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鸣之书 回鸣之书 第107章
作者:dnax/野兔迪可
九骨,你在哪里?
挣扎的手被轻轻握住放回毯子里,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房间、四壁、窗户和窗外巨大的女神像。
比琉卡一下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古都神殿的塔楼。
怎么回事,他还是被抓回来了?九骨呢?
他伸手触摸自己的脸,五官健全,眼睛渐渐适应了光亮,鼻子能闻、耳朵也听得见。他张开嘴,发出的声音虽然嘶哑却也不见异常。
“九骨……”
“他正在另外的房间休息。”回答他的是个年轻祭司,和比琉卡见过的所有祭司都不同,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温和腼腆,说话时总是微微低着头,嘴角流露着温存柔和的微笑,漂亮的蓝眼睛里没有半点敌意和警惕。
“我要见他。”比琉卡掀开毯子,他要去确认九骨的安危,还要知道在自己昏迷之际,地底迷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可以,聆王大人,但是你们都十分虚弱,西利奥大人建议这几天最好卧床静养。”
“谁是西利奥?”
“西利奥大人是神殿的医师长。”
“我没有病,我要见九骨。”
“请稍等。”
比琉卡以为他会继续阻止,甚至叫来神殿骑士把他按在床上套上枷锁。他做好了反抗的准备,然而那年轻祭司却只是拿来一件厚厚的深灰色羊毛外套,一双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皮靴。
“外面很冷,请不要着凉了。”
比琉卡将信将疑地望着他,对方也坦然真诚地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
“尤兰·埃利西斯。”
“我没有见过你。”比琉卡拒绝了要帮助他换衣服的仆从,自己穿上羊毛外套和靴子。真暖和,羊毛粗糙的手感令人安心,靴子大小刚好,看起来是簇新的。比琉卡穿戴整齐,虽然还有些疲惫和眩晕,但抵不住那颗想飞到九骨身旁的心。
尤兰穿着祭司的白色长袍,十分自然地跟随在他身边。
比琉卡问:“你不冷吗?”
尤兰只是微笑。
房门外没有守卫和神殿骑士,空荡荡毫无防备。比琉卡忍不住想,如果现在他一路跑出去,跑出神殿,跑出幽地,会不会有人拦住他?
“我来带路,聆王大人,请跟我来。”
尤兰领着他穿过走廊,来到另一个房间门外。这里也没有守卫,难道神殿骑士全都在罪民渊薮中死光了吗?比琉卡狐疑地想,过往的一切让他不敢轻易相信别人,生怕其中又有什么料想不到的陷阱。
尤兰先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才把门推开。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比琉卡先看到躺在床上的九骨,一个穿着黑衣长靴,腰间挂着长剑的人站在床边。
“你干什么?”比琉卡冲上前去,可才刚跨到黑衣人身后,就被对方一把推开。
塞洛斯·达坦一脸冷漠嫌恶地望着他,问道:“你究竟喜欢这冒失的小鬼哪一点?”
比琉卡听到九骨在笑:“你不觉得很可爱吗?像一只随时都会扑上来闻你的小狼。”
“他只是闻你,但却想咬我呢。”
比琉卡的脸涨红了,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九骨身边问:“你伤好了吗?”
“好多了。”九骨说,“伤口有点发痒,我涂了药膏还喝了止疼剂,绷带也刚换上干净的,而且已经没有再发烧了。”
比琉卡把手伸进毯子里,找到他的手握住。
“你的手好冷啊。”这么说的人是九骨,比琉卡却不肯放开,直到自己的手被对方捂热。
“现在一样热了。”
塞洛斯问:“要我先出去吗?”
“留下来,我想比琉卡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那倒是,他总是有很多问题。”
塞洛斯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却任由比琉卡跪在地上。
他的姿态如此放松,全然不像身在敌人的地盘,比琉卡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神殿骑士都不见了,守卫也不在。”
“你大概能在训练场上见到几个。”
“为什么?”
“你跟他解释吧。”塞洛斯无奈地说,他还是喜欢珠岛那样不开口只用血之音歌唱。
“我来解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比琉卡看到尤兰在门外恭恭敬敬地对一位老者行礼。
费耶萨依旧是原来那身朴素的打扮和慈祥的面容,只是比琉卡打量他时,觉得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宽慰也添了几分哀伤。
“尤兰有没有照顾好你,孩子?”
比琉卡始终无法对这个温和慈爱的老人生气发火,更何况费耶萨并没有欺骗他,聆听仪式时九骨、赫路弥斯和夏路尔的确已经逃离了囚牢。
想到赫路弥斯和夏路尔,比琉卡的心中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重和悲痛。他开口询问,费耶萨摇头作答。
“死者不能复活。”
“可是你的故事里,苦行者塔塞拉就复活了无数次。”
“那是远古时代的故事,塔塞拉死时第基斯人保留了他的躯体,即便不是完整的身体也是他的一部分,你的朋友和夏路尔一起坠入了先民之喉,已经尸骨无存,就算女神在世也无法将他们复活成原来的样子。”
“她说可以。”比琉卡想起树下女神对他说过的话,“她要我把她的生命带走,要我在灾厄之后让死去的人复活,她说……”
费耶萨的目光流露着无奈的感慨,比琉卡止住了后面尚未说出口的话。有什么不对劲吗?难道那一切真的只是个错乱的梦?
“不要怀疑,孩子,那不是梦,但也不是真实。”费耶萨说,“那是只有你才能见闻的世界,一部分和你一样拥有远古血脉的人,充其量也只能听到只字片语,你却能走到他面前,和他如此对话。”
“他?”
“说来话长。”费耶萨看了看翘着腿,安然坐在椅子上塞洛斯,后者丝毫没有谦让的意思,于是他就像上次一样盘腿坐在比琉卡身旁。
“你大概听过关于巨大的黑鸟的故事。”
“听过。吟游歌手说,黑色巨鸟带来了灾难,也留下生命和灵魂。”比琉卡依稀记得这个故事,“他说这是古老的回鸣之书上写的。”
“回鸣之书上有很多故事,你知道这些故事又是谁写的吗?”
“一个叫奥洛维斯的人。”
“艾洛恩·奥洛维斯。”
“我不知道他的全名。”
“没关系,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人,或许最早关于黑鸟、灾厄、女神和死神的故事是他记载的,但之后的千年间数不清的人以他的名字填写着这本古老之书,所以可以说他们其实是一群人,写了不同的故事。”费耶萨说,“你会看到同样出自于回鸣之书中的故事总有自相矛盾的地方,那也不是艾洛恩·奥洛维斯的疯癫造成的,只是时间在流淌,记忆会消磨,故事也在不断地流传中丧失本来的面貌。”
“艾洛恩·奥洛维斯,就是那个第基斯巫师吗?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描绘魔法时代的故事,可要是他,那些故事就一定是假的。”比琉卡说,“他不会把事实写下来,不是吗?你说过他已经高于其他人,自己也犹如神一样存在。神永远不会告诉凡人真相是什么,即使对自己的信徒也一样。”
连罗德艾这样忠诚的克留斯信徒都会被虚假的故事蒙蔽,古都神殿的祭司对女神的起源又有多少了解?
“孩子,你能先告诉我,你在那片白光中看到了什么吗?”
“我看到女神。”
“所有人都看到了女神,或者说是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到女神,但只有你进入了那个世界。”费耶萨问,“你看到她,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问她如何才能避免末日降临,她要我杀了她,她说自己不过是生命的容器,要我……”比琉卡把树林里发生的事告诉了费耶萨,塞洛斯和九骨也不发一言,安静地听着。
这个经历对任何人而言都过于离奇,只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过非凡的经历,因此谁也没有质疑他的话。
“你是个好孩子。”费耶萨打破沉默说道,“尽管这些日子里你受到了很多苦难,有人逼迫你去为众生聆听,甚至献身,我看到了你的反抗,可事到临头你还是没有忘记挽救这个世界。”
“我不是为了古都神殿去聆听,我只是……”
“你只是善良。”
“这个女神比你们懂事得多。”塞洛斯对费耶萨看了一眼,“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阻止这小鬼杀掉她呢?”
比琉卡也疑惑地望着费耶萨,他记得当自己握住那把漆黑的剑要杀死女神的时候,远古巨兽拼尽全力阻止他,最后是九骨抱住他,把他从“那个世界”中拉回来。费耶萨是什么时候来到先民之喉,又为什么要阻止他杀死女神接受万物的生命?
“因为那不是女神的本意。”费耶萨说,“你没有听错,女神是在呼救。”
第155章 最后的故事
“我来告诉你这个最后的故事。”
比琉卡知道,故事并非故事,只是真相罢了。
费耶萨说:“首先,你已经知道歌手歌谣里的故事是错误的,黑色巨鸟并没有留下诞生生命的卵,这个不存在的卵中也没有女神帕涅丝和死神克留斯的灵魂。”
当然,比琉卡更相信他说的第基斯巫师带着苦行者塔塞拉的头骨来到神痕森林的故事,女神是人,死神也曾是人。
那么灾厄是什么?
“黑色的鸟即是灾厄。”费耶萨说,“至于究竟要追溯到多久以前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学者能够证实,只是从散落于各地的壁画上能拼凑出,灾难自天而降,并且从未远去,一直留存在这片大陆上。我们总是认为灾难是神的震怒,而世上不只有一个神,至少在兰斯洛,大家承认大陆之外是由异教的神庇佑和统治的,因此,或许灾难也来自于其他神灵的意志。无论如何,灾难已经降临,并且成为大陆的一部分,与在这里生存的人们纠缠不休。”
“女神说,灾难是创造她的人制造的。”
“这一点他撒谎了。”
“你一直在说他。”塞洛斯忍不住问,“难道万物的母亲,生命的女神是个男人吗?”
“不,但他肯定不是女人,你也可以认为是它,只不过我认为他更像我们,像人。”
“那么他究竟是什么玩意?”
“我说过,他是从天而降的灾难,却并非风暴、雷火、海啸和山崩地裂。他毁灭一切,满怀恶意,时时蛰伏,又突然出击。他不满足于一次毁灭,而是每次都留存一些生命,让人们继续繁衍生息,重建家园,在一切走向繁荣之时再次摧毁所有。”
“我还是不懂。”塞洛斯费解地问,“他是怪物吗?比如像传说中的恶龙一样,常年蛰伏在灼热的地底,每隔千年就从地下飞出来四处作恶,烧毁城市、破坏村落。”
虽然比琉卡觉得这种想象完全像是三流歌手表演的故事,但故事里的恶龙与那只巨大的黑鸟也有几分相似。
“他不是恶龙,也不是怪物。”费耶萨说,“大灾厄以来,好几代的学者不断钻研,数不清的旅行者从各地遗迹搜罗碑文、壁画和古籍,我们基本上得出了一个目前最受认可的结论。他没有肉体,只是影子,但他像人一样可以思考,像人一样诡计多端、深谙人性的弱点。他力量无穷,或许真是某位凶神降临,总之,至今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但他可以带来灾难,可以毁灭我们。”比琉卡说,“预言中的末日就要来临,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吗?”
费耶萨望着他笑了,这笑容如此慈祥,仿佛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他自己的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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