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要找师父但是邂逅了老婆这件事 关于我要找师父但是邂逅了老婆这件事 第8章
作者:轻尘雨随
何东明一愣。
“究竟是你看她可怜,还是她看你可怜?”顾行悠悠俯低上半身,直视他的眸子,有如想在里面寻求一个答案,“还是说你们彼此怜惜,你把她当女儿,那她把你当什么?你心里有数吗?”
何东明颤抖的瞳孔深处倒映出他轮廓鲜明的脸,他可以不带任何私人情绪剖开你的伤口,拽出你最为害怕的部分,全程冷静,如若一位公正严明的审判者。
“让我猜猜,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女孩,被你无微不至的关心所打动,然后在被你疼爱的过程中心生爱意,最后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
何东明就像被戳了心窝子的气球,猛然间将理智炸了个分崩离析。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万物灵长的人类,他陡然瞪大眼睛,放声狂吼,“你懂个什么!像你这种办案到冷血的人!你懂个什么!!!”
顾行面无表情擦了擦他喷溅出来的口水,“所以你为了她什么都可以做。”
“是那个畜生他该死!!”
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惊成了维也纳的雕像。
陈俊安的脑子一锅乱炖,已经开始迷糊了,“怎么回事……”
只见头发花白的男人深吸一口气,表情在呼出去的那一瞬间中变得无所畏惧,他奉上双手,坚定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动摇,“走吧,所有事都是我一人所为,我会交代清楚的。”
“等等,”顾行见他这么坦然反倒生出许多疑虑来,“死者叫什么,多大年龄。”
“死者名叫文杰,今年二十二岁,是我们厂的工人,一周前他对音音干了混账事,我一气之下就杀了他,后面我怕事情败露,就把他丢进我们厂的火炉,又运到大渡桥下抛尸,再给工人们放假,这就是全部过程。”他目光平淡,语速和缓,完全不像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反倒像张开羽翼保护女儿的父亲。
顾行不经意地挪了一步,用余光去瞥他身后的女孩,“可以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完,他招呼陈俊安,“小陈,你来拷,把人压回去。”
陈俊安冷不防一激灵,“是!”
何东明安心地闭上了眼。
可就在那明晃晃的银镯子即将扣在何东明的手腕时,他身后一言不发的陈音音猝不及防站了起来,女孩噙着泪花,指着自己声泪俱下,“不是何老板,是我!是我杀了文杰!”
尖锐的音色扩散开来,何东明蓦地怒斥一声,“音音你疯了!”
这宛如罗生门一样的闹剧交织着讽刺的色彩,顾行却扬起一抹意料之中的笑。
陈音音使劲摆头,姣好的脸蛋满是错综复杂的泪痕,她打着哭嗝,用不太清晰的话音一字一句地道:“我本来想在杀完文杰之后自杀,但是被何老板发现……是他把我拽了出来,何老板是好人,他是好人!他给了我父亲从未给过我的关爱,你们不要抓他……”
女孩的伤口溃烂,流下污浊的脓水,顺着手臂滴在指尖。
看得人触目惊心。
何东明一脸错愕,他一把抓住顾行的手,如同攫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顾警官,这丫头什么都不懂,你知道吗,她本来是能考大学的,但是家里人没钱,供不起女孩读书,让她辍学了,她走投无路才来了我这,我求你,我求你警官,她在这世上举目无亲,我求你放过她好不好……”
陈音音哭到不能自已,捂着嘴一个劲地摇头。
顾行淡淡地看着他们,话语卡在喉腔,说不出一个字来。
何东明激动地拍打胸口,“你抓我,这些事都是我干的!你抓我吧,我贱命一条啊!”
或许是何东明求人的模样过于狼狈,又或许是那一声声肝肠寸断听得人喉咙发麻,陈音音突然嘶喊一声,朝他跪了下去,“我对不起您……”
“以后我……不能再陪您吃饭下棋了……”
铁锅子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发出让人舒心的声音,但那里面的青菜炖煮得稀烂,已经不能入口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就似是在演绎一出黑白哑剧。
增派的警车在夜幕下闪烁红蓝交织的光,何东明刚踏出一只脚,还没坐上警车,他扭过头来,冲顾行不咸不淡地道:“顾警官,我给音音送的裙子是合身的,那条裙子不是被穿坏的。”说着,他低下头,“文杰,他是个畜生。”
待乘坐嫌疑犯的警车远去,顾行才在颜辞镜平静的音色中回过了神。
“是陈音音在反抗的时候扯坏的吧。”他插着兜,笑脸盈盈地道。
夜风刮过大地,顾行眯了眯眼,感觉这个人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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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一行人刚回到支队,就见一个穿着一次性防护服的人急急忙忙从走廊里碎步而来,口罩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白手套上还染着血,“方主任您终于回来了。”
顾行正想说这谁。
“小赵?”方希成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神色肃穆起来,“怎么了?”
赵平川是总队调过来的法医,虽然资历尚浅,年纪也不大,但专业知识过硬,短短三年就在总队立下汗马功劳,是刘局好说歹说才让总队松口调过来的人才,以他的能力,还不至于如此慌张。
赵平川解下口罩喘了两口气,手掌朝内放在肩下腰上,遵守着标准的无菌原则,“你们走后我主刀对颜女士进行解剖,没有发现任何打击伤,这和初步血检的结论一致,但后面我们发现胃溶物里除了食物残渣,还有安定残留。”
方希成:“安定?”
颜辞镜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意味深长,但随即就消逝在斑斓的夜里。
顾行道:“说明凶手或许事先给她服用了安眠药,之后再将其烧死。”说这话时,他故意用余光瞥了瞥颜辞镜,本想在他波澜不惊的脸上寻到一丝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
结果这人的表情天衣无缝,琥珀色的瞳孔岿然不动,连脸颊肌肉都不见任何变化,就像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这让他想起方才在火药厂的一幕:“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幽深的夜色将二人交汇的目光融成漆黑的斑驳,低磁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忽远忽近地传入耳畔,“我知不知道并不重要,没有任何意义。”
他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把绝望说得这么理所应当,就像是接受命运所赠与的一切不幸,对自己不报希望,对他人也不会施以援手。
顾行没有思绪,索性不想了,又问:“你这么着急肯定是有别的原因,还发现了什么?”
赵平川眉心微蹙,他用一种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语气道:“要不顾队、方主任,你们进来看吧,这里人多眼杂,不太方便。”说到“人多”二字,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既陌生又俊美的面庞上。
顾行知道他什么意思,对陈俊安和周斌道:“带颜先生去休息室,你们也抓紧时间小憩一会。”
陈俊安眼珠涣散,宛如一只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他貌似还没从陈音音的案子里回过神来,好半晌都没有接话,周斌赶紧替他作答,“知道了顾队。”把两人带向了休息室。
直到陈俊安狼狈茫然的背影没入门扉,顾行才慢慢叹一口气,走进解剖室。
一进门就被血块散发的恶臭熏得五官扭曲,他的鼻子比一般人灵敏,所以解剖的这类工作他基本不参与,结论出来以后给整理成文件汇报就行了。
“顾队您看。”赵平川把人引到解剖台,台上是一具重度烧伤的尸体,焚毁面积高达百分之八十,烧红的伤痕就像爬山虎一样攀附在她的身体,由于尸僵缓解,法医们已经将她的姿势掰回了正位,肚皮呈现剖开状态,能看见里面血红的组织,除了胃被切下来,其他脏器还在她身体里存放着。
顾行险些把中午吃的饭都给吐出来。
干这行十年了,他唯独适应不了解剖。
赵平川用手拨开尸体的内脏,“您看这些脏器,不管是肾还是肝肺,都是健康鲜红的,除了肺被浓烟灼伤,其他均显示这个人在生前没有什么不良恶习。”
顾行点点头。
“就只有膝关节畸形,虽然看不出来具体病症,也许是风湿病,而且照这个扭曲程度,病龄大概是三年。”
顾行捂着嘴问:“风湿病需要安定类药物吗?”
方希成拿过一张做好的化验报告,悠悠地道:“不需要,但如果患者疼得厉害,不排除私自服用的可能性。”这张化验单显示血液同型半胱氨酸偏高、维生素B12缺乏、大细胞性贫血等,“怎么回事,她的血指标怎么这么糟糕……”
赵平川:“这也是我想说的,这位受害者生前作息良好,脏器指标也都正常,血这么糟反倒不正常了。”
“不对……”方希成的视线在那几行字中疯狂扫过,随后“啪”一声放下单子,一边大马金刀地穿上防护服,一边飞快地吩咐,“小赵,你现在抽血检查水通道蛋白,进行与水通道蛋白相关的抗体检测,小张,你做脑脊液检查,剩下的人准备开颅,进行神经系统解剖。”
音起话落,不管是检查胃溶物的法医,还是低头转显微镜的法医,都在同一时刻放下工作,开始按他的指示行动。
顾行见这一帮人忙得不亦乐乎,专门给自己搬了个椅子作壁上观,听着他们乒乒乓乓一阵响,感觉脑子晕乎乎的,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哈欠。
然后没过一会,解剖室里就响起了工作与鼾声的欢乐二重奏。
隔壁是一群法医在窸窸窣窣地交流,“你们看,这里神经纤维已经坏死了,还有这里……”他全然不觉,脑袋仰在椅背上深深地一呼一吸,发出杀猪般的呼噜声。
幸亏方希成脾气好,法医们也看他的脸色,不然某个鼾声制造器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直到窗外泛起冷色调的蓝,顾行才在方希成的推搡下不情不愿地醒了,“啊……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吗……”
“五个小时不算快了。”
顾行闻言垂死病中惊坐起,挺尸一般从椅子上竖了起来,“五个小时了?!”
“不然呢,”只见方希成端一杯咖啡,试验台上七横八竖地躺着一堆“白衣天使”,赵平川也趴在桌子上,成了一滩烂泥。
方希成俩晚上没合眼,纯靠咖啡在死撑。
顾行揉了揉眉心,把睡眼惺忪的朦胧揉散了一些,“结果怎么样。”
方希成搅拌咖啡的手逐渐停了下来,他用一副极其认真的口吻道:“顾行,这事可能得通知地方派出所。”
“什么意思。”
“这个颜华,是笑气的使用者,使用时间至少有三年了。”
“什么?!”
方希成递过去单子,上面清晰地记录了病理特征,“神经系统严重脱髓鞘,周围神经及脊髓后索病变,这都是长期慢性滥用笑气导致的。”
顾行接过来,哭笑不得地看了几眼,“喂喂喂,这案子一件接一件,是不想让我睡觉了吧。”
“还有安定,检测胃溶物的时候我发现粽子米粒上附着了大部分安定,你看能不能成为线索。”
“快别说了,我这条老命快被折腾得稀碎了……”
方希成递上咖啡,偏头笑了笑,“要不把我的‘命’续给你?”
那香气浓郁的深褐色液体在白色杯壁缓缓浮动,顾行端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原封不动放回他手里,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你去睡觉吧,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了。”
方希成非常配合地“嗯”了一声,笑道:“那就拜托你了,顾队长。”
实验室的灯光打在他周身,勾勒出他微弯的眉眼,雪白的皮肤,还有流畅的身体线条,他在顾行面前总是温柔得如同一汪清泉,在合适的时机给予他合适的帮助。
不求任何回报,仅仅是本分地、尽全力地给出自己最值钱的东西。
这个眼神带着安心和信任,目送顾行拿走报告书,身影没入拐角,下一刻,他的脸恢复成了平常的淡然。
他从不在别人面前这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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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拿着报告书把外勤组昏昏欲睡的气氛拍了个粉身碎骨,“起来了都起来了!”
可怜的实习生没来三个月,就遇到了这种天选大案。
顾行的嗓门很大,休息室的周斌猛地坐了起来,第一眼就是颜辞镜站在窗边眺望风景,昏暗的室内隐约能见他笔直修长的侧影,从肩背到后腰犹如一把锋利冰冷的剑,他察觉到周斌的惊醒,扭过头来微微一笑,“顾警官要开会了,你快去吧。”
他一笑,那股锋利的不适感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冲淡了。
“啊!你说得对!”周斌连忙拖起半死不活的陈俊安,火急火燎离开休息室,在开讲的前一秒成功落座。
会议室的白板上,顾行用磁铁将地图固定,圈注了几个地点,“你们现在抽一部分人去这些地方的派出所,告诉他们近几年有笑气流通,最好是加大实时监控,把漏网之鱼一举拿下。”但他忽然觉得不妥,“最后两句还是别说了,毕竟咱们不是人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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