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崽崽的太子妃日常 第228章

作者:桃之幺 标签: 古代架空

  韩砀忐忑不安,还未回过味来,就见陆詷已经落下了黑子:“韩公所行是缓兵之棋,孤却腻歪了与他们兜圈子。李福。”

  李福躬身上前,陆詷吩咐道:“安排内侍丑时向去众臣府上传孤口谕,就说大朝会明日正常召开,传谕的时间可晚不可早,懂吗?”

  李福领命下去。

  韩砀愕然抬头,他以为陆詷错后一天是为了想应对之策,如今看来竟然是已经不需要了吗?可他为何又要将传旨的时间错后呢?朝会向来是卯时召开,群臣一般寅时便要起床洗漱,若丑时前往通传,众臣恐难以再入眠,而且对于朝会之上所议之事都要匆匆准备。思及此,韩砀心念一动,莫非殿下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还未想明白,韩砀便听陆詷说道:“韩公,劳您陪孤一道,去会会诸位入宫的大臣。这盘棋不妨等尘埃落定之后再与韩公续下。”

  ***

  去见那些大臣之前,韩砀曾问过陆詷需要他说些什么?陆詷却道什么都不需要说。韩砀不解,直到陆詷赐了殿内大臣一桌满满当当的晚宴和美酒后仅闲聊了几句便带他离开,终于知道陆詷是真的不需要他说什么话。

  一共七位大臣,陆詷每一次都如法炮制,赐下的晚宴一个人根本吃不完,但陆詷却只留下两个太监为殿内臣子布菜斟酒,随后命门外侍卫紧闭大门严加看守,不得让任何一人离开。

  从最后一个殿内出来后,韩砀终于憋不住了:“殿下是想让他们放松警惕之心?”

  陆詷勾起了一抹笑:“非也,韩公今晚也别离宫了,养精蓄锐明早好好看戏。”

  这如何能安然入睡?韩砀辗转反侧一晚都在琢磨陆詷想出的退敌之策究竟是什么?昏昏沉沉之中,韩砀唤来了一个太监:“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刚至寅时。”

  韩砀一个激灵:“可是已传下殿下口谕了?”

  太监答道:“大人放心,殿下已经安排妥当了。”

  韩砀揉了揉太阳穴,脑中还有些昏沉,太监都是东宫伺候的,甚是机灵,当即道:“大人可是要起了?奴才伺候大人更衣洗漱。”

  其实他宿在宫中无需这个时间起,但他哪里还睡得着,等洗漱完毕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都是怎么传的口谕?”

  小太监乐呵呵道:“奴才一直伺候大人,传口谕之事没有安排给奴才,大人若想知道可以询问李公公。”

  韩砀无奈一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论御下之术,太子当真比今上更为合适。但就与东宫宦官打交道的感觉,韩砀都觉得东宫之人比御前的人口风还要严,但偏偏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也难怪邱晁之前千方百计想要在东宫安插眼线都未能得逞,倒也是邱晁那个老匹夫轻敌了,能将东宫打造成铁桶一个,邱晁竟然会误以为陆詷真是个孱弱无能的储君。

  等他收拾妥当后,李福竟来殿中亲自引他去太极殿。

  “公公可是有事吩咐?”

  李福连连摆手:“韩公折煞老奴了,吩咐不敢当,太子殿下要老奴将香囊交予韩公。”

  韩砀赶紧接过,只是接过香囊却觉不对,凑近一闻这香囊竟散发着淡淡的酒气:“敢问公公,这是何意?”

  “昨夜殿下与韩公和众臣觥筹交错饮至天明,这香囊忘在了饮宴之地,殿下特地命老奴送还于韩公。老奴还要去御膳房吩咐御厨为诸位大人熬一碗醒酒汤药,便不陪韩公了。”

  韩砀愣在原地,迟疑片刻后便将香囊悬于自己腰间。天还未大亮,一阵风吹过,韩砀不禁打了个寒颤。是了,酒后不易见风。韩砀吩咐那个机灵的小太监:“劳驾小公公取一件披风来,韩某喝酒后见风起疹。”

  ……

  当今圣上登基后惯常于每六日休沐一天,休沐后一日便开大朝会。

  大朝会之上,群臣通常会禀报一些难以决断的大事。如行弹劾之举,往往也在大朝会之上。

  而今日的大朝会有些不同寻常,大臣多是哈欠连天,而往常关系格外好会聚集一处的朝臣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有些凝重。有人冷眼旁观瞧出了端倪,出言讥道:“如今邱相入狱,你们便连聚也不敢聚了?虽说树倒猢狲散,但你们这般也不怕邱相寒心?不怕他有朝一日东山再起找你们秋后算账?”

  被讥讽的官员涨红了脸,他压低声音道:“你懂什么?!”

  莫非是有什么猫腻?出言讥讽的是工部的一个五品官员,鲁磬,他和邱党八竿子打不着,也不担什么要职,此刻乐得清闲地四处打量,倒是让他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生的青年。

  “这位大人不知如何称呼?”鲁磬信步上前,自我介绍后搭了句话。

  青年赶紧回礼:“鲁大人,鄙姓徐,名子修。”

  鲁磬恍然大悟:“你可是那位新科状元?”

  徐子修闻言有些羞赧:“都是去年之事了,如今在下在滇西任知州。”

  鲁磬错愕,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子修。状元出身竟然不入翰林?岂非自绝于仕途?想到此,他又觉得不对:“我记得徐兄曾被任命为钦差……”说到此处,鲁磬也不再往下说了,虽不知道这个青年得罪了谁但总归是对方的伤心事,他换了个话题,“久闻滇茶之名,我好喝茶,有空想与徐兄讨教一二。”

  “讨教不敢当,不敢我此番回京确实带了些茶叶,若大人不弃可过府一坐。”徐子修说了自己所住的地方。倒是有让那官员瞠目结舌:“我记得禁军统领也居于那条街。”

  见鲁磬提起此人,徐子修忍不住笑上眉梢:“我与锦逸比邻而居。”

  鲁磬微微吸了一口气,如今这位陈统领可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看来这位徐知州此番出现在大朝会之上也有了原由。知州是从五品,非诏不得上朝,或许他今日上朝便是太子亲诏。想通这一关节,原本热络的鲁磬神色也冷淡了下来。

  徐子修有些纳闷,碰巧见到身旁站了个认识的,于是出言问询。那人乐了:“他就是那个脾气,每日捣鼓图纸,最不喜结党。他或许觉得你前程似锦,于是不愿与你过深接触。”

  徐子修:“……”许久不回京了,同僚还是那么奇怪!只是他没有想到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

  等诸位大臣基本都到齐后,李福却引了七个大臣入内,一个个衣袍褶皱,身上散发着酒气。更让人觉得离谱的是,一向稳重的左相竟然连笏板都拿反了,揉着太阳穴跟李福要醒酒汤。

  不仅如此,韩砀在经过那七个人时甚至亲切地拍了几个人的肩膀:“昨夜未能尽兴,改日韩某做东办流觞曲水宴,虽比不得御宴但也别有一番意境,到时再请几位过府把酒言欢。”

第279章 棋先一招-攻心为上离间计,先声夺人肃朝堂。

  韩砀的这番话在一些人心中如沸水入了油锅,但是李福却压根不给他们交头接耳的机会,扬声道:“请诸位大臣肃列朝班,恭请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臣跪拜,口呼千岁。

  陆詷入内,头戴九旒冕冠,冠插金簪,身着杏黄冕服,停在了龙椅之前。他虽执监国大权,但那也是监国,遂在龙椅下首置一椅以示避讳。

  看着底下跪拜的朝臣,陆詷良久才道:“诸位请起。”

  众人这才起身,只是心中都难免打鼓,似乎从前太子殿下并不会让他们跪这么久的。可猜测无用,他们熟悉皇上却不熟悉太子,自太子监国以来,似乎没有人能准确地猜出太子的心思。

  如同往常一样,陆詷朗声道:“诸位大臣可有事启奏?”

  众臣后排似有一丝骚动,但却始终没有人出列,隔了好半晌,那几个在皇宫夜宿的大臣忍不住悄悄回头观瞧,却见之前安排好的人一个个低垂着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倒是有一个人似乎也想打量他们,甫一抬头,四目便撞在了一处,回头张望的大臣便看见了满满当当的狐疑与梳理。

  杨澍冷眼观瞧,心头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痛快。

  自从那日太子在朝堂上褒奖了他,杨澍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冷落和排挤,昔日同僚的猜忌,昔日好友的奚落。往日下了朝总有好友想约吃茶喝酒,这段时间只得闭关读书。倒是让他读出了几分透彻。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杨澍似乎第一次读懂了这句话,也第一次正视朋党之争对社稷对朝纲的危害。

  如今这副局面杨澍只觉得颇为解气,哪怕他曾经是他们之中的一份子,如今跳脱出来却觉得这一幕幕很是荒唐与可笑,可笑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中了离间之计。

  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至少那七个被迫夜宿在宫中的大臣都想到了,但他们又没有办法把实情告诉那几个“祭品”,而且按照原计划,他们是不能挑这个头的。枪打出头鸟,毕竟谁也不知道如今太子会做到什么地步。

  要说杨澍的领悟确实到位,这几人不愧是盟友,“祭品”本就为廷谏触怒太子之事有所犹豫,如今更是怀疑会不会他们其实已经被卖了,而且卖得毫无价值。是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谁也没有出列。

  陆詷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既然诸位大臣无事启奏,孤倒是有几件事要说与诸位听一听。李福。”

  李福应声出列,将圣旨展开:“光禄寺少卿陈博受财枉法,里外交通;户部郎中薛三材克扣赈银,中饱私囊;巡漕御史林险平欺君罔上,包庇受财;云滇布政司监察御史岑其本玩忽职守,失察之罪……”

  李福念了一长串的名单与罪状,末了掷地有声道:“……全部官员交付有司审理,不得有误。钦此!”

  陆詷看着底下跪着黑压压的官员,不等他们回过味来朗声道:“羽林军,将一干人等押往大理寺。”顿了顿又道,“樊大人,千里长堤溃于蚁穴,国之蛀虫不可姑息。”

  大理寺卿樊无钟出班应诺:“臣必秉公执法。”

  那些被念到姓名的罪臣此刻心都凉了半截,谁不知道大理寺卿是太子的人?韩砀也知道,但韩砀更知道当年樊无钟被人构陷,陆詷几乎是以太子之位以力相保,这才给樊无钟争取了洗刷冤屈的机会和时间。那时太子殿下不过十四,当时的东宫辅臣对太子的举动都是不认同的,谁能想到若干年后,这位大理寺卿能以千万以报之呢?

  知道要将交由大理寺审理时,那几个夜宿皇宫的大臣可就慌了神,罪臣之中可是有本来今□□会要廷谏的大臣。这几个人固然不重要,可这会儿若让太子将这几个人带走,日后谁还敢再相信他们?

  终于其中一个大臣手扶笏板出班欲奏:“臣有本……”

  还未等他说完,比他更高更快更清脆的声音盖过了他:“微臣有本启奏——”

  时机很巧妙,说话的人也很微妙。

  陆詷看见抢准时机的徐子修忍不住笑了:“准。”

  徐子修倒是真的有事禀报,他洋洋洒洒讲了一通西南平乱的经过,又说了如今西南的形势:“臣以为滇西之乱在于苗汉纷争,但滇西本就苗人聚居之地,以武力压制固然可行,但一旦松懈便易反噬。武力平乱仅解燃眉之急,无法解长久之患。”

  “知州有何良策?”

  “臣欲请一旨。”徐子修顿了顿道,“臣恳请殿下同意苗汉通婚,并对通婚之人赐以布匹,以示朝廷鼓励之意。”

  陆詷眯着眼睛琢磨了半晌:“如今苗疆是何人做主?”

  “滇西纷争方止,如今苗疆王之位空悬,族中大事皆由其女凤兮公主处置。”

  凤兮公主。

  陆詷想起那个他和珣儿在多宝堂遇上的古灵精怪的苗女,想想也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却已经要面临这般血淋淋的权争。

  “你助凤兮公主稳住苗疆局势,待局势稳定,孤自有封谕。至于通婚一事,孤欲听群臣之言。”

  被徐子修这般生生截胡的大人此刻也不好再出头了,只因此刻朝堂之上都开始议论通婚之事,礼部官员多是迂腐守旧之人,登时一个个都站出来想要阻拦此事。徐子修舌战群候,说得是口干舌燥,眼看着日头已过晌午。

  见时候差不多,火候也差不多的时候,陆詷微微一笑,盖棺定论:“便依徐卿之言,李福拟旨。”

  待李福宣读完旨意后,陆詷也不给那几人开口的机会,径直起身转屏风入了后殿。那几个大臣都觉出不对劲,想要聚在一起互通一番有无时,就见李福笑眯眯地喊住了他们:“几位大人留步,太子殿下让老奴转达,昨夜与几位推心置腹,收获颇丰,特赐几位大臣绫罗绸缎。”

  李福的声音不小,至少那些没有走出大殿的人听得是一清二楚,已经离开的恐怕不多时以后也会得知这个消息。

  很多人心中不免犯嘀咕,莫不是太子打算不计前嫌,留任这些邱党之人?可这几个人都是邱晁的左膀右臂啊,千万别上了农夫与蛇的当。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杨澍为例,或许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杨澍此刻连连打了个好几个喷嚏,不过他也习惯了,从那日被太子褒奖后经常无缘无故地打喷嚏,兴许又是谁在骂他了。

  不如看书。

  ***

  东宫。

  看着面前已经必输的残局,韩砀长叹一口气:“殿下棋艺精湛,老臣不敢匹敌。”

  走一步算十步,攻心为上,可不惧哉?

第280章 利刃高悬-儿歌声声刺人心,钝刀割肉气欲绝。

  樊无钟果真不负陆詷期望,很快那些落狱的官员的罪证被送到了陆詷的面前。

  一页一页翻过眼前厚厚的罪证,陆詷冷笑道:“这些蛀虫,真真是朝廷之耻!”

  樊无钟又呈上一份奏折,上面是每个人对应的刑罚。陆詷接过奏折在上头朱批了几笔后:“罪当诛者交付刑部定夺。”

  “刑部恐是会为这些人求情。”樊无钟太了解刑部那些和稀泥的官员了。

  “无妨。”陆詷语气很淡,“孤正愁找不到由头发落刑部那几只老狐狸。”

  邱晁的案件大理寺早已审完,但刑部却找各种理由押着不批。陆詷固然可以发下旨意,可若真是如此,倒中了邱党的计谋。暗卫来报,邱党之人如今已经四处找寻百姓,试图来日若邱晁上了法场让这些百姓进行请愿。正因为邱晁的势力和影响仍然存在,是以想要平稳铲除邱党还需动一动邱党这颗已经枯萎的大树的根系。

  果真如樊无钟预测的那般,刑部只批复了几个官员的死刑,其他的都被打回的大理寺。陆詷再次将折子发下去,末了说了一句,大理寺已将案件呈给了孤,若他们要驳回便直接来见孤。

  这回刑部没有直接回禀,而是再次施展了拖字诀,拖着不处理。于是拖着拖着他们就等到了一道贬谪的旨意。

  而后陆詷拔擢了几个官员入了刑部,新官上任三把火,再加上也知道前任为何被贬谪,很快那些被压下来的案件纷纷落了地。唯独对于邱晁的案件,陆詷让他们缓一缓。他要看邱晁自己亲眼看着自己培植的大树是如何枯萎倒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