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入媚 今日入媚 第24章
作者:戴月回
陈钟岳说:“已经和淡玛希在谈了,易淘的中国管理层,也就是你那几个合伙人朋友也有不小动作。”
聂甹悠此时彻底坐直,目光锐利:“网银卖多少?百分之五?”
陈钟岳笃笃叩击着银狮头,气定神闲:“至少8%,网银想吃印度市场的人口红利,后两年会有大项目,要提前攒老婆本。”
“8%,将近一百亿,淡玛希要多少?”聂甹悠问。淡玛希控股公司由新国财政部经营,代表国家利益。
我听的出聂甹悠声音里不易察觉的紧张,稍往深处一想,就知道收购股份是一场权利的厮杀,他曾对我说过,在易淘的董事会内晋升,要看资历,更要看股份持有数。
海面上的阴云被风驱散,日光乍泄,满室升辉,陈钟岳难得坐在光亮里,面皮白皙,依旧给我宝相庄严的错觉,如尊者,如佛像。
他似乎将要启唇,吐出谆谆教导,提携聂甹悠这位后辈,可眼神朝我一拐,露出的是嘲讽笑意:“你搂着小婊子东游西逛的时候,赵钺已经亲自飞到日本商谈多次,他这次要下血本了。”
聂甹悠用力闭上眼,再也沉不住气:“中国那边必须收够30亿,我的流动资金不够,所以这次要靠你跟赵钺抗衡,你控制的那几家投资公司,收购数至少和他持平。我们,合作了这么久,这次当然……”他抬起眼皮,笑容虚弱:“你要什么?”
我看见聂甹悠平放在西装裤上的手在攥紧:“现在我联系助理,安排一个会议,我们正式协商。”
“不急。”陈钟岳眼中兴味盎然:“先让小婊子过来。”
第43章 38 李白溺死我跳江
果然如此,终究要走到这一步,我几乎不敢和聂甹悠对视,空气都为这一刻凝滞,漫长、黏稠,让我窒息。
“陈净。”
聂甹悠的声音很轻,但我的心重重落地,我明白他已经做出选择了,这一生,我不会再允许他喊我的小名。
仰起脸,我在笑,娇俏地拿眼角勾着他:“干嘛?”
他笑容苍白,苍白不止能用来形容脸色,还能形容一种走投无路的姿态。他说:“你去吧。”
那一刻我想到的是柳如是和钱谦益,李清照和赵明诚,司礼监和东林党。文人的懦弱,比婊子的无情更让人恶心。我真他妈的想大笑狂笑,扯着喉咙笑傲江湖,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我振袖而立,大步跨到陈钟岳面前,笑得如同酒鬼,如同李白。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跪下。”陈钟岳冷冷睨着我。
我不动。
他抄起手杖,一棍敲在我膝盖上,我瞬间趴倒在他两腿间,身后猛然一凉,是陈钟岳挑起我裙摆,露出光裸的臀,他眼神暗下来:“大了一圈,被干肥的?”
紧接着他拿手杖狠狠抽打我臀肉,疼痛火辣辣交织,我却不躲,依然笑着,发出媚浪又沙哑的嘶叫。
“骚婊子,在他面前你就那么兴奋?”陈钟岳攥住我脖颈:“好,甹悠你过来,继续干他。”
“别这样,陈董。”
“没玩过群交?过来!”
半分钟后,一双手从后面握住我的腰,聂甹悠跪坐在地上,胯部贴着我股缝摩擦,我的脸朝下被陈钟岳扣在大掌里,按向裤裆,“掏出来,舔。”
前后夹击,两个男人的手在我身上肆意游走,我跪在青石砖上承受,笑靥如花:“我给你们唱一段吧。舅父,我想唱戏。”
陈钟岳的手稍微停顿,眼里带着怀疑,“我要唱戏,我要唱戏!”我发了疯般大声嚷嚷,他们都愣住,我滑泥鳅一样从他们手下逃出,蹦蹦跳跳地捞起瓶中一枝梨花。
“呔!看剑!”我手腕翻飞,真的以花做剑,剑尖点水,再快拧身转三百六十度,做出虞姬登台的亮相。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我且歌且舞,全凭心意。欧阳先生曾教我挽剑花,剑不能斜曳,让剑花从侧面看去很圆,从正面看则不偏不倚地被锁在两条狭长的平行线之内。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我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劈下,将剑架在聂甹悠脖子上,对他横眉瞋目,正像是在用死亡威胁他:“高力士,脱靴!”
我使出正旦的“踢裙”动作,傲慢地高高抬起一只脚,踩在他心口,他视线较低,能将我裙摆下的风光一览无余,大腿,臀瓣,性器,股缝……
聂甹悠的喉咙抖动一下,握着我削瘦脚踝的手也跟着一抖,竟然真迫于我的淫威,为我脱下绣鞋。
我挽出一个剑花勾走绣鞋,利落回身,挑起酒壶斟满一只酒盅,置于鞋中,行云流水地扭腰旋踵,裙摆如花盛绽,又流风回雪般收落,我轻飘飘坐在陈钟岳面前,曼声撒娇:“陛下,再来一杯。”
妓女将酒放在三寸金莲小鞋里敬给恩客,是欢场上的老玩法,这缠枝纹牡丹的绣鞋极其精致,我捧它在手,胡腔乱调地唱着:“舀太液金池水,添春风露华浓,与海岛冰轮共酿九天九夜。”
陈钟岳垂眸,冷眼看我发疯。我似有若无地蹭他身体,细细密密清唱:“今日殷勤——捧玉钟,愿君拚却——醉颜红。”他终于似有所动,手快要碰上绣鞋,我却先他一步捉起酒盅,把酒液往自己脸上一泼。
又辣又烈,睫毛湿淋淋地垂坠酒滴,我咧开嘴无声大笑。
陈钟岳面色阴沉下来,我朝他挺起胸膛,酒液濡湿前襟,红绡薄透,乳尖明晃晃翘着,缓缓地,我摇摆腰身,携着温热酒气靠近他,却总是若即若离,差了那么几毫米,像隔着一层轻纱挠他搔他。
他伸手抓我,我立刻躲开,一个后撤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气沉丹田,头腔共鸣,拿出真本事唱南吕宫调:“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关汉卿《南吕·一枝花·不伏老》)
聂甹悠一副痴愣神情,紧紧盯着我,他懂行,明白这是我唱出的第一句戏。这也将是唯一一句,不给他们唱旦戏是我仅有的傲骨,接下来我荒腔走板、胡编乱造:
“这戏梦人间!山峦——样,川河——浪,我来一趟,必教天地晃荡!”(样:意为板正端庄;浪:意为浪漫奔放。)
唱着,走着,我光着一只脚,晃晃悠悠,如同酒徒,靠在了栏杆边,下面就是广阔大海,凉风习习扑面。
前天晚上接到凌歌电话时,我就该走到这一步了,没什么好留恋的,我该跳下去。有那么一刻死念几乎压过生念,我强行稳住心神,告诉自己,可以跳,是为了装疯卖傻,躲过群交。
世俗多言李太白因醉泛舟于江,见月影俯而取之,遂溺死。
我两臂一撑,翻身跳到栏杆上,高高站立,就像站在万丈海风之巅,裙裾瞬间飞扬。
“陈净!”他们喊我。
我回头笑了一下,眼里匆匆掠过万千颜色,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感官全集中在脚底板,我往前移动一步,身体踏空,如同断线风筝般掉了下去。
人跳楼的时候,脑中会想到什么。
短短半秒钟内,我脑中滑过无头无尾的一句话:从前有只无脚鸟,飞呀飞呀,摔死在地上。
高空跳水是一门技术,绝对不是奥运会运动员表现地那样轻而易举,全球每年都有普通人因跳水死亡或重伤的新闻。
陈宅有游泳池,我小时候跟教练学过一点入水技巧,但因为那句话分了神,效果大打折扣,我在空中只来得及竖直身体,忘记单脚入水减轻压强,霎那间赤裸的右脚脚尖剧痛,疼痛蜘蛛网一样蔓延至全身,牵连到心口。
骨折了。
水花四溅,我却只能胡乱扑腾,肺部呛入冷涩海水,一切都像慢镜头,我竟然还在遐想:如果我死了,会不会上报纸?两个大佬玩弄男宠,男宠不堪其辱,跳了楼,事情发展到这里,无非又是一个烂俗故事。
但上天偏不如我所愿,下一刻又一团巨大水花在我旁边迸溅,水波汤汤扬起,声响震耳欲聋,一股雪茄烟香逼近,陈钟岳抱住我。
他为什么跟我跳下来?他凭什么跟我跳下来!
陈钟岳强有力的手臂挟制我,带我游向岸,他跳水前脱掉了西装外套和马甲,薄薄衬衣下就是灼热的肌肉,与我紧紧相贴,肌肤相亲那么多次,却从没像现在这样引起我灵魂深处的战栗。
我怕吊桥效应,人总是在命悬一线时轻易动心;我也怕斯德哥尔摩症,他对我一直坏一直坏,可末了给出一丁点好,就他妈能扭转全局。
好在刚上岸,陈钟岳就凶残甩我一巴掌:“贱人,想死?我不准!”
剧院的安保人员迅速靠近,但十数个衣着各异的男子先于他们聚拢过来,遮挡住陈钟岳的身形,手法老练地挤压我胸腔,为我排出肺部积水,然后护送我们上一辆高底盘吉普车。
我用手指擦过玻璃,防弹的。我确认了心中的猜测,陈钟岳这一次可能是偷渡回国,连保镖都着便装。
车辆沿海岸线疾速行驶,路上下了雨,我裹着毯子窝在角落里,各种细密声响钻入耳中,雨雾洒窗,周生用手指操作平板,其他助理们噼里啪啦敲打笔记本键盘,陈钟岳一直在接电话,在英语、马来语、日语中来回切换。
脚好疼,我身上冒出虚汗,思绪格外清明,就跟第一次睁眼看世界一样,我终于想到,能奠定陈钟岳地位的是穆斯林金融。
在伊斯兰教信徒眼中,神圣的《古兰经》鼓励商业活动,反对财富闲置,但禁止收取利息,利息是不劳而获的收入,会使人腐败堕落,不愿劳动,阻碍整个社会的农业、工业发展,增加整个社会的贫富差距,让富人更富,穷人更穷,最终加剧阶级的分层。
神学家们把利息禁令的对象从《古兰经》中的有息借贷扩展到更多有可能产生高额利息的金融活动中,进一步发展利息禁令。
目前穆斯林人数已经突破16亿,占全球总人口的23%,为这些人口发展出的穆斯林金融银行变相收息,且发展出独特的股份制、盈亏分摊制、租赁制、伊斯兰债券等。
陈钟岳很早就接触这方面,跟马来西亚那边来往密切。马来西亚拥有全球最多的伊斯兰基金,全球最大的伊斯兰债券市场,还有国际公认的监管标准。
像马来西亚、阿联酋、印度尼西亚等国,实行二元制,伊斯兰银行与传统世俗银行并存。而海湾地区国家,包括沙特阿拉伯,巴林,伊朗等国,由于地处伊斯兰金融业与石油业的中心,国家的金融体系已经完全伊斯兰化。
中东地区石油储量丰富,拜这些富有的海湾国家所赐,全球的伊斯兰金融资产规模已经超过2万亿美元,预计五年后会超过3.5万亿美元。
新国临近马来,又是东南亚金融中心,这些年也在这一块儿赚得盆满钵满。这样的大蛋糕,谁不想来分,我大概能猜出聂甹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他跟花旗银行多有合作,花旗银行率先在中国香港开设了伊斯兰金融业务。
香港地区大力发展穆斯林金融,政府近年发行过十亿美元的五年期伊斯兰债券,以两座商业地产作为资产,租金作为投资者的持续收益。
而香港又是亚洲第二大交易所,证券市场的体量是新国四倍,流动性更大。背靠中国,近些年飞速发展,建立健全监管制度,吸引大量外资涌入、中概股回归,陈钟岳必然也会有在香港挂牌上市的意向。
诸多蛛丝马迹,拼接成全景地图,我终于想通了其中关窍,聂甹悠和陈钟岳被利益与政治网罗在一起,密不可分。
“前面好像是舟杉道。”我轻声说了一句。陈钟岳看也不看我,其他人也跟着不理会我,我又讪讪地陷入安静。
舟杉道是我妈妈安息的地方。
我拿额角贴在冰凉玻璃上,悄无声息地望窗外垂悬的水珠,莫约半小时后,陈钟岳结束电话会议,跟助理们交代数分钟,很快他们拿起黑伞从车上鱼贯而出。
周生走之前神色莫测地望我一眼,往储物格里放了什么东西。
第44章 飙车狂野
车上只剩我和陈钟岳,他言简意赅道:“你开车带路,去见知意。”
我跨进驾驶座,摸上方向盘。哪个男人不爱军用吉普?喝最烈的酒,骑最悍的马,我发动引擎,掉头下了高速。路两侧的树刷刷后移,如同被水泡久后软胀扭曲的黑茶梗,很快又变成两道黑闪电。
“开慢点。”陈钟岳吩咐。
后视镜映出了我的下半张脸,嘴角紧抿成一线,下颌苍白坚硬。不错,像是憋着坏水,即将干票大的。
计速器转到一百三十迈,肾上腺素疾速飙升,全身皮肤开始紧绷。
“你干什么?是这条路吗!”
我冷笑,带你去看我妈妈,做梦呢?
一百四十迈,车体轰鸣巨震,保镖们驾驶的四辆吉普在后面夹道追赶。赵钺是赛车俱乐部成员,跟他好的那几年,我当然也享受过赛道上的速度与激情。
陈钟岳跟我争夺油门,打斗中后视镜歪斜,我看见了自己的一双眼,清亮鬼魅,野火燎原,神似狼的眼。
原来我也会有这样的眼,原来这才是我。
车体在我们的争斗中歪斜,刮擦地面走S路线,嘭嘭撞击护栏,后面的车眼看要包抄我,但前方就是一个弯道,生死悬于一线。
疾速奔驰下,吉普由于较高的重心容易出现过弯翻车,而这辆车没装赛级防滚架,就算抗摔也能瞬间致死。
生死关头陈钟岳不敢造次,任由我猛打方向盘,将油门一踩到底,引擎声炮轰山崖,轮胎在地表擦出串串炸裂的火星。
车头狂暴,车尾凶野,在鬼门关里闪电漂移,所有车都被我甩在后头,计速器直飚到一百八十迈,车体失去抓地力,一瞬间几乎腾空飞跃路障,冲向沙滩。
“疯了?陈净!陈净!”陈钟岳怒吼。
我一刻不停,在沙滩上飞车纵行,直直闯入海潮,扬起滔天巨浪,兜头盖脸浇在挡风玻璃上。
“陈净!”
我猛然刹车,几乎踏碎离合,紧接着饿狼扑食一般抱住陈钟岳,凶狠地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