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他 仰他 第68章
作者:垚先生
沈黛看着穿衣铜镜里,身姿婀娜的沈夫人,笑道:“就好像是专为阿娘裁制的一样。真漂亮。”
沈夫人对镜拂面,笑才在脸上漾开,就忽然在穿衣镜中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她脸色煞然一白,怯生生喊一句:“退之我错了。我脱下来。”她的手指去扯腰上的彩绦,越急越扯不下来,越扯线头越乱。
苏愈走了进来。沈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沈黛和苏愈几乎是异口同声说:“穿着!
两人相望一下,目光错开。沈黛垂下一半的眼皮,像是很困般看着苏愈走到微微颤抖的沈夫人背后。
苏愈和沈夫人一前一后站在穿衣镜前。苏愈高出沈夫人许多,像山般罩在沈夫人身后。镜子里,苏愈的脖子和脑袋在沈夫人的肩膀上方。他神色晦暗,隔着一层淡黄色的镜面,更加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苏愈抬起右手,几根手指压了压沈夫人的肩膀,一路上滑,拢了拢沈夫人的乱发到她耳后,骨头凸起的手掌撑在沈夫人白皙细腻的脖子和下巴处,轻轻往下按。
苏愈对着镜子里慌张的沈夫人不,应该是对着自己笑,说:“你很适合穿红色。脱了做什么?我还想”他低头附耳,把后面的话塞进沈夫人耳朵里。
沈夫人双眼迷离,低下头,装作抚平裙子上褶皱的样子。她脸红了。
沈黛抱着铜镜,盯着镜子里苏愈的眼睛,平静道:“二公子,这不是普通的石榴裙。这是嫁衣。你真打算让我娘穿?”
“黛黛!”沈夫人手指扭住衣衫,指骨的形状从薄薄的衣衫下拱起来,显得身体紧绷很紧张。她忐忑地瞥一眼苏愈,见他没有生气,才松了口气说,“这是三小姐的嫁衣。我不能穿。”
“是不能穿。”苏愈清朗的声音响起来,而苏夫人眼底的光暗下去。苏愈的食指还在抚摸沈夫人如玉一般的脖子,“你为什么要穿死人的东西?我会吩咐人重新给你做。喜欢什么样子的,自己想好。不要心疼钱。”
沈夫人身体晃一晃,眼睛一下子红了,眼看着眼泪就要掉出来,又强忍住,“退之,我”她没能说下去,一切化为颤抖的哭声。
苏愈也不给她擦眼泪,就用手指轻轻拍打她耳垂下竹叶子形状的翠玉耳坠子。
沈黛可没有沈夫人那般好糊弄。他面无表情问:“你要娶我娘,苏大掌柜会同意吗?这个家你真的做得了主吗?”
苏愈的手包裹住翠玉坠子,慢条斯理道:“生意上的事、家里的事、族中的事,父亲还有许多没有教我。我如今才知道我们苏家的一些秘辛。着实令人意外。这样的事恐怕还有很多。”他愣了一下,仿佛是惊异于自己的失言,转而道,“凡事徐徐图之为宜,急躁只会坏事。”
所以,苏愈因为自己的私心,暂缓了对苏大掌柜的报复?人心真像是老天爷刮风,今日刮东风,昨日刮西风,风平浪静后,舟要往南边驶还是北边退,都不一定。
苏愈说:“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我又怎么能保护你娘,保护你。所以,小舟”苏愈的手臂攀住沈夫人的肩膀,将她揽到怀里,“你愿意等我一些时日,等我掌握足够的力量,再明媒正娶吗?”
“我没关系。”沈夫人时刻谨慎地拿捏着自己的情绪波动,她顿一顿,犹豫了好久才怯怯说,“只是黛黛不小了,去白帝城念书的事不能耽搁。”
“你要去白帝城?”苏愈透过镜子,惊讶地瞪着沈黛。
沈夫人皱了下眉,“不是苏大掌柜安排黛黛去白帝城吗?”她从苏愈怀里挣脱,转过身,盯住沈黛,狐疑问,“黛黛,到底怎么回事?不许和阿娘说谎。”
沈黛道:“苏大掌柜是承了道盟那位师兄的情,荐我去白帝城的了了书院念书。这件事情苏大掌柜只告诉了我一个人。二公子不知道很正常。”
“那位温公子”苏愈看沈黛的目光越发深沉,“看来黛黛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和那位贵客的关系也不一般。没关系,我会向父亲求证这件事的。”
果然,一个谎言就要用一万个谎言去弥补。
可这事是他和温朔之间的约定,根本不关苏大掌柜的事。苏大掌柜只会露出不屑的神情,嗤笑着说根本没这回事。
小心温藏弓
这话是沈黛说的。当初他认为苏愈无用,“好心”提醒,没想到苏愈这般好用,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着实令沈黛意外。如今细品,警示之言却起了另一种作用,联系温朔要送沈黛去了了书院,才有了苏愈口中的“关系也不一般”。
苏愈在怀疑什么?
怀疑他和道盟的煞星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吗?
都是七窍玲珑心,沈黛才不会在苏愈面前露怯。
沈黛仰起头,迎上苏愈如同鹰一样锐利的目光,“二公子,你还是别操心我的事,该担心担心自己的前程。谁都看出来大掌柜对二公子不甚放心。大公子都死了几个月了,二公子娘的牌位还没进祠堂。下人们都说,苏大掌柜是想从旁支中挑选一位品貌端庄的男子过继到膝下,要来帮二公子打理家业。”
苏愈露出不加遮掩的厌恶。
沈夫人看看儿子,又看看苏愈,不明白从前两个客客气气的人近来为何总是针尖对麦芒,动不动就说一些奇怪的话。她总觉得他们说的话别有深意,但又猜不出来深意为何。有时候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话只是表面表现出来的意思,根本没有什么古怪。
沈夫人将沈黛搂在怀里,轻柔地抚弄他脸颊上的肉,“黛黛,和阿娘怎么说话,就和二公子怎么说话。我们三个人,以后要好好相处。”
沈黛恹恹地对着苏愈笑。
苏愈亦是阴恻恻地对着沈黛笑。
见两个人互相笑,沈夫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那么一些。她一笑,嘴角两个梨涡就深深凹下去,像是有潺潺泉水冒出来的清澈泉眼。
沈黛不知道,苏愈有没有真去问苏大掌柜关于沈黛去白帝城了了书院念书的事。求证,就显得他很心虚。
后来某一天,倒是因为沈夫人记挂着沈黛的心愿,又问了苏愈一次。
听到沈夫人的话,沈黛的一颗心吊起来。
苏愈“嗯”了一声,把头歪着盯着沈黛,露出捉摸不透的神情,阴沉得像是巫山最深山坳里的雾气,他的眼睛闪烁着寒光,淡淡道:“问过了。温公子找父亲谈过黛黛的事。读书是只是里边一件小事。还有其他一些事也耐心吩咐了。”
其他事?
难道是指他喜欢吃人,让苏大掌柜小心提防他?
温朔好阴啊!
沈黛罕有地露出受惊了的小鸟的面容,讷讷问:“是什么事?”
“你心知肚明的,沈黛。我就不在小舟面前说出来,让她担心了。”苏愈清清嗓子,“温公子是白帝城城主的贵客。父亲很重视他的话,甚至有些苦恼。既然症结是在你这里,你去见一下父亲吧。你去了,就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了。”
沈夫人投来狐疑的目光,仿佛眼前的两个人又在当着她的面猜谜。
“铃铛戴了吗?”苏愈垂下头,目光在沈黛的脚腕处流连。苏愈的手抓过来,撑在沈黛肩膀,将沈黛往前推了几步。铃铛叮叮叮响起来。苏愈从沈黛身后低头下来,贴在沈黛耳边,“他在冷热泉,不让人靠近的那个地方。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你会去找他。去吧,为了你娘,杀了他。”
让他自己杀了苏大掌柜?
不不不
没有铃芯也可以叩响的铃铛、地下泉水、虺妖……
很多事情如走马灯般在沈黛眼前闪现。他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到底不对劲在哪里。他好想锤自己的脑袋,把自己彻底敲醒,弄明白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走吧,我送你去。”苏愈在后催促。
沈夫人提醒沈黛:“黛黛,见苏大掌柜别乱说话。别贪玩。早点回来吃饭。”
沈黛“嗯”了一声,又觉得太敷衍,柔声细语说:“好,阿娘,去去就来。”
沈黛撇头,对上苏愈的眸子,目光一触有些心惊。苏愈的五官很干净,可眼底却结着暗色的蛛网。他看沈黛的样子很奇怪,他虽然不太喜欢沈黛,却也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就好像
在看这世界上唯一的一点脏东西。
苏愈的眼睛里好像要长出一只洁白无瑕的手,去抹掉眼前的这个脏东西。
苏愈推了沈黛一下。沈黛别过头,直视前方,踉跄着往前走。
丁零当啷
铃铛响个不停。
面对雾蒙蒙辨不清方向的前路,眼下,他有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相信苏愈。
另一个选择,相信温朔。
一番挣扎后,沈黛从怀里取出“三撇”代表风的那张符咒,抹去炭笔的痕迹,将它往空中随手一抛。
苏愈的目光被黄符纸吸引了,头往上一扬,不作声,黑眸闪烁,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沈黛故意不去追看符纸,满不在乎地说:“一张废纸。”
黄符纸摇摇晃晃掉在地上,被苏愈绣牡丹的靴子踏在脚下,黄符纸黏在靴子,苏愈抬起脚,掀下纸,揉成团,又抛到一边。
沈黛极轻地说了一声:“风。”
一袭清风袭来,冲上沈黛的背,吹得衣袍翩翩飞扬。沈黛又很轻地说:“师兄,想见你。”风衔起揉皱的符纸,卷到沈黛目所不能及的天际,瞬间不见了踪影。
这样
就可以了吗?
他人生唯一一次相信别人。
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第068章 四恶道:饿鬼(十二)
苏愈押沈黛到阴阳汤。
这是沈黛第一次靠近汤泉附近。
平日里,苏大掌柜并不让下人靠近。
它是座奇怪的院子。院墙分左右两个半圆。左边用铜丝箍削尖的翠竹插入泥土,像是乐人手中的巨大排箫。右边是用一种介于玉与石之间半透明的石料砌成的青墙。竹墙与石墙在一扇铜制对开大门两侧相接,两种风格的墙向后分别延伸,围成一个方圆半里的圈。
一见眼前之景,沈黛就觉得这里实在是苏府里最气派的地方。苏大掌柜这么好面子喜摆谱的人,怎么不带那些客卿来这个地方参观,非要去看那座小家子气的寿山石群。这实在讲不通啊。
沈黛抬头,试图窥看院墙之后的情形。
竹墙之后的那部分,升腾起白色的雾气直冲天际,雾气沾在竹墙上,挂下一道道清澈的水痕。竹墙后面似乎水深火热。蒸汽被偶尔袭来的清风吹到石墙后,石墙之后是山峦一样的冰山,白烟像是打湿的棉花被盖上冰山,“”一声,冰火交融,水汽化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真是好奇特的地貌。
沈黛想,蜀中明山秀水不计其数,水泽再多,也未必能够找出第二个像阴阳汤这样的地方。它是藏在穷乡僻壤无人知晓的宝贝。见了这间院子,沈黛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温朔话中所指是个什么情形,才知道什么叫灵力充沛。
苏愈用手指在沈黛肩膀上弹了弹,提醒他:“父亲在里边。我就送你到这里。后面会发生什么,你只能求神灵保佑。或者,单凭自己的力量,拼出一条生路。”
沈黛跨出一步。他感觉到苏愈的手指插、进他后背腰带的缝隙,勾起腰带将他往后拉了那么一下。苏愈的手指就戳在沈黛腰部脊骨凹陷处,摩挲,勾连,不让他往前走。
苏愈说:“这里有个规矩,入汤,除尽衣物。”
什么古怪规矩?
无非是胆小如鼠,怕人衣袍下藏着什么利器。
沈黛没有做任何反抗,手指绕上阿娘给他系成漂亮蝴蝶结的彩绦,轻轻一抽结头,彩绦落地,腰后苏愈手指的力量也随之消失。沈黛把衣服脱好,跪在地上,耐心折成端端正正的方块,将“雷、水、火”三枚符纸小心铺开来,放在叠好的衣袍上,用最后一件衣服盖住。
苏愈目光扫到三张烫金的黄符纸,自顾自言:“震、坎、离三卦?你在偷听先生讲的《易经》?”
什么震、坎、离三卦?
什么《易经》?
是说这符咒上的图案吗?
怎么和温朔教他的不一样?
算了,不是很要紧的事,反正苏愈没起疑。
土包子,没见过厉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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