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他 仰他 第88章

作者:垚先生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正剧 玄幻灵异

  温朔道:“就在心中祝福他们学业有成吧。”

  沈黛点头,抬起笔尖,沾一沾朱砂墨,在每一个依次上前的学子额头点朱砂痣,每点一次,就在心里想一句话。

  ……

  “你是个大笨牛。”

  “祝你学得没我好。”

  “放弃读书吧,你就适合种地。”

  “以后给我种地吧。”

  “快滚!”

  .....

  沈黛点到第二十个的时候,手就酸了,开始极其敷衍地随便在学子额心一划拉。那些本该浑圆的点开始长出棱角,变得稀奇古怪,因为懒得沾墨,有的根本留下笔毛分裂的形状,更不在心里祝福学子,连骂也懒得骂了。

  后来,被温朔用眼神提醒了几次,沈黛才收敛些。不过,也要看人,他发现有些学子会用那种戒备的目光扫视温朔。对于这些人,他甚至给他们画打叉。反正学子自己也看不见,就算是下台阶后被同窗戳着手指提醒,沈黛也料定他们不敢杀回来。他就是有恃无恐。

  等到刘斗步履轻盈地走上台阶,神情绷紧给温朔行礼,沈黛终于觉得正事来了。沈黛直背,提息,把笔尖沾得水润顺滑,正准备给自己画个这世上最圆的红痣。他突然发现,刘斗行礼就行礼吧,怎么还偏了?沈黛有种刘斗是故意朝着他行礼,自发偏离温朔那边的感觉。

  温朔的手划过来,掌心向沈黛摊开,“我来。”

  沈黛抿嘴瞥温朔,慢吞吞将笔交给温朔。

  刘斗埋首,食指头拨弄来拨弄去,玩了半天手指,犹犹豫豫嘀咕:“我想和别人一样。不然,别人还觉得我特别,会排挤我的。”

  温朔的手重新垂下,哑然说:“好。”他甚至忘记自己还抓着笔,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笔递还给沈黛。

  一瞬间,刘斗对于温朔“是怪物”的言论又在沈黛脑海里回荡。他立刻明白温朔那未能明言的顾虑是什么,而那些神色古怪的学子又为何会瞟温朔。刘斗更不是因为“怕被人排挤”而不让温朔点额。

  他们只是不喜欢□□生下的孩子给他们行“开笔礼”。

  并且,温朔都知道。

  沈黛当下只觉得自己那些叉画得真是太对了。不,应该直接在那些人脸上大大咧咧画个大叉。不不,墨是温朔和他亲手研,这些人不配被画。

  沈黛接过笔,见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早已高高扬起来,眼睛闪动碎光,满怀期待地望着他。这个人沈黛不能画叉,毕竟身体是自己的,得好生伺候着,务必画上一个比满月不,满太阴还圆的红痣。他沈黛还想要眼明心亮,学业有成呐。

  沈黛在刘斗额间点红痣,心里念咒语:“沈远山啊沈远山,你一定要魁星点斗,让人羡慕到恨不得把你杀死!”

  沈黛点完,用脚踢了还呆愣在原地的刘斗,“可以了。”

  刘斗又朝沈黛方向行礼,“星君,多谢。”

  从容有度,仿若君子,真是挑不出毛病啊!

  可他还是在拜沈黛!

  沈黛盯着刘斗的手,看到对方比了个“二”的数字。

  沈黛一看就明白,按照约定,他已经瞒了温朔两天了,应该要亲刘斗两下。可是凭他刚才的表现,他只能得到沈黛踹他两下屁股。

  沈黛又踢了刘斗一脚,“知道了。”刘斗走下台阶。

  沈黛今日看了方方正正或宽或窄形形色色的各种额头,等点完所有人的红痣,他累得恨不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喘气。

  温朔盯了沈黛一会儿,神色凝重地问:“还有一个。你介意吗?”

  沈黛捧着近乎已经干涸的砚台,眨了眨眼睛,了悟到那最后一个是他自己,而温朔在问,介不介意由温朔来点朱砂。

  沈黛说:“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了。”他双手一送,将东西送到温朔眼前。

  温朔沾墨,正欲点额。

  沈黛说:“星君,你可以蹲下来点吗?我不喜欢仰头看你。”

  温朔没说什么,直接蹲下来,与沈黛四目而对,他将软和的笔尖轻轻点在沈黛额间,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愿”

  温朔落笔那一刻,轰隆一声,礼乐又响起,将温朔的这一句话瞬间吞没,温朔的声音淹没在像是海浪一般涌过来的音浪中。就算沈黛竖起耳朵,也捕捉不到一个字。

  学子们一个个离开,他们刚才脸上那份对于仪式的慎重已经消失不见,书祭每年都举行一次,他们早就习以为常这样的仪式,仪式结束了,他们也不会流出半分留恋。但这些人中,有人是第一次。

  温朔抬眸,看向某个小小身影头的方向,看“沈黛”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视线里。温朔眼底深沉如海,情绪一潮潮翻涌。

  温朔轻声道:“天回,我们走吧。”

  沈黛一动不动,抓住温朔衣袍的一个角,强迫温朔停下离开的脚步,“我没听到。你再说一次。”

  “什么”温朔一下子明白过来。

  这一次,温朔没有再让沈黛提醒,很自觉地蹲跪下来。

  这个时候,主楼的台阶上已经没有旁人,恼人的乐人也已经抱着乐器离开,温朔黑眸在朝阳下闪烁如金,吐字清晰地说:“愿你们迎曦而行,前途灿烂。”

  你们

  沈黛放下衣袍,哑然说了“谢谢”两字。

  温朔的手指伸出来,指尖擦上沈黛的脸蛋仿佛想拍一拍,却又觉得太亲昵后停止,所以最后,只是指腹蚊子腿扫一下脸般弄点沈黛很痒,笑道:“天回,该开始上午的课业了。别让教习等太久,单独记住你。”

  沈黛“啊”了一声,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盯着温朔。

  不是

  今天的课业还照常进行吗?

  他都有了已经熬过整整一天的感觉了!

  现在竟然只是最平常的一天的开始吗?

  当学生是不是太苦恼了一点?

  沈黛回想起温朔的确说的是多上几件事,多的意思不就是课业照常嘛!他真是太傻太天真了。就算山崩地裂,就算雪浪江把书院冲塌了,了了的学子们也要躲在断垣残壁里手掌护着烛火读书!

  沈黛踱步朝着大讲堂方向走去,摸着扁扁的肚子,回望,看到温朔站在巍峨的木楼下面。和楼体一比,温朔显得如此小,随着沈黛下阶梯,温朔的下半身一点一点被台阶吞掉,直至沈黛彻底看不见温朔。

  沈黛想,他今日他没兴趣去听课了呀。

  还有

  这个人到底要楠瓜蒂做什么啊?

第086章 四恶道:畜生(十六)

  沈黛在大讲堂见到了刘斗。众学子已经对沈刘二人超出友谊的情谊达成共识,哄闹着刘斗坐到沈黛身边。刘斗也很乐意这么做,屁颠屁颠跪坐在沈黛身旁空着的蒲团。

  “两天”刘斗双臂趴在桌案上,双指夹剪刀状,拼命侧过头来,非要瞧到沈黛的脸上的表情,两个字说得耀武扬威又咬牙切齿。

  沈黛眼色一凛,抓住刘斗的左耳垂,将刘斗的脑袋扭过来,“你把我的金珠子弄哪去了?”

  沈黛记得,早上行开笔礼的时候,刘斗的耳垂上还挂着阿娘亲手系的谢氏金珠。此刻却不见了!

  刘斗极不自然地撇开头,目光躲闪,“我匣子里多的是。我赔你一颗更大更纯的。”

  赔?

  那就是真的丢了?

  混蛋!

  沈黛气得整个身体都在抖,声音也在抖,在满是人的大讲堂一声吼:“哪儿去了?”

  大讲堂里原本叽叽喳喳的学子们一下子闭了嘴,纷纷对他们侧目。

  “你小声点。”刘斗喉结上下滚动,把嘴凑到沈黛耳边,“昨晚,我到下半夜就饿醒了,好不容易熬到早上,他们却说今天不能吃东西。我又不是你,使唤不动焦二让小厨房煮东西给我吃。我实在太饿了,从来没这么饿过,感觉肚子里有条大蛇盘来盘去,逼着我吃东西。以前母亲罚我不少吃东西,我也没有这样子。我忍不住就”刘斗的声音又小了些,近乎等同于蚊子叫,“就就又吃了个人。”

  沈黛的血能诱发人心底的各种欲望。

  食欲和杀欲是最容易被激发的。

  但杀人显然不是沈黛所关心的。

  沈黛没好气地问:“这和我的金珠不见了有什么关系?”

  刘斗说:“满足饱腹之欲后,我觉得那个人好可怜。我又不能去自己钱匣子里抓一把钱分给她的家人。我想先向你借一些钱,当然我马上会还给你。我去了趟你的屋子,翻了翻,发现你好像没什么钱。我就”刘斗没说下去,绕了一大圈,他终于说到了关键。

  沈黛的眼睛一刹深邃结出一层冰霜:“所以,你就取了耳朵上的金珠,把它作为你行善积德的馈赠?你要脸吗?你不要。做都做了,做了才后悔,屁用都没用。你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些才那么做。拿回来!否则”

  沈黛把脸凑过去,两颗虎牙从唇下戳出来,鼻尖顶住刘斗的鼻尖,一点点把眼睛瞪大瞪圆,将刘斗的害怕全都摄进眼底,“我吃了你。”

  ……

  “亲上了!亲上了!”

  “你们倒是不避着人!”

  “热乎的烧饼咯!”

  “大家都来吃。”

  ……

  众人聚成一堆,嬉闹着。

  沈黛嘴角噙笑,错开脸,唇轻轻点了刘斗的嘴,一共两下!

  这是说好的。

  他沈黛可是很有诚信的赌徒。

  沈黛转为软声软语地恳求:“沈远山,麻烦你一定要把我的珠子要回来。”

  沈黛以前和阿娘坐驴拉的车,车夫就是一手拿大棒,先打一下,一手拿胡萝卜,再喂一下,于是一路上,那都是只不知疲倦的快乐小驴,挂在驴脖子上的破铜铃铛随着轻快的小蹄子“哐当哐当”响个不停。

  刘斗还沉浸在刚才的两个吻中,在刘斗炙热的目光里,沈黛的表情已经冷下来。沈黛说:“马上!”

  刘斗抓了抓后脑勺,柔顺富有光泽的头发毛躁地翘起来,“其实,由你出面更容易拿回来。我把金珠子交给焦二了。”

  沈黛挑起右边的眉毛,“你为什么交给焦二?”

  刘斗道:“屋子里的人都在找那两个失踪的仆妇。焦二说,找不到,就找人回她们的家里去看看,要是人没回家,就捎点银子给她们家里人,说她们病死了。我就想到要给她们家里人钱,主动把金珠子给焦二,假说是少主赏给病死的人。”

  也就是说

  根本不是刘斗自己觉得那个被吃了的仆妇可怜,而是经由焦二一手提醒,才辗转把金珠子交出来的。怎么有种焦二一手促成这件事,还让当事人觉得是自发想这么做的感觉?

  沈黛想,有些人就是有那样的手段,把一个想法悄悄植入某人的内心,在无形中施加影响,改变那人的认知,从而自认为是自己想这么做。这个焦二真的很不简单啊!冲他沈黛来的?暂时不能确定,毕竟沈黛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哪里用人花这样曲折的心思去谋划。很大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焦二!焦二!焦二!”沈黛当即喊起来。

  即将教授课业的教习不悦地瞥一眼白帝城的少主人,眼里满是责备的话,嘴上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