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法庭/法院工作日记 第3章

作者:蛾富贵/降谷蛾 标签: 近代现代

  我道了谢,点开对方发来的链接,首先看到一男一女两主持人兴奋地念着开场白,我大概归纳一下——节目主要是出其不意到访明星家中,为观众揭露明星生活中最真实的一面。

  不清楚节目是不是剧本,可这噱头足以勾起大众的好奇心,几年前红极一时,连从不追星的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连恩与金恺琛公开,是因为这档节目。

  随着进度条推进,主持人按下了连恩家的门铃,清脆的“叮咚”声接连响起,主持人压低嗓音,语调急切地道:“好紧张好期待!连恩在不在家呢?我们会看见怎样的连恩呢?”

  “谁?”磁性的男声夹杂着清晨特有的慵懒和喑哑,从大门的扩音器传入主持人的话筒,再钻进了观众的耳朵。

  我和主持人同时目瞪口呆,随即,两位主持仓皇无措地发出惊叹:“这——这声音是谁?这绝对不是连恩吧!我们是撞破了什么秘密?”

  话音未落,大门被打开,穿着睡袍的金恺琛出现在了屏幕正中间,六年前的他比如今少了一分成熟稳重,多了一分玩世不恭,但无疑是个仪表堂堂的大帅哥,就算放在明星堆中,也丝毫不显逊色。

  “天啊——是金恺琛!”男主持拔高嗓音,女主持早已震惊地双手捂嘴、双眼大睁,将尖叫吞咽回肚中。

  我想知道金恺琛的反应,不过摄像头却转到了室内,与正门相对的走廊尽头,那扇白色雕花的房间门被推开,穿着宽大棉质睡衣裤的连恩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手拖着和他等身的兔子玩偶,迷迷糊糊地软声嘟哝:“老公……怎么了?好吵。”

  他一开始并没意识到节目组的摄像机正对着他,直到走近金恺琛,才从懵懂中惊醒,艳丽的脸霎时褪去血色,僵硬地愣在原地,忘了该如何应对。

  金恺琛从容地走到连恩身边,慢条斯理地为他系好睡衣的衣扣,然而高清摄像头先一步清晰地捕捉到他敞开的衣领与及肩的碎发未能掩盖的青紫吻痕,他和金恺琛的关系,此时昭然若揭。

  “正好,我和小恩在商量时机公开恋情,择日不如撞日,看来此刻就很合适。”金恺琛将连恩搂在怀中,泰然自若地宣布了当年令各大娱乐社交平台服务器宕机的大新闻。

  接下来,连恩回房间换了一身高领的休闲装,头发随意用橡皮筋在脑后扎了个“小丸子”,坐在金恺琛身边的他,苍白的神色、无措的手足处处透露着惶恐不安,和金恺琛的侃侃而谈对比鲜明。

  我心里萦绕着一股怪异感,可节目情节推进,我渐渐被金恺琛所讲述的,与连恩的恋爱细节打动,连恩也放松下来,偶尔主动插话,凝视着金恺琛的双眸中,那份迷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假的。

  视频一个小时的时间仿佛眨眼就过去了,我揉了揉“姨母笑”得发疼的脸颊,又向我的小伙伴发去消息:“再来一点!摩多摩多!我还能嗑!”

第10章

  过期的糖,最为致命。

  作为办理金恺琛和连恩离婚案的书记员,我却整个周末都沉浸在他们两人的恩爱往事中,仿佛忘记了屏幕中甜蜜的两人,如今已要为分道扬镳对簿公堂。

  周一回到庭里,我正信誓旦旦地对法官说道:“连恩和金恺琛肯定是因爱结合的,他们之间多半是由于金恺琛太过强势,处处控制连恩,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开庭前我们再给他们调解一次,只要金恺琛能够有效克制自己的控制欲,做出一些改变,他们绝对可以重修旧好。”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我不得不闭上话匣子,拿起了听筒。

  还未说出千篇一律的开场词,对方已经单刀直入地抢白:“连恩向媒体公开了离婚的消息。”

  这声音,很熟悉——金恺琛。

  “你说什么?”金恺琛带来的消息宛如一枚深水鱼雷,投入我的脑海将思绪炸得七零八落,我来不及多加思索,便不由自主脱口问道。

  “现在所有媒体都在报道我和连恩已经离婚,他打算用这种方式向你们施压,总之我会控制舆论,尽量不影响到开庭。”金恺琛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懊恼,大概因为被连恩摆了一道。

  挂断电话,我将情况向法官汇报后,用手机登陆微博,果不其然,“连恩与金恺琛离婚”登上了热搜榜榜首。

  上周末还带领我考古嗑糖的小伙伴,在私信中和我哭诉:“我的CP怎么就BE了!他们怎么可以离婚!我还怎么相信爱情!这是假的!我一定是在做梦!”

  正巧法官安排我去给连恩打电话,我只好匆匆回复:“他们还没离婚。”

  等待连恩接听的间隙,我看到小伙伴发来一个疑惑的表情,并问:“你怎么知道?”

  遂意识到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总不能直接告诉小伙伴,我在办理连恩和金恺琛的离婚案吧?

  于是我赶紧亡羊补牢:“我只是这样觉得,他们那么相爱,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离婚。”

  消息发送成功,连恩也接起了电话,我忙不迭地质问:“连恩,你对媒体公布了离婚诉讼的事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金恺琛告诉你们的?”连恩的口吻听上去云淡风轻,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对……我、我是想说,你这样做,最后只会两败俱伤。”我本有些生气连恩激进的自作主张,导致了我们工作展开困难,但转念一想,作为当事人的他,无疑比谁都更受伤,因此语调立马柔和了下来,娓娓劝道:“我这周看了你和金恺琛一起参加的节目,你说你和金恺琛因为利益结合,是骗人的吧。离婚官司没有胜负,双方都是输家……你再试着和金恺琛交流一下怎么样?开庭之后,或许就真的没法回头了。”

  “噢,我和金恺琛参加的节目?”连恩对我的劝诱不置可否,只单独挑出节目这一点,略带嘲讽地笑道:“他要不继承亿万家产而是进入娱乐圈,说不定能在我之前拿到影帝。”

  我一时哑口无言,与此同时,当初心里的怪异感得到了证实——那档突击节目,果然是金恺琛一手策划的,连恩从头到尾不知情,不过事已至此,只好无奈公开恋情。

  幸好法官及时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耳边悄声道:“叫连恩过来一趟。”我才没有无休止地沉默下去。

  然而连恩表示他的住处被记者堵得水泄不通,暂时无法出门,我和法官也只能耸耸肩,听之任之了。

  只是为了更好地继续处理这件案子,办公室全员看了大半天的热搜新闻,末了,法官感慨:“所以把男性的法定结婚年轻降低到二十岁有什么好处?本来男人就有够幼稚,还让他们二十岁结婚,除了增加几年后的离婚率,我看没有任何作用了。”

  我打心底赞同法官的言论,可惜这次的当事人,不仅幼稚,还特别狂妄自大……偏偏拿他们没有办法。

第11章

  今天是开庭日,法院的大门前一早就被媒体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堵得水泄不通,据说院里的警力不够,申请了紧急调度,才勉强维持秩序,没有让他们挤破院门。也幸好离婚案件涉及隐私,不会庭审直播,不然我和承办法官明天就该被挂上热搜疯狂Diss了。

  我所在的办公大楼倒没有被外面的腥风血雨波及,和往常一样平和,我如常走进办公室,泡好茶水,看时间差不多,便拿着比普通不涉财产的离婚案件厚上不少的卷宗,率先去审判庭做庭前准备,连恩与金恺琛也先后不过两分钟地进入了庭内,和各自的律师一起,分别坐在了原告与被告席。

  坐在书记员位的我,借着电脑屏幕的阻挡,偷偷打量起他们二人。

  连恩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衣搭配浅色牛仔裤和同色帆布鞋,黑色的长发扎成高马尾,没有多余的配饰,简单又不失正式,素净的脸上略显血色缺失,散发着令人怜惜的脆弱感。

  金恺琛则是黑衬衣配西装裤,只是定睛一瞧,他的衬衣上有骚包的暗纹印花,完全是符合他个性的装扮。他的气色相较于连恩好上许多,应该是得益于坚持不懈的锻炼——我从他衬衣布料包裹下的肌肉线条得出的结论。

  隔着大半个审判庭相对而坐的他们,保持着云淡风轻的体面,说实在的,我松了一口气,毕竟自连恩向媒体公开离婚消息,我就从他身上察觉出鱼死网破的偏执,我很担心他再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导致意外发生。

  快到开庭时间,法官开门走了进来,径直走到连恩跟前,没有指责他带来的骚动,反倒眉开眼笑一脸和善,“还是坚持要离婚吗?依我看真没必要,书记员和我说你们曾经的关系很不错,金恺琛各方面的条件都是数一数二的,你两的孩子又才八岁——虽然是养子,不过在法律上的权利义务,与自然血亲的父母子女关系是相同的,你们对孩子有保护和教育义务,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婚会伤害到孩子?”

  “不离婚对连喜的伤害更大。”连恩离婚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坚决。

  法官无奈地撇了撇嘴,又走向金恺琛,问:“你们私下商讨过这件事吗?”

  “我给了他一段时间的冷静期,你们向我父母取证后,我就去他躲起来的住处找了他,直到昨晚我依然试图劝说他打消离婚的念头,可结果你们也看到了,他不撞南墙不回头。”金恺琛单手支着侧颅,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劝说?”连恩倏地拍案而起,我惊诧地还未平复猛然加速的心跳,他已经咄咄逼人地驳斥:“若不是法律里不仅没有‘婚内强奸’一说,还规定了同居义务,我早让你坐在刑事审判庭的被告席上了!我不清楚别的男人是不是下半身动物,但你金恺琛的脑子十有八九长在生殖器上,不然你劝说的方式怎么一直以来都是操我?”

  我,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鸡……啊不对,我完全没想到,绝色如连恩,暴躁起来居然如此……别有一番风情,而且,他的话信息量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

  “咳,连恩。”见多识广的法官赶紧制止了连恩激化矛盾,“注意稳定情绪,不要说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你的态度我很清楚了,我们直接开庭吧。”

  法官话音一落,我立刻播放法庭秩序的录音文件,待法官坐上审判席,我也背对着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只听法官不疾不徐地宣布:“现在开庭。”

  咚——法槌敲响。

第12章

  庭审开始,法官照本宣科地念着庭审模块的开篇内容,由于这些内容几乎一成不变,我已提前输入,所以得以空闲观察坐在原、被告席位上连恩与金恺琛。

  经过刚才的针锋相对,连恩苍白的脸颊还染有愠色的红晕,只是在律师的劝说下,已经逐渐恢复冷静。金恺琛的神情倒是平淡地仿若置身事外,好似面上戴着一张面具,完美的面具如同他的高档衬衣,熨烫平整,不见一丝瑕疵和褶痕。

  法官进行完权利义务和审理参与人告知,以及双方当事人信息核对,轮到原告方宣读诉状。

  连恩的律师陈述完诉状上的诉讼请求和事实理由,法官向连恩问道:“原告,在事实和理由方面,你是否还有补充?”

  “我再补充一点。”连恩的语速比平常缓慢些许,不知是顾及我需要打字记录,还是在斟酌说辞,“我坚持要和金恺琛离婚,是因为他有严重的性暴力倾向。”

  法庭之中的氛围霎时寂静得有些渗人,我娴熟地盲按下键盘上的句号,抬头望向连恩,他的律师同样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他,显然,连恩的发言是未同律师进行过协商的。

  “我知道,连肢体冲突的家庭暴力都很难取证,更别提认定性暴力,所以我唯一能提供的证据,只有这个。”连恩一边娓娓说道,一边解开衬衣的袖扣,露出纤细的双腕,“在金恺琛眼里,从来没有‘性同意’的概念,就连诉讼离婚期间,他依然强迫我与他发生性关系,这就是昨晚他在我明确表示拒绝和他同房后,他抓住我双手,压制我反抗留下的痕迹。”

  连恩的皮肤很白,显得红色的指印尤为刺眼。

  “被告,你的意见呢?”法官转过头,又问金恺琛。

  金恺琛的面具没有出现松动,泰然自若地辩驳:“法官,我和原告并非是男女组成的夫妻,原告作为男人,在力量上和我不存在过大的悬殊,他若是反抗,我怎么仅靠抓住他的双手就得逞?”

  “你他妈忘了昨晚你坐沙发,怎么把我双手反剪按你那根破玩意儿上操的了?”连恩的情绪又不禁失控,幸好他身旁的律师眼疾手快地摁住了他,他才没有站起身来指着金恺琛破口大骂。

  我秉持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将连恩和金恺琛的发言一字不漏地记录了下来,发颤的指尖昭示着我此刻面红耳赤的羞涩——刺激,太刺激了!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坐在沙发的金恺琛,一手抓住连恩的手腕,另一只手环在连恩腰上,不顾连恩的挣扎,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抽插,连恩盈满了委屈和泛滥着情潮的脸,无法躲藏地映照在他的眼眸,就打心底希望连恩再多说一点。

  法官猛敲三下法槌,厉声警告:“原告,在法庭上注意你的言辞。”

  连恩紧咬住下唇,迫使自己缄口不言。

  金恺琛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如果昨晚的事真的是一场‘性暴力’,证据也该是我背上你留下的抓痕,毕竟……比我留在你手腕上的印记严重多了。”

第13章

  “反对!”连恩律师果断地出声,令毫无防备的我身躯一颤,毕竟我上一次见到这种辩护方式,还是玩《逆转裁判》,我记得她一直在日本工作,所以相较于我往常接触的律师她显得别具一格,“被告方的发言,并不能推翻在与原告六年的婚姻中,被告频繁对原告实施性暴力,导致原告受伤、感情破裂。”

  “原告律师,现在还没到法庭辩论阶段,请你先就原、被告双方婚姻感情破裂举证。”法官阻止了双方不合程序的争论,直接进入下一步骤。

  连恩的律师非常优秀,然而连恩并不能提供什么有力的证据达到他所需要证明感情破裂的目的,除了双方当事人的身份信息,证明诉讼主体资格,律师交出来的证据,仅有一份聊天记录能勉强证明连恩与金恺琛感情不合,“这些是原告方向被告发送的消息,我截图打印了下来,原告的手机里存有原件,从这些记录中可以看出,原告和被告之间已经无法正常交流,对话内容多为谩骂诅咒、威胁警告,没有一点伴侣的温情,以此证实原、被告双方感情破裂。”

  “将证据交由被告方质证。”根据法官的指示,我起身从连恩的律师手上接过厚厚一叠的A4纸,走往被告席的途中,我匆忙翻阅了一遍其中内容:从刚才的举证中可知这些证据来源是连恩,所以图中是连恩向金恺琛发送的消息,金恺琛大多没有回复,只有寥寥几条,他选择了态度强硬的威胁——

  连恩:“你今天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养的狗吗?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自由?你干脆杀了我!”

  金恺琛:“我没有奸尸的癖好,但排除了对象是你。”

  连恩:“你把连喜藏哪里去了?你要是敢动连喜,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金恺琛:“我可以让你一辈子见不到连喜。”

  连恩:“你凭什么替我拒绝工作?你去死行不行?车祸也好、空难也好、被枪击暗杀也好,你死了我们就清净了。”

  金恺琛:“今晚我带医生过来,你最近好好休息,全面暂停工作。”

  连恩:“金恺琛,你不得好死,我恨你,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金恺琛:“好。”

  ……总之,真是相当恶劣。

  金恺琛的律师拿到证据迅速浏览后,慢条斯理地回道:“这些信息并非‘诅咒谩骂’,而是原告在向被告表达自己不满,希望可以改善两人的婚姻关系,尽管语气激烈了一点,可我们何尝又不能将其理解为原告独树一帜的撒娇呢?俗话说:‘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漠然。’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原告的证据不仅不能证实感情破裂,恰巧证明了原告和被告之间感情深厚,不容拆散。”

  我最后的职业素养,让我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如实记录了金恺琛律师的说辞……这就是传说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吗?我简直不敢看连恩的表情,不过金恺琛,一定已经盘算着给这位金牌律师加工资了。

第14章

  “一派胡言。”连恩咬牙切齿地哑声低呵,放在桌面上的手紧握成拳,漂亮的桃花眼此刻被怒火灼烧得泛红,愤恨地瞪向金恺琛仿佛要将其洞穿,“金恺琛根本就是个性变态,要不是为了连喜……我早就自杀了,怎么会忍受到现在!”

  “原告,法庭上一切讲究证据,你有证据证明你的主张吗?”法官秉持着公正的态度继续审问——我知道,若连恩说的全为事实,那法官的态度在他看来便尤为冷酷。

  “这种事情……怎么会有证据……”连恩难堪地低下头,压抑的声音中隐隐透露出哭腔,“谁会像金恺琛那个变态一样,录下这种恶心的事情再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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