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舟 第17章

作者:串串草草 标签: 近代现代

  医生表示了停止的意愿征求,但傅十醒坚持要继续,并且更加强烈地要求医生引导自己回想一些过去的事情。尽管已经十分谨慎,留意着傅十醒的语句中是否有一点失去理智的倾向,但他的转变是爆发性的,前一秒还在清楚地回答问题,后一秒就突然变成了那副样子。

  “老周,有一件事情很重要。医生说,十醒有过被催眠的痕迹。他的潜意识里有人植入了一个意志:忘记毒厂的事情,不要去回想它们。”

  “你知道精神分裂患者接受催眠有多危险吧?这个植入概念的深度比常人要深很多倍 ,抗拒反应也会格外剧烈。傅十醒爆发的直接原因应该就是这个。”

第四十章 翠果芙蓉虾

  养好伤之前都不能出门,傅十醒只能在家治病上课,用电话跟谢无相了解近期的情况。猎德这地方一严打确实拔出不少吸毒贩毒的,但对于爆炸与纵火相关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倒是有人知道犯罪内网,并且在上面大量购入毒品再转手流通。

  “美国货呢。抽起来格外带劲,赚得自然也多。”

  “只要有钱,在上面什么都有。也只需要你有钱就行。是谁出售的,谁购买的,都没有人会知道,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无聊啊,现实太无聊了,不知道干什么好。我也想快乐点啊。”

  堆起来的一袋袋麻草药粉被丢进火桶里销毁,谢无相回想着那些年轻人坐在审讯室里说出的话。戒毒所的人一个星期要来好几趟领人,工作人员每次都摇头叹气,都是不愁吃穿的年轻人,干什么不好,染上这玩意。

  逃避现实,无责任心,懒惰之罪。

  还是查不出线索,只能让民警多体现居民注意防火,严查各个公共场所的消防设施。凶手冲着傅十醒来,打得哑谜一个个的好像都只有他才看的懂一样。结果这家伙被周馥虞关起来了见不着,加上警队最近也忙,猎德扫毒的工作还在吃紧,五一节晚会的安保又要全警部署,一个头两个大。

  还好傅十醒横竖都是只能乖一阵子的,好了伤疤忘了痛,手臂上还缠着纱布就跳窗跑回局里当傅顾问了。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着谢无相去前线,只好留在局里用自己不同凡响的大脑揣测凶手的思路。

  那张命运之轮塔罗牌正摆在自己面前。傅十醒带着手套,小心地卡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除了在牌面的左下侧剪了一道口子外,似乎就是一张普通的塔罗牌。

  假使要把塔罗牌和圣经联系在一起,那这种占卜预测还是基督徒的禁忌。基督教认为对未来的预知是与恶魔的相交,这倒是符合用塔罗牌暗示的行为。

  卡牌的序号是十,如果是指代着自己……

  傅十醒摩挲着牌的背面,突然想起什么,脱下手套走到外面去打了个电话。二十分钟后,荣宝斋的车子停在公安局门口。修复师跟着傅十醒进去办了手续,两人连带着另一位警察带着证物上了车,去做鉴定。

  “这张牌确实被撕烂再复原过,牌背正中轴这儿有一条小拇指宽的痕迹。”

  “揭开它。”

  他的猜测没错。前不久才恰好摸过被修复过的纸张,还有自己后背上那一道吻合的伤疤,让他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塔罗牌的背面被撕下整齐窄条,露出下面的白面,果然有印刷的字迹:凡爱生他之神的,也必爱从神生的。

  傅十醒拿着鉴定结果和证物回到警局,恰好谢无相也刚从猎德回来。两人头一碰开始继续解谜,牌下的文字出自圣经约翰的5.1节——明天就是五月一日。

  懒惰,猎德,命运之轮……墙上悬挂的时钟指针走动了一圈又一圈……

  谢无相捏起卡牌的一角举起来,恰好对在了钟表旁边。他睁大眼睛,如梦初醒地从椅子上直起背,视线在卡牌和时钟直接来回聚焦。

  “时间,浪费时间也是懒惰中的部分。傅十醒,这个命运之轮的表盘和钟表长得很像。如果它代表的并不是轮盘,而是钟表……”

  “是沙面旧租界的钟楼。在第一次猎德缉毒的时候,我藏起来狙击的别墅里正对能看见它。和暴食的别西卜是一样的手法。”

  劳动节期间除了联欢晚会,匡州还会连续三天举办夜间灯光秀,从下午六点天黑开始,灯光花车一路游行后再正式开始。沙面钟楼是匡州的地标性建筑,也是这次游行的终点。虽然五一有联欢晚会分流,但相比起市民人人皆可免费观看的灯光秀,显然人流的体量并不是同一个层次。

  谢无相将塔罗牌对准了表盘,没错,裂口是应该是指向时间,晚上八点,恰好是花车预计到达钟楼的时间。

  他们解开了。

  谢无相立刻开始编队,明天一早开始就在钟楼处调查蹲守。他本来应该也在四松体育场,现下得紧急调离了。至于傅十醒……他有些犹豫,按理说应该是一起跟着去,但周厅长的意思是傅顾问最近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往前线。

  傅十醒主动开口了:“我不去了。你们人民公仆加油,周馥虞有其他的事情要我做。”

  那就好办了,周馥虞直接下发,那就是傅十醒的圣旨。谢无相点点头,冲他摆摆手,叫他回去:“明天保持联络。”傅十醒点点头,刚走到门口,又被谢无相叫住。

  “你伤还行吗?”

  “啊……这个?一点点皮外伤,其实已经完全没大碍了。”傅十醒转过身,把手上的绷带扯下来,上头确实只有一层薄痂,“但是我要骗家庭教师,说我是左撇子,手受伤了不能写字。”

  谢无相沉默,果然是小精神病,看着傅十醒三岁小孩一样做了个鬼脸跑了。

  假期开始,民众自然升平齐乐,但还是有好部分人是为了这份太平奔波的,这要预备今夜歌舞的人不知算不算在内,但大清早跑猎德蹲守勘察的小组一定是孺子牛。匡州暗流涌动,四松体育场还没开始表演,光是上午开始排练就有不少私人安保入驻在场子里。

  傅十醒就是其中一个,被周馥虞拎到许宁面前,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许宁身旁站着另一个男人,看着和傅十醒年纪差不多,一米八余的个头,穿着敞领黑衬衫带皮绳坠子,格外闷骚的模样。一双上挑的眼尾尤其妖娆,翘鼻薄唇,精致得像雕塑品,不过总觉他稍稍有些眼熟。

  许宁微微仰起下巴,介绍道:“从嘉悦公关挖来的王牌,现在除了负责沛晟的公关工作以外,还兼任我的个人助理。抱青,跟周厅长打个招呼吧。”

  那男人礼貌地笑了笑,主动和傅十醒周馥虞都握了手:“免姓唐,名抱青。家兄有多承蒙周厅长照顾,久仰有谢了。”

  周馥虞挑了挑眉:“哦?”

  唐抱青把手收回去,主动地拿了一盒烟出来,给周馥虞递上一支:“我是谢无相的异父母弟弟。”

  周馥虞接过烟,借了唐抱青的火点上,对傅十醒摆摆手:“你今天做宁宁的保镖。他说什么是什么,先去熟悉一下环境吧。”又转过头同许宁说话:“宁宁,助理借我说几句话。”

  许宁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看,完全没理会周馥虞,转头就走了。傅十醒跟上去,与许宁保持着大约一米的距离,在四松体育场里漫无目的地兜圈子。他猜测大概是许宁那天在别墅楼上,看着楼下的车震所以恼怒周馥虞了,唐抱青估计也就是个被扯来气人的。

  要是方卧雏在这儿,一针见血地就能看出这是小少爷脾气,来得快去得快,最要紧的是低头顺意。可惜傅十醒不是什么明白人,并且类似的事情周馥虞已经在他身上锤炼多了,倒是觉得司空见惯,没什么感言好发表的,依旧冷脸对许宁。

  许宁气结,对傅十醒就更甩红眼青脸,使劲颐指气使:“我要去外面看一圈粉丝,你保护着我去。还有,不许推搡磕碰着她们了。”

  大早上进来,外面就已经蹲了不少年轻女孩子,就算进不来也要在外围听偶像的彩排,甚至还有印着许宁头像的易拉宝和餐车在外头。几个小时过去,外头聚集的粉丝应该已经更多了。且见到偶像的盛况一般都不好解决,蜂拥而上卯足力气往前挤,但许宁又明说了要好好对这群女人,明显是在找麻烦。

  他靠近了许宁一些,伸出一只手挡在许宁身侧,护着他出去。果然,刚走出体育场,就算两旁已经拉上了隔离带,一个女声立刻爆发出“宁宝来了”的尖叫。乌泱泱的人群冲过来,将狂热爱意喷涌成蛮横挤撞,渴望能够离心中的光源再近那么一些。

  隔离带已经被推得稍有些变形,许宁微微一笑,主动地往边缘走,接过粉丝递来的签名板,一边签名一边交谈着。他是第一次出来如此近距离地和粉丝接触,叫这群年轻女孩的情绪更加激动,全都一个劲地往前挤。

  慌乱里,傅十醒的手臂碰着了许宁。就这么一下,却得了一个狠狠地警告:“别碰我!”继而转过去,眉头微微蹙起的模样对着粉丝,果然引来一阵粉丝安慰,明明年纪大多也才二十左右说话却跟许宁的妈一样,这心疼还真叫人奇怪,合着无痛隔代跨时空生子了。

  许宁知道自己要是继续待下去,粉丝热情还会继续膨胀,待了二十分钟就回去了。他作为主角,自然一直都是光彩动人的,挂在领口的墨镜都不歪一下。傅十醒便狼狈,衬衫都成了一团咸菜,手背上还有指甲印子,额头上覆了一层微微的薄汗。

  回到体育场里,许宁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翘着二郎腿看别人彩排。余光瞥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傅十醒,气不打一处来:“喂!姓傅的,你连一句‘我错了’都不会说吗?或者你的态度就不能不这么像个死人一样吗?”

  傅十醒看了一眼许宁,没说话,继续面无表情地站在太阳下面,稍稍有些喘气。阴影的地方就许宁坐着的那一小块,不想跟他挨着,宁愿多补补钙,没准能二次发育长高几公分呢。

  许宁又踢了铁板,鼻子一皱拿起手机,打了两三通电话以后又开始吩咐傅十醒:“等一会我的助理就回来了,你别在我眼前膈应人。去体育馆的西三门,跟我的道具组一起搬东西吧。”

  傅十醒点了点头,从台阶上走下来。这个天气去当搬运工布置场地,加上他还是保镖着装,少不了皮肉之苦。不过他真的和许宁相看两厌,被打发走了还正中下怀。临走前他又瞥了一眼许宁,脑子转了转,回想着陈梦刀教他说的话。

  傅十醒清了清嗓子,做好说完就溜的准备,盯着许小少爷开口:“许宁,我确实只是周馥虞的一条狗。不过我既可以做咬人的公狗,又可以做挨操的母狗,这么看来,我还是比你强多了,毕竟你只能做母狗啊。”

  逞完口舌之快就拍拍屁股,跑得比谁都快。

第四十一章 扭纹蓝蝴蝶饼

  不用贴身挨着许宁,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能随时跟谢无相保持通讯。不过那头现在还什么都没查到,钟楼附近并没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出现,巡查也没有发现易燃易爆物。傅十醒说了句保持联络就挂了电话,不打扰谢队长执行任务。

  许宁应该跟道具组打过了招呼,傅十醒直接领到一张工作证就开始帮忙搭场。一整天也没人管他,周馥虞应该忙着哄许宁,这回直接丢他在这跟一群临时民工吃盒饭了。一直到下午五点点,最后一次彩排正在进行,傅十醒才又接到谢无相的电话。

  “灯光秀的花车已经开始出发,凶手可能不会亲自现身了。于是我们要求进入钟楼的内部进行搜索,最后在三层的浮雕上找到了不对。耶稣十二门徒的浮雕上,约翰那一块是空心的,应该有什么东西藏在了里面。”

  “这次是炸弹吗?大概提前一天就在钟楼里藏好了吧?”

  “估计是,我们这里带了有拆弹专家。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浮雕是艺术品,不好直接敲碎……凶手可能从浮雕墙的背面入手或是有什么机关,总之前头并没有什么破碎的迹象。你上次那个修书画的,有没有雕像修补的业务?万不得已的话还得联络一下。”

  “有的。我等一下把荣宝斋的电话发过去。”

  “谢谢。对了,因为炸弹,我们暂封了钟楼一带。灯光秀的花车游行终点站临时变成了四松体育场,联欢晚会的结束上会加放烟花供所有市民观看。今晚你那儿人流量会更大。”

  傅十醒还想回答,突然有人找道具组,只好匆匆挂了电话。其他人都去舞台布置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做接洽。许宁为了舞台效果,订了一批特殊的道具,神神秘秘的,还不能提早送来。

  蝴蝶,成千上万只蝴蝶,分组被放在透明生态盒里,摞出高高的蝴蝶墙被一车一车地推进来。

  负责接头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刚好是许宁的粉丝,兴高采烈地拉着傅十醒说话:“你知道吗?这次的舞台,据说是许宁自己设计的!在四周摆上陶瓷四圣兽,里头是蝴蝶,等歌曲高潮的时候把陶瓷击碎,蝴蝶飞出来的时候,许宁的舞台也跟着升起来……太梦幻了……而且蝴蝶是我们粉丝的名字,”

  蝴蝶是活物,就算陶瓷圣兽经过了特殊的设计,但还是只能在正式表演前把蝴蝶放进去了,减少伤害。加上大量放飞会对生态造成影响,这群蝴蝶都是许宁提前买好并且要求花鸟市场进行特殊诱驯,舞台一开始,花鸟市场的人就会在舞台背面准备好诱剂和捕捉器,尽量把最大部分蝴蝶都回收走。

  傅十醒讨厌蝴蝶,看着那些翩翩飞舞的小生物竟然觉得有点泛酸水,不知道是触及了神经中枢的哪一块,调度他胃一抽一抽地痉挛起来。他忍着不适把进去把陶瓷四圣兽搬出来,交给花鸟市场的人,让他们随时准备着转移工作。

  明明只是视觉上收到跳动的斑斓刺激,却觉得舌根也在发苦发麻,耳边出现了细碎的声音,如同从水里传来一样,模糊化后一颤一颤的。小傅。小傅。小傅不喜欢蝴蝶吗?小傅不喜欢的话,那就全部撕掉好了……

  “小伙子,你脸色不太好啊。表演要开始了,要不你找许老板去吧。”道具组长进来带组回来休息,看见傅十醒脸色苍白,给他递了瓶水,“我们这也没什么要忙的了,去找个好地方看表演吧。”

  傅十醒实在不舒服,冲组长点了点头就到外面去了。说是让他一整天都跟着许宁,但表演时间里也没什么必要,所以今晚傅十醒是要陪着周馥虞看晚会的。内场区又分开两边,A区是给领导权贵的,B区则是公开售票。晚会七点开始,现在六点三十五分,人已经陆续入场。

  傅十醒在A区找到了周馥虞,挨着他坐下,平复了一会儿心情,由着男人给他理凌乱的领子。谢无相起码给他打了三四个电话,未果后就变成极其简短的信息:【是定时炸弹,已经在拆除中。】

  傅十醒舒了一口气,把手机关上放进口袋里,一歪脑袋躲过周馥虞往他后脑勺摸的手。他头发有点汗湿,不想沾脏了,但听见男人稍稍不悦的鼻音还是缩缩肩膀凑了回去。周馥虞的指腹微微用力,给他轻轻地摁,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合目平缓呼吸间泛了些许倦意。

  周馥虞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啊,吃一堑长一面南墙。要是能懂事点……”

  傅十醒不喜欢周馥虞说这些,好像恐吓要扔掉他似得,要他学许宁那样知书达理门当户对,呸。他拍掉周馥虞的手,拿出手机打开消消乐自顾自地玩起来。周馥虞习惯了,晾一会儿,等表演开始了注意力一转移就好了。确实不假,舞台一亮起来,傅十醒也歇息得差不多了,颇有兴趣地抓着周馥虞的袖子,指着指那的,全情投入到舞台中去。

  但这样的时间也仅仅有半小时——谢无相这次坚持不懈地一直在打电话,总算在两个表演间隙接通了电话:“不在钟楼!钟楼是个幌子!炸弹是伪装的!”

  傅十醒愣住了,一时接不上话,匆忙地说了句等等,握着电话就从观众席上跑了出去。现场太过嘈杂,还好有一张工作证能方便他找个清静地方。傅十醒走到舞台背面去,进入后台准备间,一路爬上最高层,到外面的走廊去讲电话。

  “现在距离八点只有半个小时了。不在钟楼,那会在哪里……等等!”

  “我们不知道!我们拆开‘炸弹’后里面是一个盒子,纯黑色的,印了一个字母F,需要用指纹才能解锁打开。你现在能过来钟楼这,有可能这是一个连环的线索,具体的地点被藏在了这里面。”

  “……”

  “傅十醒?你在干什么?喂?”

  免提开着,谢无相的声音一遍遍呼喊,但屏幕上显示的已经不是通话界面,而是命运之轮的图案——正中是圆盘,四周是金牛、狮子、老鹰、天使,四圣兽围绕着命运的轮盘。他今天一直在下面活动,所以现在才看到,联欢晚会的舞台是圆形的。

  八点是许宁的表演时间,四圣兽陶瓷届时会摆在舞台四周。 懒惰,戒之在惰,奔跑罚之……奔跑,四松体育场是个田径场,一切都对应上了。“懒惰”真正指代的地方应该是四松体育场,而不是钟楼。沙面钟楼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并且设法减少活动,把人流量都聚集到四松体育场之中来。

  “在四松体育场。没时间了,你现在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到后台道具三室找我。快。”

  他没有跟谢无相解释,直接挂了电话往楼下跑。得亏许宁今天把他差使到道具组,快狠准地就能找到四圣兽在哪。道具三室没锁门,也没人在,最幸运的是还有扇窗子。傅十醒把门关上,咔哒落锁,推过几个重物钉着门,呼啦啦地将窗子开到最大。

  从架子上拿起一把榔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狠狠地朝着第一只陶瓷金牛砸下去——令人作呕的蝴蝶扑涌出来,磷粉不停地往下掉,横冲直撞地在房间里飞舞。光是翅膀扇动的声音就足够令傅十醒毛骨悚然,眼前的黑爆裂出一张抽象斑斓的鬼脸,一双眼睛又变为蝶翼,昆虫张开口器吸人脑髓。

  只有半小时不到了,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继续砸烂了其余三座瓷雕——底座上都嵌着定时炸弹,设定时间就是今晚八点。瓷像放置蝴蝶是从上端的活动小口里引入进去的,如果不打碎瓷像根本不能发现下面的蹊跷。

  傅十醒不会拆弹,只能打电话给谢无相,让他快点过来,并且调动体育场内具有排爆能力的人快点来道具三室。一共四枚炸弹,上面的电子计时器不停地跳动着,束手无策面对时间流逝的感觉很糟,何况这窄小的道具间里的蝴蝶还没有全部飞出去。

  蝴蝶……为什么他会那么讨厌蝴蝶,讨厌到了像是一种生物本能的趋利避害……

第四十二章 佛跳墙瓮捉鳖

  不对,现在不是思考蝴蝶的时间,炸弹的倒计时还跳着。

  傅十醒打开手机,再一次显示出塔罗牌的图案:围绕命运之轮的,除了四圣兽,还有毒蛇和斯芬克斯,还没有结束。许宁的瓷像分别摆在舞台的两点、四点、八点、十点方向,那么应该还有炸弹会分别摆在舞台的十二点和六点方向。假如瓷像都是中途被凶手掉包的,那么按照这个西方圣经爱好者的精致习惯,应该会做齐全套,把炸弹藏在毒蛇与斯芬克斯的瓷像里。

  排爆队的人敲响了门,傅十醒起身去开门,门外的三人冲他点了点头,立刻进来开始拆弹工作。谢无相的队伍也差不多时间抵达,算是飞快了,里面有两个排手,留下一个,另一个跟着他们两出去找另外的瓷像。

  舞台背面倒是好办,正前面……最靠近舞台又恰好符合方位的是内场区,但他看了看人头攒动的盛况,怕是自己要挤回去的时间都不止十五分钟。别说工作证,就算是亮个公安证逮捕令都打不开快捷通道。

  等等,公安!公安厅厅长官再大,那还是人民公仆,官位越大责任越大,身先士卒是必须的。傅十醒打开手机,拨通周馥虞的号码,接得还挺快,不过那头果然嘈杂,得大喊着说话:“有炸弹!在内场里!找蛇形状的瓷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