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他 仰他 第35章

作者:垚先生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正剧 玄幻灵异

  一路御剑飞往北方,越接近魏地,底下的村庄也罢,城郭也好,全都挂满了黑灯笼,门口还扎着穿鲜亮衣衫的纸人,仿佛是有什么重要的庆典。

  有时候,三人落下云头,去城里买酒和吃食,进到最热闹的大街上,发现家家户户门户旁都设藤草编的鸡笼、鸭笼、鹅笼,里边的家禽一个个见到路人打量,全都“扑棱棱”拍飞翅膀,扬得满条街都是鸡屎臭和翩飞的灰白羽毛。

  温朔在一摊子上挑了一座只有指头长短的陶泥人。

  谢渊手里各拎一坛魏地的青梅好酒,头左摆右晃,转来转去,问:“这些都是用来干什么的?朔朔你知道吗?小师妹你记得起来吗?”

  温朔的黑眸扫过街两侧的笼子,“魏民古朴,傩神亦酬鬼,想必是要为某位大人物举行祭祀大典。这个大人物不难猜。”他看向曹云。

  曹云神色恹恹,无精打采地拖着两条细腿,红裙子的摆在她绣鞋边如穿梭的蝴蝶,“三月初三是先生五百年圣诞的日子。魏地之民崇尚先生,将他视为苍生之护。正是因为崇尚先生,我这个跟在先生身边二十二年的笔吏才流芳百世。魏地之俗,是要供上上万牺牲才可行典礼。五百年是个整日子,怕是有人牲都不一定。”

  “杀人牲?嗬你们魏地可真是够古朴的!”谢渊把那个“野蛮”吞了回去。

  温朔低头凝思,“三月初三,道盟要重选七星官,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引’,并毁之。若不得,退而求其次,也必须守住那根缚神线索,不落到他人手里。”

  “你是怕有人挤下师父,坐上七星官之位,就逼着师父将线叫出来是吧?”谢渊手臂一抬,将两坛酒单臂揽在怀里,锤了温朔肩膀一拳,“怕什么,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们中就推一个人出来,也择个官当当。”

  曹云问:“可能吗?”

  谢渊眼珠子闪闪,“怎么不可能?我们挑出参宿与世家的肮脏交易,捣毁鄢陵济慈堂的买卖窝子,查出杀害参宿的凶手,抓了九命猫,又杀了从无极狱逃出来的那么多妖邪。我们鬼宿正在像我的金砖一样闪闪发光,除了桃子这个”谢渊被黑眸死死盯住,立即改口,“解语花,鬼宿就是一颗完美无瑕、冉冉升起的新星,‘哗’一声划过夜空,刺瞎了道盟长老们的眼。”

  温朔说:“谢渊,我以为,我们还是着眼眼下的任务要紧。想一想,怎么找到与小师妹过去有关的人和事。”

  谢渊一皱眉毛,“你也有才尽之时?一点头绪都没有?”

  温朔道:“我查阅了魏国史官们留下的史作,奇怪的是,那上面没有任何小师妹的记载,连她曾经住过的甘露宫也没留下一砖一瓦。我肯定,她是被有心人故意抹掉了痕迹。”

  谢渊想了想,鬼鬼一笑,问:“正史里找不到。野史里找过没?”

  温朔冷着脸道:“正史易寻,野史千七百中,大多为杜撰,且都是违禁物,哪里去寻?”

  谢渊又问:“起居注可有?”见温朔一脸蒙,立刻笑道,“亏你还是世家子出身,不知道贵族女子一言一行都有记录。哦你家可能是与我家不太一样。比如我母亲吧,每日何时起床、梳头、吃饭、午睡都会由女官记录。要是呃那个就是被召寝,钻被子了,那接下来一个月,就算是吃了一片笋、一瓣橘,都要记得清清楚楚。小师妹贵为公主,这种东西肯定有啊!”

  温朔干干脆脆道:“亦不见此类记载。”

  谢渊耸肩摇头,大声“哎”道:“那就是大海捞针咯。你说是有人故意抹去她留存在世间的一切东西?嗬这人肯定恨小师妹不轻!这又提供了另一个考虑的角度。小师妹,你好好回忆一下,你这辈子得罪过什么人?必须是天大的仇天大的怨那种?”

  曹云此刻正盯着酒幌子底下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上陈四蜜饯、四面果子、四油果子、四冷脯,她看着那些吃食,恍恍惚惚,挪不开腿,也堵住了耳。

  “追忆往昔是水到渠成之事。我们初来魏地,周遭种种总会勾人心境。不如先让小师妹冷静一下。”温朔看向酒幌子上一个“魏”字,不像招牌,倒像是旗帜,“我们就这茶寮歇歇脚吧。”

  三人在一张厚厚油腻的桌子边坐下。一落座,温朔就小心翼翼掏出揣在衣襟里的陶泥人,又掏出一粒碎银,推到桌边,对掌柜点一点头,“赔你筷子的钱。”言闭,抓了把筷子,指尖飞出的刀锋,把十几根筷子削成不同粗细的尖,低头刻起了陶泥小人。

  谢渊要了店里所有的东西,一样上一盆,把盘子叠了三层,“小师妹,你一定很想念家乡的味道,快吃!”

  曹云低头找了一圈,在茶寮边一个洗茶具的水吊里接了点凉水打湿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捻一颗生姜梅子在口中含住,吃完,用手帕掩嘴,吐出一颗核在手心,道:“我从未吃过宫外的东西。他们不让。事实上,因为要保持极薄极瘦的神女之姿,我每月都辟谷半个月,宫里的东西吃一口就得丢开了。这些东西没有宫里做得好,却可就是让人念念不忘。”

  “那你多吃些。”谢渊把盘碟子往曹云面前推。

  “这么多哪吃得完?”曹云从怀里拿出一个绣包,捡了几盘没动过的精致的东西放进去,仔细扣好盘扣,又朝谢渊伸出一臂,又尖又细的指甲对准谢渊,“借些金豆子。我给沈夫人送去。”

  温朔从自己的活计间抬起眸,问:“鄢陵的沈夫人?”

  曹云点头,“我自去见她,实在对她的遭遇难以忘怀,就与她通过两回信。第一封信,她说,夫家逼着她改嫁。我寄回五十银。第二封信很快就到了,她说婆家收了银子,虽然暂时不让她嫁,却话里话外逼问她是否有相好。她又想为未出生的孩子求一个名字。我看到这些糕点,就想给她寄些过去,再寄些金豆子。金豆子小巧轻便,又值钱,让她藏起来做私房之用。只是还差个名字。”

  谢渊“嘿嘿”一笑,“这种事,自然要我们的朔朔出马了,一个名字,文曲星投胎啊,不就是信手拈来吗?”

  温朔用削尖的筷子刮下一层木屑般的薄泥,陶泥小人的脸变了,他手上不停,道:“儿女的名字是父母之所望所期所念,恐怕不合适。”

  曹云说:“沈夫人把我们当成是恩人。她说,她会让孩子记着恩人们的恩情,承恩人之志。”

  温朔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谢渊摇头,“你这就有意思了。生孩子这种事谁能保证生男生女。有这种方子,我家老头子该乐疯了!”

  曹云道:“沈夫人说,她有预感,在母亲肚子里很安静,一定是个女孩儿。”

  “一路行来,魏地山河壮丽,令人称奇,远望山雾为黛色。”温朔黑眸一闪,“沈黛,如何?”

  曹云低下头,从怀中取出羊皮小册子,拔下孤竹狼毫笔,写了几笔,喃喃颂吟:“黛黛?好名字。愿这个女孩儿长得如花儿般美,热爱其所热爱,得偿所愿。”她写完,撕下纸,手又一摊,“渊师弟,你破费了。”谢渊把金豆子放了一颗在她手心。曹云施咒法,让纸鸢带着信与金豆子钻入青云。

  曹云又洗了手,一边细细嚼蜜饯,一边打量温朔雕刻小人,她把蜜饯咽下,擦了擦嘴角,道:“朔朔刻的是魏地人用来给死人招魂的陶俑,我们叫魂器。魏人相信,人死后魂魄不灭,可施法召入魂器,镇宅。朔朔下竹筷没有迟疑,倒像是刻认识的人。”

  温朔直到刻完最后一笔之前都没有说话,他推开点心盘,用清水咒抚干净油腻的桌案,放下陶泥小人。

  谢渊一看,“哈哈”大笑,怎么还男变女了,他戳指头,拨一拨由裤子变成裙子的潦草刻痕,“你这陶泥人肯定不高兴。”

  温朔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它叫馆陶公主。我已经尽量复刻,应该有七八分像了,实在太过久远,我记不清了。也就凑合吧。”他说完,咬破手指,用血给馆陶公主点了血红的眼睛,又取出一面百家布似的小旗,边摇边念咒。

  “疯了!也不知道桃子管不管疯病!”谢渊一口吞下一块糕点。

  糕点吃了十分有一,谢渊和曹云已经吃不下了,温朔一口不吃,还在念咒。

  谢渊把银子弹到掌柜手里,问:“小师妹,想起什么了吗?我们也不能像无头苍蝇,每日在大街上转悠吧?”

  曹云摇头,“我并没有什么仇家。真要有,可能也忘了。”

  温朔放下小旗,吐出一口气,“你刚才的话让我有个想法。小师妹,恕我冒昧。不去想仇视你之人,可有对你倾慕之人,那个人有能力、有权力抹去史书,毁去或者说,移去整座甘露宫。恨一个人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但倾慕一个人到极致,倒是”

  曹云脸色一白,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中了!朔朔神乎其神!”谢渊一拳打在手心,“你刚才想到了谁是吧?我知道。你的目光慌了那么一下。你一定想到谁了。别害羞,我们不是碎嘴的老太太,怎么可能编排最可爱的小师妹的?”

  曹云皱眉,顿了很久,终于犹犹豫豫问:“你们听说过司马将军吗?”

  温朔一愣。

  谢渊一掌拍在桌上,震得三层点心“哐哐哐”响,“那个老色鬼!我家老头子见了他都要叫哥哥!竟然是他?没错。司马曾是魏王之臣,他家里出一个技艺公主的死变态最正常不过了。”

  温朔道:“司马将军已死。”

  突然,桌上的小泥塑人动了起来,两条小尖腿摆来摆去,像鹦鹉学舌般嚷:“死了!死了!”

  “什么鬼!”谢渊“哐”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袖子一打,就要掀翻小人,温朔快如闪电,双掌把小人包在手心,往怀里塞,“谢渊,会打坏的!这是桃子!”

  小人又嚷起来:“桃子!桃子!”

  谢渊五官拧成一团,“啊”一声,歪头,“你说这是师尊我都信!”

  温朔低头,“这是桃子的一点点神识。我在无极狱里给他留了分神与招魂的咒法。”

  谢渊一脸鬼笑,“朔朔,你这算不算作弊?不让桃子出无极狱,却招来你的小乖乖。招魂之术哪学来的?”

  “从魏地一位心肠很好的夫人那里学来的。”温朔黑眸暗下去,有些心不在焉,仿佛沉溺过去,“我带出来的只是一双眼睛。他困于囚室,暗无天日,我想,带他看看这世间所有美景与美好之物。就像很久以前的他……”

  “好!好!好!你是师兄,你硬气,说什么,就是什么。偏心是我鬼宿的优良传统,我改天也找个去偏心。”谢渊用手指抓下巴,眯眼,沉思,语气正经起来,“朔朔说的没错,司马将军早就被蛾眉月杀了。那我们”

  三人对视一眼,明显都从对方的脸上读到了了然。

  馆陶公主桃萌喊:“麻将!麻将!”

  司马将军之正妻晋王太后兰陵侯司徒王朗之女王元姬就在魏地。

  “极乐坊!”

  “极乐坊!”

  “极乐坊!”

  三人异口同声喊,不仅仅是这样,连馆陶公主桃子也叉着腿,在桌上的盘子间跑来跑去,叽叽喳喳喊:“极乐!极乐!”

  “真的假的?大家都知道极乐坊!”谢渊踹了一脚桌子,把桌子踢得晃动不知,温朔用手顶住桌边,扶住摇摇欲坠的桃萌,用手背轻轻撸了一下光秃秃的后脑勺。

第034章 世家,乱!鬼宿,乱!

  “谢渊,坐下。这里是闹市,我们不要过于引人注目。”温朔说着,余光扫到底下的小影子在晃动,眼帘一垂,看见陶泥小人跪在桌子边,上半身子都横在外面,细手臂勾啊勾,终于勾到温朔衣襟上的带子,小人就像猴子一样挡了过来,一路爬藤般上蹿,晃晃悠悠站定,头朝下,跳水一般跳进温朔交叠的两片衣襟里,温朔立刻觉得胸口暖烘烘的,“嘟噜”一声,胸前露出一颗毛躁躁的圆脑袋,两条手臂也钻出来,衣襟自腋下穿过,整个人就挂在上面,可神气了。

  “眼下最招眼的恐怕是你和他!”谢渊坐回椅子,手指试探性地伸向陶泥小人的胖脸蛋,小人立刻张口要咬,谢渊缩回手,桃花眼笑成弯月,“当心啊,朔朔。这个桃子看着傻,可露出本性了,怪凶,怪会占人便宜的。”

  陶泥小人喊:“傻瓜!傻瓜!”

  谢渊一拳就朝着陶泥小人招呼,在小人脸前半寸,恰到好处地停下,一字一顿:“别把自己当颗桃子。你再说一个试试?把你鼻子砸得和脸一个平面。”

  温朔用食指将正冉冉而升的陶泥小人脑袋按下去,藏好后,清了清嗓子,“谢渊,你对极乐坊了解多少?”

  “又是我先露底?凭什么?”谢渊拿起茶碗,一口闷。

  “有些事情”温朔又清了清嗓子,还假装咳嗽了几声,“我想确认一下,从你的角度,是怎么看的。”

  谢渊的眼睛还死死勾着陶泥小人,右手在空中竖起三根手指,“极乐坊说白了就是个寻乐子的场子,但凡世间有,它都能给。极乐坊有三绝。第一是老板娘美绝。此美不仅是皮相之美,也是性情之美。世人有说她端庄恭顺,也有说她泼辣凶悍,更有说她孤高清冷,可谓千人千面。”

  谢渊掰下一根手指,“第二是青梅酒绝。此酒飘香千里,能引蜜蜂来采。半数人进极乐坊都是为品尝这一品佳酿。极乐坊的青梅酒每一年只酿五十坛,埋于地下五十年后启封。所以,一年也只卖五十坛,且都是五十年前的珍酿。自然,此酒一坛价值千金。”

  谢渊掰下另一根手指,“第三是怪绝。这怪说的是客人怪,高门士族、三教九流都喜欢往那里钻,寻的乐子也稀奇古怪,我甚至听说,有人特地去那里挨揍。这怪也说那里的侍从,精怪、鬼魂和人混着用。比如,有时候,你会看到一只兔子蹦蹦跳跳给你斟酒不是人披着兔子皮,就是一只活兔子。”

  茶寮小二把白巾子甩到肩膀上,提着热水吊凑上来,“给三位贵客添水。”说着,他单臂将水吊提得比头高,滚烫的水从吊口冲入茶碗中,三点三倒,水一滴都没洒出来,倒完,他并不走,抽下肩膀上的白巾子,一会儿擦擦桌子,一会儿擦擦椅子,磨蹭了半天,手终于伸向温朔衣襟里上的陶泥小人,“贵客的东西真精巧,哟,还会动,吃东西吗?”他沾了口唾沫,捻了桌上一点点心碎,凑到陶泥小人嘴边,“嘬嘬嘬”了几声,“好吃的,乖乖!”

  温朔沉着脸道:“不能乱喂他东西吃。”

  谢渊干笑两声,从怀里掏出一颗一两的碎银,往空中一抛。店小二接住银子,头和水吊同时往下一沉,四平八稳的东西倒是这个时候泼出水来,他擦也不擦,脚底抹油地跑了。

  曹云把椅子拉近温朔,拿了一块完整的腌渍梅干给陶泥小人。小人双手平举接住,啃了起来。曹云有些心不在焉,一入魏地,记忆没恢复多少,精气神却被近乡之怯给榨干了,她就像是被嚼了又嚼的甘蔗,眼见着就要碎成渣,温朔才说不能“喂”,她却只听到一个“喂”字,恍惚中,就把梅干递了过去。

  温朔只是用黑眸凝视她,却没有开口阻止她。

  谢渊继续说:“我被老头子从了了书院抓回梅林后,一等腿接上,就又跑了。不让我待书院,我就钻浪荡窝,左右要气死老头子。我循着酒味到了极乐坊。那三个月,我过得浑浑噩噩,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是真的做过,还是喝多了想象出来的。现在想来还像是一场梦,仅有几件事情我确定发生过。”

  温朔垂眸,呷茶,神色淡淡道:“说来听听。”

  谢渊道:“我记得我见识了传闻中的王元姬夫人,她比世人说得还要好上几百倍。我逃家之时,因为太仓促,没卷走太多金子,来极乐坊小半月,就把钱花没了。王夫人却请我喝酒,白喝白住!我畅怀豪饮整整三个月,其中还有三坛青梅酒。也是因为那次山穷水尽,我现在出门,金子管够!”

  温朔“嗯”了一声,“往下说,别藏着事。”

  谢渊眯眼,努力回想,“极乐坊当时有许多怪人,最奇怪就是个麻袋人。我打赌,全天下再也找不出这么奇怪的一个人。他从头至脚套个大麻袋,后面挂着个木牌,上面写着我想想,我肯定能想起来别急。”他抓耳挠腮,突然一拳打在手心,“啊,记起来了,木牌上写‘当心,这只妖吃里扒外’。这句话太稀奇了,我第一次见到笑了老半天,所以记住了他。麻袋人是极乐坊的打手,我见过他脚踩醉酒闹事人的脸,都把人家踩成屁股脸了。他很强,也很卖力,但因为那块牌子,坊里的人都绕着他走。”

  温朔又极快地“嗯”一下,“继续。”

  “还有?”谢渊面露难色,“我喝醉了呀,哪里记得那么多?”

  这个时候,陶泥小人咋呼起来:“猪脸!猪脸!”

  谢渊瞬时黑脸,用手指戳着陶泥小人,“你确定这是那人见人爱的桃子?这分出来的什么玩样儿!朔朔你教咒术的时候姿势不对吧?这种东西应该牢底坐穿!重教!重分!这个退货!”

  陶泥小人跳出来,落到桌案上,朝着谢渊龇牙,温朔的手掌竖起来,挡住他,谁都说不清温朔这手掌是防着他咬人,还是护着他不被谢渊打,他把头歪出来,仍是大声喊:“猪脸!猪脸!”

  “猪脸?”谢渊眸子亮一下,低头,用手指摸下巴,“我好像听人说过这两个字。啊!邪乎!有一次,我在极乐坊,嫌一坛坛酒喝得太麻烦,干脆把自己泡在酒缸里,醒了连眼睛都不用张,张口就有,结果,差一点就淹死了。麻袋人抓着我肩膀就把我拖起来。我依稀记得”他“”一声,双手撑桌子,身子压过来,盯住桃萌,“麻袋人问我‘猪脸公子,你没事吧?’桃子怎么可能知道?我留在极乐坊的日子,因为喝酒过剩,脸浮肿胖大,比胖头鱼还胖。后来,麻袋人一直叫我猪脸公子,叫得我想把他揍成另一头猪!”

  温朔从谢渊叙述以来,一直神色淡然,仿佛一切了然于胸,直到听到这句,才露出诧异之色,“或许是巧合吧。”他说得极为犹豫,或许连他自己都不信。

  曹云抬起眸,“你那时候,可曾见过一个女人?准确来说,是冲进来,挥利器斩破枷锁,让一个女人逃了?”

  “老实交代,大家都偷学师父的神机之算了吧?你们怎么都知道!”谢渊扫视二人,见他们都不说话,又自己把话接下去,“麻袋人把我从酒缸里拖出来后,我到处乱晃,晃到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我想,这么粗的链子,锁的必是宝物,难不成是青梅酒窖?我破锁而入,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女人。”两个字自然而然从曹云嘴里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