下落,不得其所踪,于是问式粼另一只是否让我送去了游府,我当时回答没错,这句话仅用于回答猫在游府。”
“你——”
式万州指着式粼,手指头哆嗦得不成样子。
“妖族修炼万年方可位列仙班,倘若另一只是仙不是妖,又何必在捉妖师进城的节骨眼离开漭城?”式粼反问过后,转脸看向万般失望的四皇子,“相信殿下对此事已有定夺。”
四皇子轻叹,退而求其次道:“好,那本宫问你,你当如何与本宫君子一诺?”
式粼作揖:“可否请殿下先行挥退式家人?”
四皇子应允:“自然。”
第61章 隐瞒
说是挥退,实际上式家人是被锦衣卫赶鸭子似的轰出去的。
年迈的式万州久跪之下难免腿脚不利索,在推搡的过程中险些被门槛绊倒在地。
幸得式峰眼疾手快把人给搀住了,否则那一把老骨头不摔劈裂才怪,其腹中积压的怨气不言而喻。
今日闹了这么一出翻脸不认人,东来布庄怕是难容下式粼了,但式粼亦是想好了后路无罣无碍。
房门紧闭时,式粼躬身请愿,“在下唯一的要求,便是请殿下将式家名下的商号从今年上供朝廷的布庄内剔除。”
“那你又能为本宫做些什么呢?”四皇子端视着式粼那副优游自若面孔莫名有些来气,“本宫此番携天子口谕前来带仙猫回宫,你让本宫空手而归,本宫当如何与父皇交代?”
“倘若在下愿同小午一并进京呢?”式粼提出回报,“如此一来,殿下便不算空手而归了。”
尺玉听了式粼的话,眉头倏地拧在一起。
他看过有关宫中的话本,红墙之内如鸟兽之笼,进去便出不来了。
更何况宫内规矩繁多,他学不来,做不到,也不愿被所谓的皇帝当金丝雀观赏。
但他没有当众让式粼下不来台,憋着一肚子反驳等那两位谈好“价钱”。
“你是说,你愿做饲养仙猫的……”四皇子话说一半,蓦然咽了回去。
仙猫怎能与牛马并论,闲厩使三个字可不兴说。
他理了理喉咙,重言:“既然你愿意进宫做仙猫使,那便另当别论了,只不过上供丝绸一事向来是二皇兄负责的,本宫素来与二皇兄交好,倒是可以替你说上一嘴。”
“那便有劳殿下了。”式粼作揖,“殿下可否在漭城游玩两日,式粼进宫前需得处理些家务事。”
“好,两日后,本宫派人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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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式粼所料,方才与厅堂齐跪的式家人,此刻一个不落地聚在了卧房所在的内院,兴师问罪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此时阿安正跪在地上,嘴角挂着血丝,两颊被耳光抽得比刚出锅的馒头还肿。
阿安看到式粼与尺玉归来的刹那,眼泪疙瘩当即砸在了地上,双眼盛着求救信号,无声地喊了一声东家,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泄露。
式粼看到阿安被打成这样,视线很自然地落在式峰身侧的阿寿手上,阿寿见式粼望过来连忙藏起微微肿胀的手指,忐忑不已地垂下头。
“你居然还有脸回来!”式万州的声音照往日沧桑了不少,足可见气得不轻。
式粼已是破釜沉舟,压根没把式万州放在眼里,转而对可怜巴巴的阿安讲道:“谁打你的现在立刻打回来,式家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还手,四皇子定会为我主持公道。”
式粼此言一出,阿安噌地起身,用沾着沙土的粗糙手掌啪的一声扇在阿寿脸上,阿寿应声倒地,给一旁的式峰吓了一跳,式峰忙不迭闪至一边,生怕被伤及无辜。
此时式粼攀龙附凤今非昔比,他心中再是不服也不敢明面上惹,更何况式粼身边还有一只仙猫在,想要惩治式粼,需调虎离山才行。
“式粼!”式万州扶着桌边起身,“你竟敢当众忤逆于我……”
“忤逆?祖父可别忘了式粼这些年是如何顺从的。”式粼淡笑上前,将指着他鼻子的苍老手指悄然按下,其间无一人敢上前制止式粼的不敬,因为无人知晓式粼与四皇子在屋子内聊过什么。
“人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听话,当你一次又一次地将娘亲犯下的错归咎到我头上时,就该意识到一个小孩酝酿了二十多年的恨意有多深。”
“祖父越是厌恶式粼,式粼就越容易长成祖父厌恶的模样。”式粼说着说着神色渐渐起了些变化,嘴角的笑意与眉宇间的阴鸷组合在一起,病态且森冷,“归根结底是祖父一点一点把式粼变成这样的,自食恶果的滋味还不错吧?”
“式粼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祖父呢,祖父回去后耐心等待吧。”式粼抬头用掌心抚过式万州苍白的头发,感觉到式万州整个人都僵住了,笑道,“祖父倒也不必如此害怕,式粼再是想要报复,也会记得祖父未取式粼性命的大恩,式粼同样给式家留了活路,今天就散了吧。”
他回过身,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两日后式粼自会搬离东来布庄,各位最好识趣一些,不要出现在式粼的视线内,更不要做无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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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进宫。”尺玉进屋后松开式粼的手,“我刚才其实就想跟你说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宫里规矩多,你们人族又看重尊卑,跪来跪去的我适应不来,而且我也不喜欢被人当成笼中鸟观赏。”
“哥哥知道小午不想进宫,在四皇子面前做小午的主的确是很自私的行为,可哥哥是骗四皇子的。”式粼重新捏住尺玉的指尖,将人拉进里屋内坐在床边细聊。
“骗他?”尺玉不解地挑眉,“我不明白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哥哥想要利用四皇子扳倒式家,必然要拿出等价的筹码,目前为止能够令四皇子动心的只有小午,哥哥先假意答应他,待事成之后与小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便是。”式粼视线半垂,留了一半的话没说。
“这么说来式粼哥哥也是在利用我了?”尺玉听了式粼的话胸口闷闷的,“那我倒要问问式粼哥哥,你口中的事成要等多久,我又要在红墙大内中忍受多久,式粼哥哥就是这么喜欢我的吗?如果我不愿呢?”
式粼瞳孔一颤,松开浅抿的唇瓣,“假使小午不愿,大可以先行离开,哥哥将这边的事解决掉,再去妖岭寻小午。如此安排,我的小午意下如何?”
“你既能独自解决此事,又为何要将我拖下水?”尺玉发现自己听不懂式粼的话了,“而且你拖这两天意欲何为?快些进宫,不是能快些让四皇子和他的什么皇兄交代式家的事吗?”
“可哥哥要将这边的人带走啊,带去哥哥的新布庄做事,小午忘了阿泰已经和姬乌过去了吗?”式粼用笑掩饰掉了眸底别的东西,“要不小午也别回妖岭了,干脆去涑城等哥哥好不好?”
尺玉视线不离式粼,深吸一口气后尽数吐出,“我感觉你今天怪怪的,不像每天那么真诚。”
“怪吗?小午怎么瞧出来的?”式粼捧起猫猫的脸,大大方方与试图看穿他破绽的尺玉对视,“还是小午经此‘利用’,打心眼里不相信哥哥了?”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我断定你反常至极,非常,特别!!”尺玉接连用了三个强调词,可他却说不准症结究竟在何处,唯独心里隐隐觉得不踏实,“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哥哥想……”式粼卖关子地拉了个长音,而后道,“一箭好几雕。”
第62章 我要杀了他
避免尺玉离开时被人盯上,式粼在次日天不亮便摸黑给自家猫猫收拾行李了。
要带的东西有很多,风干的牛肉,烘烤的肉脯,还有新炸的小鱼干,以及他给尺玉定制的杂七杂八的小物件,包括尺玉还没看完的两本话本。
式粼将它们一一包好,挨排装进他背猫猫的袋子里,即便再是克制,眸底依旧藏不住离别的难过。
他其实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包括昨天故意做尺玉的主,这么做乍听起来是自私,实际上他将选择权交到了尺玉手里。
要么尺玉心甘情愿地跟他进宫,等他彻底斩断过去的仇恨,就与尺玉远走高飞虚度这一生;要么他独自留下,给过去一个交代,也放尺玉自由。
尺玉终究是要飞升成仙的,他再是留恋萦怀最多不过强留尺玉四十载,与其待缘分千丝万缕难割难分,莫如情止浅伤,刚好能避开尺玉那句,“兴许你老了,我就厌了呢。”
或许尺玉回过神来会骂他冥顽不灵愚蠢至极,可他本就与尺玉相隔天壤,尺玉一世逍遥自在,哪知他四肢铁链早已陷入骨血摘不去了,用尽半生的心血绝非说弃便弃下的。
他骗了尺玉,留下的两天与带下人们离开全然无关,他在赌,一赌尺玉是去是留,二赌式家是忍是泄,三赌四皇子必究其罪,四赌天子欲壑难填。
如今尺玉决心避开,剩下的,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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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粼收拾完东西回到里屋,见尺玉还在翻着肚皮呼呼大睡,双手握着翘在身前的毛茸茸小胳膊,将脸埋进香喷喷的绒毛里轻唤,“我的小午宝,该起床了。”
“啊,这么早啊……”尺玉眼睛有些睁不开,下意识在式粼头顶踩奶,“晚一点再走吧,我会障眼法的,肯定走得神不知鬼不觉。”
“哦,看来我的小午宝是想多跟哥哥腻歪一会儿啊。”式粼在热乎的猫肚皮上亲来亲去,笑道,“那哥哥再好好稀罕稀罕。”
猫猫睡觉前都会将毛毛梳理至软蓬蓬的状态,此刻尺玉像一朵洁白的云团,蒜瓣毛的缝隙还能看到粉嫩的猫猫肉肉,式粼将毛毛用吻逐一推倒,尺玉被碰到neinei立马就醒了。
“不腻歪了,我,我要出门了……”
尺玉磕磕巴巴地勾着尾巴藏起异样的猫铃铛,后退两步幻化成半人形跪坐在床内,“那你什么时候来涑城找我,定个准日子。”
“哥哥昨夜不是跟小午说了吗,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小午直接过去便是。”式粼牵尺玉的手,揉捏手指肚,“眼下小晚和游止叶应该已经到了,我的小午过去也不会无聊的。”
“你别拖得太久知道吗?假使你迟迟不归,我可不等你了。”尺玉眼巴巴的连交代带威胁。
“哥哥知道,我的小午一定要戴好蛟髯,别在半路碰见捉妖师了。”式粼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他亲了亲尺玉眉心,将尺玉送至窗前。
“那你麻溜着点,我走了,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