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他 仰他 第29章
作者:垚先生
学生们都跑了,妖邪们伏诛,一切又回归沉寂。温藏弓气喘吁吁,手脚脱力,正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妖物的脚轻踩在青石砖上的声音,他一剑飞出,“”一声巨响,狐狸的哀嗥响彻书院。
温藏弓晕了过去,瞎了两个。林舒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两个月。他记得林舒给他上眼药,喂他喝粥。
两个月后,温羲从了了书院带走温朔,并对他使用了分神,但分出来的朱衣公子逃跑了,温羲没能当场灭魂。
还有很多很多回忆
温朔餍足得、痛苦地“唔”了一声。
见温朔痛得直抽搐,桃萌掰住他的肩,“傻子,忘了就忘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九命猫挪动身子,“温二,记起你有多忘恩负义了吧?如果不是他,你就是个瞎了眼的负心汉!”
缚神仙索钻进曹云的袖子,她的胸口激烈起伏,背慢慢驼了,脸皱了,头发变成雪白,鲜亮的衣裙撑在干瘪瘪的身躯上,她又变成了老婆婆的样子。
曹云走到九命猫身前,踢了他一脚,“再乱叫,本公主吃了你的耳朵。”
温朔扶着桃萌站起来,手臂穿过桃萌的背,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对曹云说:“抱歉,浪费你这么多灵力。”
曹云垂下手臂,袖子里落下缠着红带子的虎爪匕首,两个圈套进食指,“嗖嗖嗖”在脸边转,转得匕首模糊,“等打完了,多给我抓些血食就好。”
谢渊走过来,四人并排看向屋脊上的漱月犬。
温朔道:“现在,捉逍遥郡君!”
三人异口同声道:“好!”
“八十一个大光头都被我砍瓜切菜。我会怕你们这些渣子?”漱月犬仰天长啸,黑云再次遮住弯月,天一楼四周刮起强飓风。
温朔道:“桃子,劳烦你帮我折柄剑。”
“师兄再动,会让伤口裂开的。不如,交给我们?”
“桃子,这是生死之战,不留余地。”
谢渊一笔横出,跃上天一楼顶,化出一柄比人还长的弓,横过来,用腿踩弓身,双手拉弓弦,身体往后倒,“这叫后羿射犬清理门户!”
曹云身薄如纸,被风吹到天上,手里两把匕首还在飞速旋转。谢渊射出比人还长的光箭。曹越掠过去,踩在箭上,直冲逍遥郡君。逍遥郡君尾巴一摆,化成男子,变出长枪,“”一声,与曹云的匕首相交。老太太从瓦上滚了几个跟头,头坠到屋檐外,被谢渊夹住脚踝,倒提在空中。
曹云哎哟呦喊:“我的老腰要折了。”
谢渊臂膀一转,将曹云调转了个头脚,端放到瓦上。桃萌扶正温朔,从怀里取出符纸叠成纸剑,结印,化出一柄剑,交到温朔手中。温朔和桃萌也跳到天一楼顶,四人将逍遥郡君围在正中。
天一楼是了了书院中最高的一处楼。他们在楼顶可以俯瞰书院全景。不算大的书院里竟然没有一处点灯。暗之中亮起一双双青色、红色的瞳孔,像是猫科动物的虹膜在夜中发光。
“还来?一茬又一茬是韭菜吗?这又是谁的分神?”谢渊显然烦透了。
温朔用余光打量下面,“这次真的是眼睛。来了几十只精怪。”
“魔教后援?”曹云笑了一下,“今日可以吃个饱了。”
桃萌手腕边的弯月刀飞了下去,曹云的虎牙匕首也飞了下去,一刀一匕反射月光,如回旋镖一般交错,分开,再交错,月光照亮一张张形色各异的精怪的脸。利刃之光也照亮了衣衫单薄的林舒的清俊脸庞,他正站在被缚神仙索捆缚的九命猫旁。
乌云盖雪怒吼:“小林子,同窗那么多年,你看着我死?”
温朔垂眸,“林长琼,你也与魔教同流合污?”
林舒清瘦的身子在风中如孤竹颤抖,“求财者不为贪,求全者为贪。我所求不过是书院平平安安。藏弓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几十只尖耳朵的精怪跳上天一楼,潮涌般向四人压近。
乌云盖雪突然朝天一楼顶的逍遥郡君吼:“君君,快走!”
漱月犬一枪出击,刺向桃萌,“乌云,别闹,等我杀了他们。”
温朔以剑格枪。桃萌飞出符纸,燃烧,绕着天一楼转圈,将漆黑的夜照得恍如白昼。
乌云盖雪又道:“走!我自有缘故!”
漱月犬再次跃向空中,变出长长的白尾巴,从剑与剑、刀与匕间的空隙里钻了出来。符咒与金线交错飞出,企图缠住漱月犬。逍遥郡君化为九霄中的一朵流散的白云,转眼不见了踪迹。
精怪们一个个落地,悄无声息地站在林舒身后。
四人也落了下来。
曹云嗅了嗅空气,摸到林舒身边,“这位公子,你身上有股死人味,好香。”
林舒连连后退,“婆婆,你别靠近,你身上的味道我受不了。”
“你说本公主臭?好大的胆子!”曹云抽出鬓发间的枯竹狼毫,狠狠敲在林舒额头,“没礼貌!讨打!”
林舒的皮肤一沾染狼毫笔,那块皮突然烧了起来,灼起一个大水泡。他一边扶额,一边“嘶嘶”往嘴里吸凉气。
曹云愣了一下,“你是鬼魂?”
“七年前,一场风寒要了我的命。我不放心书院,魂魄就盘留在此了。”林舒转头看向温朔,“藏弓兄,多年未见,却不想再见面,是这么个情形。”
温朔问:“长琼,迷香是你放的吧?”
林舒淡笑,“每年二月,两位教主都要回书院喝上一杯水酒。我放学生早春假,放迷香,都是不想让人撞见他们。却不想今年他们来得格外早,和你们撞上了。我看情况不对劲,就去找了帮手。”
温朔问:“九命猫和漱月犬到底与了了书院,与你和我,与蛾眉月有什么关联?”
林舒说:“他们就是当夜,你从那群采阴补阳、摄阳炼气的畜生手里救下来的学生中的两个。”
温朔愣住。
九命猫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温二,你在书院养伤那阵子,你眼睛看不见,我们不敢靠近。我和君君总是远远地仰望你们的背影。曾经,我们把你当英雄。现在,我们看不起你!”
温朔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林舒说:“是不是觉得,因为救了九命猫和漱月犬,才造就了今日的两个魔头?他们杀人如麻,为祸欲界。他们身上背着的血债有一半要归咎在你身上?”
温朔道:“我一直在错,步步都错。”
“寻常人的人生也是人生!你不仅救了魔头,还有他们!”林舒用手指指向身后的精怪,“你一共救了三十三人。三十一人后来隐于芸芸众生。他们有的做了教书先生。有的只是铁匠。他们不重要,却也很重要。他们能活,是因为你。温藏弓,你做不了所有人的英雄。但你却是他们的英雄!”
所有精怪平举上臂,抱拳,行书生礼,“藏弓兄,多谢你。”
“藏弓兄,我一辈子感激你。”
……
桃萌看到这些人里有白日里竖竹叶的男子,他走过来,把银子交还到了谢渊手里,“我们不收恩人的银子。”
桃萌咬住袖子,撕下一块布头,递给温朔,“师兄,擦擦你的眼睛,都是血。”
温朔用布头擦眼角,“长琼,当日我患了眼疾,看不见东西,是你照顾我两个月。日后书院要是有难或者你有任何需要,可送信上鸡鸣山。”
“哈哈哈哈”九命猫笑得满地打滚,“你说是小林子?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蠢,温二。你真是又坏又蠢!我竟然曾经仰慕你这么个渣子,偷偷跟你回洛阳,看你病得要死了,还给你暖身子。我比你还瞎。”
温朔被朱衣公子刺穿的伤口涌出更多鲜血,黑色衣襟上的污点越洇越大,他的血都流尽了,脸色苍白如纸,晃了晃身子,“你是说”
“蛾眉月!那个假装得风寒,哑了嗓子,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两个月的人是蛾眉月!你与他,吃一碗粥,枕一张席,洗一只浴盆。温二,你是个实打实的负心汉。”九命猫敛起金瞳,脸上又是嘲笑又是鄙夷。
林舒叹了口气,“藏弓兄,你跟我来吧,我让你看件东西。”
桃萌笑着对温朔说:“我与师弟师妹在这看着九命猫。师兄,你去吧。”
温朔跟着林舒来到寝舍。
林舒从博古架上抽出一本书册,“那三年间,你避恶求学,他不想让你为难,却还是放心不下。他找到我,每月付我银钱,让我照顾你起居。我用书信与他分享你的情况。这本日志他看过。你也看看吧。”
“八月十五,藏弓兄在舍前大树下埋下一坛桂花酒。”
……
“十二月十一,藏弓兄发现了一本《论语》,爱不释手。”
……
“正月初五,藏弓兄发了热疹,服汤药三帖。”
……
“二月初六,藏弓兄的眼睛还是不见好转,月公子求访鬼族,讨来药方,给他敷药。”
……
林舒道:“学生悬尸后,我与蛾眉月断了通信。他生怕你出事,就赶来了了书院。结果,你眼疾发作,误伤了他。他当时伤得很重,却不让我告诉你他来了。他扮作我,照顾了你两个月。你在养伤。他也在养伤。你眼睛盲了。他装作哑巴。”
温朔还在翻看日志。
林舒道:“藏弓兄,夜深了,你受了伤,歇一夜再回去。我带你去你住过的寝舍。”
上半夜,桃萌负责看守九命猫,下半夜,换成谢渊。
温朔忍着疼洗了澡,换了衣衫,躺在温藏弓曾经躺过的席子,脑子很乱,根本睡不着。
桃萌从外头回来,看到屋里还点着灯,脱了鞋,爬上通铺,用手垫着脖子,凝着火光悦动下的温朔的背影,听着他沉稳的呼吸,问:“师兄,伤口疼得睡不着吗?”
温朔回答:“我不疼。”
“我与林舒是旧相识。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每年也向了了书院捐赠一百两银子。他时常和我通信,告诉我书院的事情。”桃萌顿了顿,“我把天一楼中的药方交给了他。明日一早,我熬药给师兄敷眼睛。”
“谢谢。”
良久,桃萌问:“找回记忆让你很痛苦吗?”
温朔说:“那些我以为是林舒的回忆,如今都变成了他。我记得那些粥很烫。我记得回廊里夹杂着竹叶香的风。我记得他起伏的胸膛和微微的喘息。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再次和他相逢。”
“只为了再见他一瞬,就那么痛,值得吗?”
“我们多出了好多日子。朱衣不是在逃,他在等我找回他。还有很多事情,我没有同他说过。无论生与死,好与不好……对不起,桃子。”
“为什么和我道歉?”
“我不知道。”
“师兄”
“嗯?”
“你是傻子。”
温朔艰难地转过身,他的黑眸夹在红肿的眼眶中,“桃子,迟来的爱意不值一文。很卑劣。很肮脏。”
桃萌凝着少年英俊的脸,“师兄,他不会这么想的。在我心里,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温朔胸口的伤口像是不断汲取养料的瘤子,将温朔的精气神、脸上的血色都抽走了,他微微颤抖。
桃萌说:“师兄,如果你想念他,就闭上眼吧。”
温朔闭上眼,眼皮在眼珠飞快转动下颤抖。
“师兄,你答应我,以后想蛾眉月,就想了了书院的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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