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湾晚灯 第29章

作者:可是我好想說謊 标签: 近代现代

恐吓的成分居多,实际上她摸不清陆辞真实的成绩,但想来只要不在高考时一觉睡过去,那点小聪明混个末流大学总不至于太难。

陆辞半睐了睐眼,不感兴趣地嗯一声,没搭腔。

邹凝珍两肘撑着实木椅的扶手,十指交叉,磕在下巴颏,眉心紧攒,无可奈何长叹。入学考试之后他频繁逃课打架交白卷,前段时间好歹开始写作业,结果还是照旧,雪白卷面摊在办公桌,她不甘心,满以为还有救,赶到B座堵人,没曾想撞见那一幕。

“你看看自己上次统考成绩,测试不过学校不给发毕业证书,还要这样晃膀子?”

天擦黑,陆辞不说话,神色如常,平心静气坐着,诸事不挂心。

邹凝珍微微后靠,抵上皮制椅背。死水般的氛围,她胸闷气短,换一个话题,“好,我知道你不想谈。那以后去做什么考虑过没有?”

“没有。”陆辞见她恼怒的脸色,笑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老师。”

她火气积在眉心,忍不住直起腰,眼睛朝前,板板望向她的学生。握在杯身上的手指修长匀净,眼窝微陷,眉宇挺拔,这样一张脸换一个Omega盲目热烈的钟意太轻而易举,总有人年轻不懂事,附中风纪不好,她不是没遇到过类似事情,大多睁一只眼闭只一眼。现在虽说不一样,可也没有太糟糕。他们到哪一步了?姜照眠不能被标记,她平生第一次感恩疾病,谢天谢地,如释重负。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一样喜欢的东西都没有?”她语气染上希求,犹豫一下,说出口:“…就算是为他考虑,也应该打算起来了。”

拿情爱的甜头哄人,哪怕性子再重,多少也能激起斗志,邹凝珍不是第一次做思想工作。

他撑着脸,指尖敲了敲桌面,“嗯。”

应得太快,反而让人起疑,她追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前几天。”

邹凝珍身子略微倾过去,把半截子胳膊贴上冷硬的桌面,寒意隔着布料,虫子似的爬进来,皮肤激起一粒粒疙瘩,心也跟着抽紧。

最好的办法是告诉姜家,姜照眠一走,她什么责任都没有,可要怎么讲才妥帖,万一搭上自己学生,舍不得。况且等上大学,该醒的梦还是会醒,耽误不了另一位风光无限的人生。

“以后注意点。”邹凝珍吞一口气,下颚线绷紧,眉梢眼角沾上职业习惯的严厉,“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自己清楚。还有手机收起来,说了多少次不能带。我带你两年,费几辈子口水,你怎么也听一点进去。”

一杯热茶早就放凉,氤氲的蒸汽散去,方便她看清他的脸——没情没绪的,像永远捂不热,“我知道拦不住,你们两个才多大,就算待一块…”她突然心灰意懒,停下,欲言又止,目光吊在他身上,“也不能太出格,你心里有数。”

“好。”陆辞撑着眼眶,笑了下,“谢谢老师。”

第十八章

姜照眠趴到陆辞腿上,手臂折着,下巴颏儿枕在上头,看一本四开的儿童画册。舱室的灯光从他身后投过来,大片的阴影把书页切割成不规则的图形。

海上昼夜温差大,客轮提供的卧具包括羊绒被,揩得齐齐整整,他只扯过一角,搭在腰间,细棉的睡裤耸到膝窝,像不怕冷,把小腿裸在空气里。

画册是晚饭时在休息室的公共书架上拿的,纸张很厚,配一个简短的小故事,充当小孩的睡前读物。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久了下巴发酸,连带牙齿根部都有些胀,姜照眠又翻几页,一骨碌爬起来,把书合上,猫儿似的蜷到陆辞身边,脑袋紧挨着他胳膊,不出声。

陆辞咬着烟,无所事事地玩手机,没看他。过一会,抬起被Omega黏着的那只手臂,环过他肩膀,缓缓揉捏细嫩的耳垂。

他似乎对这小块软肉还算喜欢,有时候后入,兴致起了,也会舔上去。姜照眠让他摸得浑身发抖,那儿不是敏感点,可是次数多了,照样一弄就受不住,连脚趾都绞紧。

两个指头,姜照眠迷迷瞪瞪判断出其中有一只无名指,指腹带着签字笔压出来的新茧,没轻没重地磨。

最近邹凝珍管得越来越严,不知扯到哪根筋,专盯着陆辞。临近高三解放,他们成了预备役,作业量翻一番,哪怕陆辞写得少,也能生出痕迹。

他大半个身子藏到被子里,赤裸的足踝一点点磨着陆辞的小腿,腰身难耐地扭动,幅度很小,但两个人贴得太紧,对方不可能感觉不到。空气里只有海水的咸腥味,他被人玩透了,不需要信息素就可以在没有标记自己的Alpha手里高潮。

船体晃动起来,海域不是很平静,姜照眠侧身缩在陆辞臂弯,手搭着他的腰,死死拽住那小片布料。热意涌到小腹,他们躺在一浪浪的波涛上,甚至能感受到每一次的起伏。

陆辞抽回手,把手机丢到床头柜,掸掉烟灰。稍微坐正一点,姜照眠很快又黏上来,手和脚都交缠上他的身体,像患了皮肤饥渴症,又像离开他就会死。

被窝让体温烘得暖热,陆辞往后靠,贴着床背,一只手探进他的大腿内侧,隔着滑腻的布料,还没有动作,就被迫不及待夹紧了。绷紧的肌肉贴在掌心,隐隐发着颤。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姜照眠啜泣着闭上眼睛,有极小的哭声从喉咙钻出,混着一两句哥哥。

“别浪。”陆辞把人扯起来,绕住那小截细腰,半搂半抱地拖到腿上。

初夏的天气,舷窗灌进来的风还有些冷,饱饱的吸满水气,像婴儿的嘴,吮在皮肤。姜照眠喘得更重了点,红着眼眶絮絮地说自己没有。仿佛到蒸炉里蒸过,虚汗打湿了鬓角,额前的黑发一绺绺粘在一块,陆辞伸手替他拨开,底下那张脸皮相太显小,又带着弱气,如同半大的孩子。

一个任人摆弄的漂亮玩具,连哭也不敢大声。他垂下眸,一支烟快抽到尾,缭绕的白雾挡在中间,又被风抢走。客轮划破月色下银白的海面,一样样抽离填充生活的人和事。

地点是高考放假前一天上午随便选的,两张船票七千九百四十三块钱,四十一小时航程,他们甩掉了,或者说,暂时甩掉了一切。

陆辞夹着烟,慢慢摩挲他的脸颊,烟头带一点滚烫的微红,烟气熏着那片皮肤,太近了,又热,似乎下一刻就会烙出一个圆形的疤。

对方没有存心弄自己,姜照眠偏过脑袋,洇红的眼睛泪汪汪的,去含那支烟。陆辞喂过他几次,一开始呛得天昏地暗,肠子都揪成一团,然而坏习惯大概总是很容易习得,现在已经能勉强吸掉半支。

陆辞扳住他肩膀,将手送到他唇边。姜照眠凑过去咬到嘴里,还润着,尼古丁里夹有一点熟悉的薄荷味。

只抽了一口,对方就把东西拿走,倾过身,碾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

“哥哥。”姜照眠细声细气叫他。

“嗯,”陆辞手按在他脖子,伸到后颈,摸了摸那处光滑的腺体,以为他困了,“漱完口再睡。”

“不,不想睡。”被触碰的地方肿胀地热,即将发育完全的腺体不像第一次那么敏感,姜照眠摇摇脑袋,又小声补充:“再过一会。”他定定地盯着陆辞的脸,半晌,判断出对方没有和自己做的意思,失落地低头,吸了吸气,抱住他。

海上的保留节目约莫是看日出,冻白的天空跟海平线交接,一群人挤在甲板上,翘首等一轮通红的圆盘升起来。陆辞显然没有这种违背生物钟的浪漫爱好,姜照眠一向没主见,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一觉睡到中午。

舱室配了浴室,两个人起床洗完澡。姜照眠套双白袜子,盘腿坐在床沿,干毛巾搭在脑袋,胡乱地擦,水珠顺着发尾一串串滴下来,全淌到湿漉的眉眼上。

陆辞打掉他的手,半低下头,懒懒地替人吹头发。

浴室的玻璃门没有关,氲白的雾气一蓬蓬出来,藏着柑橘的酸甜味。姜照眠放下腿,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蹭那人的脚背,一边摆弄自己的两个手指头,没作声。

睡醒后的不真实感更加强烈。他心里空落落地发着虚,不敢开心不敢笑,还没期待就先害怕,一颗心不上不下吊在那儿,得到的所有温存都像裹在肥皂水吹出来的透明泡泡里,一戳就破。

达摩克利斯之剑悬而未决,半年来姜照眠一直在看不见尽头的路上跑,一面拖住江窈,一面希求陆辞,离得到越近,他越害怕身后的人追上来。

吹风机的嗡嗡声停了,陆辞绕完电源线,顺手捋了把Omega的头发。

姜照眠回过神,下意识叫了声老公,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有点软,听着恹恹的,没什么力气,不知道会不会让人扫兴。抿下唇,弯下身穿好鞋子,站起来抓他的手,把爪子塞进他掌心,轻轻划了划,意思是好了,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