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盛唐种牡丹 第23章

作者:又生 标签: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强强 古代架空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枞角伐鼓下榆关,旌旗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雨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筋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风飘飘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一月之后,礼部使团宣政范阳道完毕,百余人再度聚首,上路归朝。苏安收拾好细软,特意安排人去照顾宛娘和阿明阿兰,而后,自觉回到顾越身边认错。

  “你还知道错?不是要吹号统三军,吹死在狼山么!也没吱声,想做什么?”

  苏安撒腿就跑。顾越的马术不如他,追不上,隔着老远喊人回来坐马车。王庭甫淡淡一笑。郭弋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庭甫:“郭将军。”

  入巧,天气阴晴不定,河东的平原刷下一盆又一盆暴雨,车队常常是上晌还在林间避雨,下晌又追虹而行。苏安每日构思曲调,只知滏阳河的水流湍急,激起的清冽河风拍在面庞,很舒服,却未曾注意旗号有变,使团改了道。

  为避开洪涝,顾越建议往南路绕行,而郎中周全的身子不知为何,去时咳得像吞棉线似的,回时竟痊愈如初,不仅乐得同意,还很是体贴地交代,要在冀州衡水县多停几日。顾越假意推辞了三两次,又礼让了三两次,终于谢着答应。

  于是,七月七,一座门楼挂满风铃的古城摆在苏安的面前。城墙用石头筑成,不高,却是每垛都浸润在迷蒙的细雨中,陈旧斑驳,透出饱满的岁月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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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唐书·卷一百零三·张守珪传》:二十一年,转幽州长史、兼御史中丞、营州都督、河北节度副大使,俄又加河北采访处置使。先是,契丹及奚连年为边患,契丹衙官可突干骁勇有谋略,颇为夷人所伏。赵含章、薛楚玉等前后为幽州长史,竟不能拒。及守珪到官,频出击之,每战皆捷。契丹首领屈剌与可突干恐惧,遣使诈降。守珪察知其伪,遣管记右卫骑曹王悔诣其部落就谋之。悔至屈剌帐,贼徒初无降意,乃移其营帐渐向西北,密遣使引突厥,将杀悔以叛。会契丹别帅李过折与可突干争权不叶,悔潜诱之,斩屈剌可突干,尽诛其党,率馀众以降。守珪因出师次于紫蒙川,大阅军实,宴赏将士,传屈剌、可突干等首于东都,枭于天津桥之南。

  注:高适在开元十九至二十六数次北游燕赵,先后投朔方节度副大使信安王李祎、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幕府,作有《燕歌行》、《塞上》、《蓟门五首》等诗。

  明天不更,后天为盛唐七夕治愈专题,接连三章,自备爆米花

第47章 衡水

  原来,由于及第之后忙于准备出使事宜,顾越错过了新科归乡省亲的最佳时机,现又受弹劾,名节饱受争议,故而更不适合上奏申请。周全为人滑润,虽不敢直面风险,却也通晓人之常情,考虑到顾越一路所受的辛苦,才做此决定。

  城门敞开后,众人面前铺出一条宽阔的官道,道两边是田间地头,摆满鲜花、彩布和针线。卖花娘子摊边摆放着百八十个铜水盆,有些游金鱼,有些浸泡凤仙花,还有用雨花石在水盆底摆出北斗星阵,引得书生踮着脚要乞魁首。

  衡水古城的乞巧节远近闻名,一到日子,方圆十里的百姓皆会来此逛县城。尽管今年雨悍,水积得深,场面比往年已经小了很多,依然称得上红飞翠舞。

  “阿苏,你跟着我,别跟周郎中。”顾越离城三里就下马车,一路与苏安步行,“他们进城,先要见县令、县丞,还要说无数的官词套词,你定不喜欢。”

  “论官词套词,信口雌黄,我见过最厉害的就是你。”苏安往前望了望,哂道,“临行之前,你说乡里无人接待,怎么现在自己跑来了?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走过门楼,天又微雨。

  顾越打开一把纸伞,道:“你还记得这是我乡里?”苏安赶紧拿出绢帕,弯腰替二人擦净黑布靴,说道:“紫薇浸月,木槿朝荣,浮生功名一梦中。”

  顾越想了想,道:“紫薇和木槿都是七月的花,待与佳人团圆,了却思念,又到八月县试考功名之季,你这句子,挺好。”苏安假装不经意道:“随口说说的。”

  路的两边摆放铜盆,花娘拿细鞭子抽打盆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音:“郎君看好,魏先生定的乞巧花,别撞碎了。”苏安道:“是凤仙!”顾越道:“这水相,小孩子最爱玩了。”苏安笑道:“好啊,那我们一起看看。”

  花娘收下钱,挥袖云过水面。顾越推了苏安一下,让他扑到盆前,瞪大眼睛。花娘接着从五色线筒里掐出针,轻轻渡在涟漪。苏安眨眨眼,只见盆底的紫色花瓣在蓝天白云中卷动纷飞,银针游过时,如暴雪,银针静止时,如柔絮。

  为了看得尽兴,顾越执着伞,探身替苏安遮住绵绵雨。于是,苏安眸中的水相又映入一张谪仙般的容颜。顾越循循道:“阿苏,我离家的时候年纪小,现在连乡里话也不会说了,更认不得几个人,只是既然在此,我想……做个媒。”

  “你看,王市丞年过而立还未续弦,心里其实着急得很,而魏先生家里有位小房的女子,才貌双全,这两边都是官家,门当户对,我想撮合他们一桩美事。”

  苏安道:“魏先生是谁?”顾越转一下伞杆,笑了。花娘子斜倚竹椅,啧道:“郎君是外乡人罢,岂能不知魏哲先生?前任青天县太爷,而今归隐授道,桃李满天下,诶,长安去过没?去年的状元郎顾越,便是先生门徒。”

  “哗”一声,苏安捧起水洗了把脸,脸烫得通红。顾越不动声色,转到旁边买来几枚绣衣针,一枚一枚数着,双眼、五孔、七孔、九孔等等,由长到短摆放。

  苏安喃喃道:“如此,十八做媒正合适,我一个乐户去了反倒不好,还是跟周郎中混吃混喝比较自在。”顾越握起针袋:“不是那个意思,阿苏,只是想带你见见先生……”苏安回道:“我不去,十八,他就是你亲爹,我也不去。”

  语罢,一溜烟跑得没影。花娘子的嘴巴张得老圆,尖声道:“啊呀,完了完了,郎君说错话了。”顾越哭笑两不成:“得,多谢娘子这一席镜花水月。”

  时隔十余载,顾越终于又回到这座古城,回到自己读书习字的地方。年幼时,他性格孤僻,自卑于身世,生生是不能理解,为何魏家和姚家在朝堂上斗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归隐县里,却还要收养自己这么个带着政敌的血脉的弃子。

  现在他有些明白了,譬如自己,虽素与薛家无冤无仇,却是亲手送走了这个曾经位极人臣,威霸地方的家族,虽不愿与人为敌,却无意间触及太多逆鳞。

  人立于世,比上朗朗青天不能够,比下芸芸众生方有余,欲争,必不得万全。

  状元郎归乡探亲,魏府门前惊起一滩鸥鹭。顾越不认识府中的晚辈,只依稀还识得几张旧面孔。他拢袖行礼:“小师娘。”小师娘一袭碧色罗裙,风华依旧。顾越道:“十八回乡拜见恩师魏哲。”小师娘点点头,手中的铜盆哐当落地。

  宅子的构造依然没变,是老河东地区最为常见的三进式石木建筑。顾越之所以能确定此处,不是因为小师娘,而是因为两株摆在堂前的铁树——从前也这样,院里总挂着十来串铁树叶扎成的棒,用来打写错字或者背错书的孩子。

  堂中,魏哲正晾坐在屏风前,手里摇着蒲扇,榻下的草鞋还沾有土块。顾越交手行礼:“先生,学……”话未说完,魏哲一挥竹杖,“啪”地敲在地上:“长安打磨十年,听行商说,还做过市井无赖,那可就差卖相,怎么到头来连句阿伯还不会喊?”顾越道:“先生。”魏哲捶胸顿足:“唉!状元郎!”

  小师娘端来两碗绿豆汤,请师生解渴。魏哲喝下一口,道:“你如今为谁办事?”顾越跟着喝下一口:“萧阁老。”魏哲点了点头:“萧嵩,萧乔甫,他如日中天,挺好。”顾越道:“先生莫要责备,我正是因心中困惑,所以来请教先生。”魏哲叹息,盘起腿:“那,我再教你一回?”顾越道:“洗耳恭听。”

  魏哲放下碗,指了指堂外,问道:“今年的雨势如何?”顾越道:“春夏不绝,百年不遇。”魏哲道:“百年不遇,则关中必发洪涝,饥荒难免,可依你看来,萧阁老和他底下的将军们,能否办好赈灾之事?”顾越略一思忖,答道:“恐怕不能。”魏哲一拍扇,嗟道:“那就对了,当今圣人,不留有功而无用之臣。”

  顾越听完,端起豆汤一饮而尽:“谢先生。”正这时,忽闻银铃之笑,一位身着云锦衫,发束青丝带的少女托漆盘走来,隔着老远便唤道:“十八郎!”许是因男儿装扮,魏颖儿俊俏的眉目泛出英气,加之身姿挺拔,愈发显得凌人。

  魏哲道:“天杀的煞星。”魏颖儿吐了吐舌头,动作伶俐地打扫案台。顾越起身行礼,见过儿时玩伴,问道:“颖儿三岁识千字,现在可是已能倒背《春秋》?”魏哲道:“女子难养,便是书读太多,非要个会武功的文官。”

  魏颖儿哂道:“十八郎莫听家父,要羡我只羡上官昭容,称量天下士,不忌帐中欢……”魏哲道:“住嘴,你看看,说的都是什么。”顾越笑道:“颖儿,今日衡水县正有一位长安士子等你去称量,看他半斤还八两。”颖儿眸中一亮。

  魏哲的脸一沉,老手死活摁住汤碗不动,把魏颖儿赶走。顾越刚开口,魏哲飞快地摇扇子,一声喝斥:“跪下!”顾越道:“先生,你且听我说来……”

  小师娘正和家仆吩咐着乞巧之仪,一回身,见魏先生执着竹杖满院子追学生跑,叹了口气。顾越也委屈,莫说感情这事勉强不得,何况是要偷先生的女子?

  但这事他就是堂堂正正地做了。他把王庭甫的关于市税和宫俸之事的两条谏言摆在魏先生面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数个时辰后,魏先生一脸老泪:“你且让那煞星自己去掂量,她要是真欢喜,老夫也无话可说。”顾越连连点头:“先生放心,如果二人称心,该有的礼仪,按长安规矩一样都不会少,绝对委屈不了。”

  之后,顾越才敢去东厢寻魏颖儿,好歹定了个合适时辰,在桥头的旗亭碰面。

  然而,一头劝妥,另头又不讨好。顾越找王庭甫,挨住一顿臭骂,人家大人都没同意,私自约会乞巧,毁去姑娘清白名节如何是好?顾越苦苦道,颖儿志向高远,非文武双全不嫁,衡水百八十里没配得上的。王庭甫听完,勉强应承。

  黄昏,顾越约得佳座,令店家备好两壶老白干,遂去领郎君。郎君王庭甫来时,穿着齐整的参军圆领袍,还特意佩戴一个香囊。顾越笑了笑,又笑了笑。

  二人去接佳丽,只见轩窗香帘随风起,一只青葱玉手搭在丫鬟腕间,魏颖儿红绫抹胸,面戴青纱,那圆润白净的臂膀在肩披的半透纱衣下,宛如新采的藕段。

  三人坐着,顾越挽袖添酒,左一杯,右一杯。魏颖儿道:“真是难为十八郎。”王庭甫欠身,把颖儿面前的酒直接摆回顾越面前,换茶。顾越:“……”王庭甫道:“顾郎,关于县里乞巧的风俗,我听来一二,觉得很有意思,这里就夸夸而谈,谈错了,诶,还请姑娘罚我的酒。”魏颖儿笑了:“酒不必,罚令。”

  衡水乞巧,声名有三。先是历代名儒走过的石头拱桥,虽宽不过丈,高不过乌篷船,但桥边的每根石柱都雕刻有历代名士的诗词,一到乞巧节,高氏、崔氏、魏氏等有名望的大族都要挂一面铜镜在柱头,借得皎洁的月光迎牛郎织女。二是各家女子坐在河边的船上争着拿彩线穿针孔,祈祷安康,其中穿得最娴熟的人,还能得到官府赏礼。三是河畔的金鱼市,热闹如画,吸引外乡人流连忘返。

  朦胧的雨雾染着彤红,如缎带缠绵在河边人流。王庭甫说完,笑道:“衡县好风水,养得姑娘之才华,却不知如何拉扯了个顾十八出来。”魏颖儿道:“小地方比不得长安,野趣罢了。”王庭甫摇了摇手,执起酒壶,提气吟诵诗句。

  如此,一个撑舟,一个长流,顾越看得明白,想得清楚,一拱手,托辞离开。

  若人在京都,万家灯火不假,长街华彩不假,到底是奈何不了大明宫彻夜胡璇,唯有人在此处,他才能和那个高枕于自己心尖上的公子苏安一起,过乞巧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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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青息/柳锦/颜疏/你听他们唤我之名/花椒浇灌的营养液,谢谢,一枝红杏出墙来~感谢你听他们唤我之名投的地雷,谢谢,一声惊雷平地起~

  呜啦啦啦拉拉~~不知道有没有衡水县的胖友哇,虽然唐时的衡水县大约和现在的不是一个地方,但是出人才是真的,嘎嘎~

第48章 七夕

  若人在京都,万家灯火不假,长街华彩不假,到底是奈何不了大明宫彻夜胡旋,唯有人在此处,他才能和那个高枕于自己心尖上的公子苏安一起,过乞巧节。

  入夜,满城火树银花,顾越到处找苏安,先去县衙问周郎中,果然不着边际,后又去问城门郎,也没见马匹出去,由此推断出,苏安一定在哪家乐坊偷曲牌。

  人群越来越稠密,顾越跌撞在街坊巷里,正着急,偏偏又撞着花娘子。娘子笑道:“郎君若再买上我家三两红烛,自有线索。”顾越立即掏出荷包,也管不得蜡做的烛最是贵重之物,接道:“人和我一般高,走路会跳,还抱着琵琶,呃,不是傻子……”花娘子道:“嗨呀,见过见过,你去水市找他,保准在。”

  顾越顺着花娘子指引的方向去,一边拔长耳朵寻觅琵琶曲,一边张望桥下的船阵。他走过河堤,鞋底飞落的泥石在河面圈点出涟漪,晃动着过往旅客的倒影。

  “八丈,六飞步!”“四丈,八飞步!”“双漂,六丈,八飞步!”“好!”桥边的青柳台聚集着一大片在观看赛漂瓦的人群。顾越听到琵琶的伴奏,一头扎进赛场中央:“阿苏!”喊完话,他才发觉抱着“夺时”琵琶的是位婆子。

  “十八。”晚云渐收,苏安站在堤石,头发以竹簪束起,墨绿的长袖随风轻扬,一只白皙的手探在半空,捏着半枚瓦片,“这儿又不暗,你举着蜡烛做什么?”

  顾越愣在原地,因是没有知觉,所以也不晓得两抹红烛泪已经烫过他的指尖。

  苏安笑道:“你帮我把这局赢下,晌里的事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顾越点点头,把烛盏端给婆子,拔出一枚瓦片,转过身,看了眼旁边的竞漂之人。

  那人生得五大三粗,浑身疙瘩肉,肩头还挂着布巾,是个鱼店伙计。伙计弯腰甩臂,以几乎水平的完美角度把瓦片镖出,连跳七下,足足有十丈远。

  沿途的篷船坐满穿针引线的姑娘,见了,一个个招手叫好。苏安抿起唇,紧张地看着顾越:“你,诶,我方才已经输了他十局,你到底会不会玩这个?”

  顾越道:“我生在此地,长在此地,岂有不会打水漂的道理,你看好。”语罢,撩起衣袖,弓步站稳,比好角度之后,手腕一个来回,将瓦片飞出。

  众人屏住呼吸,只见那瓦片旋转跳跃,虽然初次落水时距离不远,但却轻巧如蜻蜓点水,后劲十足,一次,两次,三次……“十二丈,十八次飞步!胜!”

  姑娘叫得比方才更欢,伙计气得跺脚,朝沟渠里吐口唾沫,提上渔网就走。顾越笑着把得到的赏钱装回荷包,回身拉住苏安。苏安道:“彩,彩,彩。”

  “嘿,浪静风平一面湖,哪堪片石秀功夫。”婆子把琵琶和红烛原样奉还,咧嘴笑起来,两个门牙洞还漏着风,“二位官家儿郎,趁蜡还未燃尽,快去乞巧。”

  苏安谢过婆子,一路走在顾越前面。顾越道:“桥市热闹,且先逛逛,我买两只金鱼给你玩。”苏安道:“嗯,好。”顾越想了想:“我们一起玩。”

  草棚下笑声连连,百姓家的小孩子像是泥鳅般穿行在一口口巨大彩陶缸之间,时不时踮起脚去捞鱼。方才那位倒霉伙计翘腿而坐,满街吆喝叫卖。

  苏安走走停停,很欣赏一种头顶大红肉球,浑身银白,尾鳍状如纱裙的鱼。来去的孩子叫嚷着:“‘鹤顶红’!”苏安笑笑,刚要移步,见孩子竟伸出手,要把鱼抓出来……“放回去!”一时间,由于没控制音量,苏安直接把小孩吼哭。

  小孩子可怜兮兮,望向旁边面带温和笑意的顾越。顾越弯下腰,轻轻抚着他们的小脑袋,眼睛一弯:“别怕别怕,你们听没听说那种七步之内令人鼻孔流血而死的毒药呀?就是用这鱼做的,人碰过,当日无事,第二日指甲就会脱落,第三日手就起疱溃烂,第四日蔓延到整条胳膊……”小孩子尖叫而散。

  顾越神色欣然,递了一支竹筛给苏安,扬起眉毛,道:“喏,捞几只喜欢的。”苏安闷闷地擦过脸,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顾越道:“当然是。”

  苏安咽下一口津,端来白瓷小碗,避开鹤顶红的鱼缸,盛进两条瘦小的金鲫。

  走得越久,两人手上的物什越多。顾越觉得腿脚有些酸,提议找艘篷船坐下休息。苏安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深深同意。此时月正当空,好船都被大户人家占去,只有野柳林边还空出几艘残舸。舸底的木板湿滑,苏安踩着,一个不稳,往顾越怀里跌去。顾越一笑,大方迎住,左手的烛光乱舞,右手的瓷碗泼水。

  苏安清了清嗓子,在顾越的喉结上啃咬一口,转身坐在镂空的船舱里,架起腿。顾越从袖袋里取出买好的绣花针,慢条斯理地摆好,又抽出几根花团里的线。

  远处更有千百双巧手不停地穿梭忙碌,穿成的针链直从桥的这头拉到那头。苏安看了一眼埋头苦攻,二话不说的顾越,又看了一眼桥上成双成对的丝衫罗裙。

  郎才女貌,你说我笑,纷纷将铜镜挂桥栏,映出七八轮弯月,落成地上星河。

  “十八,那是县令大人么。”苏安撑起下巴,问道,“他怎么胆敢站桥中间。”

  “人家是一方父母官,年年也站中间。”顾越借着烛火和月亮的光,已经把双眼针穿完了,又拿起五孔针,“快来帮忙,别发呆,穿完我给你写一首七律。”

  “不对呀,那还有王市丞呢,他怎么和一个姑娘在一起。”苏安懒得动,“难道就是魏先生的小房女子?看不出来王市丞还有如此修边幅的时候。”

  “你是聋子?快穿针。”“十八,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过来穿针。”“如果,我说如果,王市丞喜得良缘,他们要成亲,究竟是什么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