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他 仰他 第63章
作者:垚先生
吃起来是不是很爽?
温朔将沈黛放在床榻上,一脚的膝盖撑在榻上,借力往里一探。沈黛滚到一边,眼珠子死死盯着温朔,心想,你看,温藏弓的坏心思暴露了,就是要爬床。
温朔抓出一只枕头,手臂从沈黛背后穿过,将他往上一抬,把枕头垫在他头下面。温朔把古琴木盒塞到沈黛手里。沈黛不动声色地捏着盒子,在手心里转,看着温朔所做的一切。
温朔简单地处理一下沈黛的脚,“会觉得疼吗?”
“你的符咒之梦没告诉你我没有感觉吗?”沈黛反讥,但他又想到血的甜,想到自己刚才正在盘算吃他,就有点心虚,说,“不过,被你猜对了,我足够倒霉,坏的东西都不放过我。我知道痛的。疼得特别厉害。”
温朔道:“知道疼,对你有好处?”
沈黛“哼”了一声,“你就喜欢看我疼是吧?”
温朔道:“疼是本能,是身体在保护你,会让你有所顾忌。如果你不知道疼,受了伤不止血,只顾着和人拼命,那血流干了,你也就真的死了,根本不用对手动手。”
沈黛说:“坏的事也能被你说成是好事。你真是个油嘴滑舌的骗子。”
温朔站起来,说:“还有些小碎片在里边。最好找大夫用针灸的针挑出来。”
沈黛说:“不请大夫。我娘就有针线。”
温朔问:“我去取?”
沈黛机警地道:“不许去见我娘。我和你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她。”
温朔轻轻回了个“好”,转身,去水盆里洗手。
嗯,是嫌弃他脚脏。
沈黛见温朔又要转身去写信,心想这人真的不想解释什么,或者找他寻仇吗?是本身脑子有毛病?还真是天底下一字号的大善人?杀他三次都不生气的!
沈黛叫住温朔:“你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叫沈黛?”
温朔转过身,就站在那里,用黑眸盯着沈黛,“被施了造梦符咒的人被称为梦主。梦主在梦里想的事、说的话都与造梦者共同分享。你的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你被关在匣子里。第二,你想到了你的母亲。我看到了她的样子。第三,你让我喝茶,想要用火烧死我。”
“看到了我母亲的样子”沈黛咀嚼着这句话,眼睛一亮,“你从前见过我阿娘?你认识她?”
温朔道:“我与沈夫人有过一”
沈黛神思飞转,心里杂草丛生,惊道:“你是我爹?”
温朔怔了一下,“你不是。”
沈黛竟然有一丝丝失望。
如果他有那么一个厉害的爹,他就可以出人头地,阿娘也不用没日没夜给人绣嫁妆了。他才不信无缘无故的好意,要是亲戚就说得过去了。难保阿娘是为了隐瞒被阿爹抛弃的过往,编造出了一个美好的故事。
温朔有些磕巴地道:“我与沈夫人只有一面之缘。”
沈黛嘴里嘀咕,“不熟,光看我阿娘一眼,就知道我叫沈黛。明明是从什么‘一面之缘’开始起就惦记上我娘了。心可真脏啊。”
温朔道:“那是因为,你的名字”他没有说下去,“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又是
懒得和他解释的那种高深莫测的事。
这人真讨厌。
温朔提名字,就是踩到沈黛的痛脚,触动了他的神经,而且在梦里,他也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宜掌握强大的力量。
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点墨、病病歪歪外加一个女子的名字。这不是废物是什么?
这人打从心底看不起他。
不过,温藏弓只提了三件事,匣子、沈夫人和杀他。前两件事不大要紧。后一件事,如果他还算个人,就该遵循他口口声声宣称的不杀还未犯错的人。沈黛自然不会去主动提起这件事。
其他的
温藏弓没有看出来?譬如他的血能激发恶欲?譬如驱使蝎子杀人?譬如吃人?吃人!不对,他在梦里,想过要回院子吃人的!他露馅了。这人肯定是故意不说,设下陷阱,等着他跳进去。好阴险!
沈黛的目光冰冷下去,盯着温朔。
温朔道:“我的小师妹倒是与你娘熟稔。”说到这,他叹了口气,自顾自摇头,“我现在总算是知道,小师妹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游历在外。十四年,只回了两次鸡鸣山。她在躲着我。她怕我怪她擅作主张又施了一次缚魂之术。”
沈黛,他说的都只是他一个人知道的事,他就是骗你的。
别相信他说的。
他只是在让你松懈下来,然后给你致命的一击。
沈黛想到这,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一个冷战袭来。这里会不会也是符咒造的梦?他在梦外梦。为的就是要掏出他更大的坏心思?
糟了,他刚才想了操纵蝎子小孩割女管家的舌头。
沈黛的两只眼睛犹如冰魄,向外飘着冷气,背后,却浮起密密麻麻的汗珠,伤口浸了汗,像是有蚂蚁在咬。
温朔问:“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回去向你母亲求证。她一定会告诉你我们在鄢陵城外伏牛山间的遭遇。还有,你耳垂下的金珠子,是我师弟谢渊的。你应该发现了,上面阳刻了一只衔枝飞翔的燕子那是金陵谢氏的族徽。我给你的金珠子上有一样的图案。”
衔树枝的燕子
的确是有的。
可这并不代表温藏弓是真的带着善意。
“你刚才说,你只在我的梦中探知了三件事。看来你也不是很厉害嘛!让我做了这么久的梦,只看出来我是从哪里来,我是谁,想再杀你一次。”沈黛去探温朔到底知道多少。
“不止这些。”温朔道,“我判断,蝎子和你有关。我见过蝎子蜇你。那蝎子也是被你的血引来的。”
沈黛喘息开始乱,又能听到自己杂乱的心跳。
温朔说:“可是我不能确定蝎子一定和你有关。一个可能,不足以让我惩戒你。”
沈黛松了口气,却仍是伪装成不屑地哼了一声。
温朔道:“你是血尸,需要吃血尸,很正常。我的小师妹也吃这些。但她吃作恶的妖邪和野兽。等你见了她。我让她教你调理身体的办法。”
沈黛重复“等你见了她”这五个字,冷冷地问:“你要带我走?”
温朔说:“随我回道盟。”
沈黛脆生生道:“做梦!”
温朔黑眸中没有波澜,神色也没有一丝变化,“你表面温柔,心性却乖僻。毕竟才苏醒不久,尚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我不能确保把你教得多好,但搞清楚你血的来历,平平安安地过完余生大概没有问题。”
让一个知道他所有心底恶的人教养?
就好像捏住了他所有的小尾巴,想怎么呼来喝去就呼来喝去,想怎么压榨就怎么压榨,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沈黛道:“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把我囚禁在你身边。害怕我伤害其他人。我不要。我还没那么贱。”
温朔黑眸沉沉,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么你的余生你想怎么过?你对你的人生有什么打算。说出来。说服我。”
未来要怎么办?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因为
从来没人在乎过他的想法。
阿娘会给他做衣服,春夏春冬每年做四件。她会发挥她的想象,估量他身量的变化,提前准备好明年的衣服。据他所知,阿娘已经做到他二十岁以后的衣袍了。阿娘还会给他存钱,她总是精打细算克扣每一年的花销。那是为他及冠后,有富余的钱聘礼给他盖房子、娶娘子、养孩子。
馒头和粥、换季的衣袍、不定的居所还有竹贤乡不大的天地,这是沈夫人用柔软的肩膀顶起来的家,也是沈夫人给他安排的人生普通人吃饱喝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生。沈黛不想要这样的人生,即使这是他最爱的阿娘想要他过上的日子。
每个人都局限于自己所能看到的天地,很多人不知道山的另一头,海的另一边是怎么样的。沈黛在“棺材”里的时候,只看到闭塞的暗,后来在沈夫人怀里,他看到圆心臂弯里的各色人物。他们到了竹贤乡,天地再一次开阔,可却还不够宽广。他已经体会到了由小变大的视野,他怎么能安于现状?
苏大掌柜、苏夫人……这些人根本不会过问他的人生。
这个人
却问他,他要过怎样的余生。
温朔道:“如果你说不出来,就表明你对未来很迷茫,不如随我回道盟。鸡鸣山的农舍还有一间适合你的空屋子。”
沈黛紧紧捏着古琴盒子,捏得浑身都在颤抖,“我要从竹贤乡出去,可我不想依靠你,我不想让你来告诉我,我的人生要怎么度过。我说不出来,是因为我没有机会去弄明白我想要什么样的人生,没人给过我那样的机会。你和苏大掌柜没什么两样。他想要的是我的身体。而你是要我对你的感激。可惜啊,我不在乎身体,可你要的,我偏偏不想给。”
温朔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外头金乌在天边破开一条锋利的口子,射出金色的光芒,阳光爬上紧闭的门窗,将屋内笼在淡淡的金色里。
天亮了啊
那就证明温藏弓这次真的没有捣鬼,这里不是梦境。
温朔挪动脚步,默默走向桌案,用手指直接捻灭跳动的火绒,他转身,双手交叠放在背后,手指揉搓着蜡烛在他指腹留下的青白的灰烬,又过了一会儿,他背对着沈黛,说:“我们立个约定可好?”
沈黛问:“什么样的约定?”
温朔道:“我知道血尸体内的杀欲很难压抑,往往越压抑,越疯狂。可我不能放任你滥杀无辜。你需要一个约束。我只能想到一个办法。沈黛,在你杀了我之前,不准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什么意思?”
温朔道:“把你所有的杀欲发泄在我身上。无论你杀我多少次,我都不会追究,直到你真正把我杀死。如果能杀死我,就证明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了。若到那个时候还是嗜杀成性,我已经死了,也就管不了你了。”
沈黛觉得这人脑子绝对有病。
不,是鸡贼。
他一个大病痨怎么去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道家高手!
沈黛冷冷道:“如果我一辈子杀不了你,岂不是一辈子受你欺负?”
温朔走到窗边的桌案,又开始在晨光里写信,他说:“那你就是你自己该操心的事了。你说的,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一辈子杀不了我,就一辈子努力上进。我只能告诉你,能杀死我的力量,也能让你获得自由自在。就算是一半的力量,也足以令你不受任何人欺负。”
沈黛拉住被子,蒙过头顶,心里好像长出许多阿娘手里的绣丝,缠在一起,理也理不清,令他心烦意乱。
温朔的声音又传来。
“天亮了,你想让厨子给你做什么东西吃?”
“古琴盒子赠予你了。希望沈夫人能喜欢。”
“过会儿,我会重新煎你的药。那些糖渍梅子在柜子里。你拿回去给沈夫人。”
“沈黛,荐你去书院念书的话还作数。书院叫了了书院。有东西两院。东院在东边的盘水镇。西院就在离此处不远的白帝城。林长琼坐镇东院。我小师妹替他管着西院。我常去东院的天一楼里读古籍。”
烦死了
烦死了
真是烦死人了!
这人有完没完。
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连命都可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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