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入媚 今日入媚 第32章

作者:戴月回 标签: 近代现代

  我彻底静了,一动不动地跟他对峙,聂甹悠先败下阵来,往墙上一靠,仰头冷笑,我低声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都是成年人了,问这些不觉得幼稚吗?”

  聂甹悠笑得面庞发光,镜片后的双眼紧紧盯住我:“知道吗?凌歌又和你哥在一起了,他们打算去丹麦结婚,下周陈栖雪回国,凌歌跟着来新国,到时候陈董和我设宴为他们接风,你必须参加。”

  月光照了满地,山上的月亮一直都亮得凶,明晃晃照下来,让人无处可逃。我说:“下周我飞英国参加毕业典礼。”

  聂甹悠扭头就走,扔下一句:“那就等你回来再开宴。”

  毕业典礼是虚的,喝酒才是实的,扔完博士帽,咔嚓咔嚓拍完各种合影,同学们马不停蹄地赶到酒吧,大呼小叫,吆五喝六,就好像整个伦敦的酒场都被我们包圆儿了一样。

  啤酒是开胃小菜,我们叫了整排轩尼诗XO,三个彪悍酒保手持开瓶器,只听类似水泡破灭噗噗声,一个接一个,他们不辞辛劳地掀了所有瓶塞。

  我们狂饮,玻璃杯内金液满溢,吧台桌面上酒河纵横交错地流淌。

  “三年了!三年!”丁慕白使劲比划三根手指:“我跟她三年了,本科去中国交流,遇见她,第一面我就觉得她可我心……呵呵,现在……”

  旁边兄弟一掌招呼到他身上:“不就分了个手吗!分了再找!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他妈找个更辣的!满大街女人前凸后翘,身材有料!”

  “你放屁!老子又他妈不是招妓!”丁慕白骂完人,揽住我的肩,酒气扑面而来:“净哥,我只给你说,她,章小晗,普通家庭,不是这个阶级的人,我都知道,我明白跟她走不长,但我用心了!消费观不同,眼界不同,我都是迁就着她,女孩子面皮薄,我主动给她买东西我哄着她。她今天跟我说,交往这么久我从来都不尊重她,啊!”

  丁慕白吼一声,眼神清明几分,转头对我笑:“到底不是一类人,对不对。”

  我拍拍他的肩,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几分钟,他情绪平复了,说话渐渐有条理:“当初周围人劝我不要开始,可是年轻的时候谁不浪费青春呢。她真的很好,很努力,还聪明可爱,能考进中国的顶尖985,她很不容易的,一个女孩子,跟了我三年,什么都给我了,她是真的爱我,她可能也是猜到了,我很难娶她。”他用力擦了把脸,脸埋在手掌里,不动了:“我对不起她。如果她出身更好……”

  我打断他:“不需要你怜悯,她有别的风景可以看,你很好,但世上不止你一个好男人,总有人更适合她。”

  他愣住了,然后又哭又笑,夺起玻璃杯让烈酒灌喉,然后猛然抓住我后颈,与我贴近:“你是同性恋?”

第62章 57 餍足后的吸血鬼

  我像被他提溜着脖子的猫,只能佯装镇定,还颇有风度的向周围人微笑:“嗯,我想这不是秘密。”

  有人吹起了善意的口哨。

  丁慕白瞪着眼,呆木木地瞅我,手上的劲儿渐渐泻下来,我立刻脱离魔爪,整理领带结,把西装外套摔掉。

  我开玩笑:“别惊讶,这年头,LGBT跟打耳洞一样正常。”

  “没说你不正常,只是……”丁慕白瘪着嘴,试图说出些什么:“我知道这是个开放的世界,人人有自由,但是我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你懂吗?心理上不适应。”

  周围陷入短暂的安静,有男性插嘴:“其实我也有点不能接受……我很惭愧。”

  似乎有些尴尬,但这就是事实,即使在顶尖大学这种思维开放的环境里,依然存在“落后”的观念,我说:“既然这是一个开放的世界,人人自由,那么每个人也都有讨厌同性恋的权利,这无可厚非。就像那句‘Je ne suis pas d‘accord avec ceque vous dites, mais je me battrai jusqu‘à la mort pour que vous ayez le droitde le dire.‘”(伏尔泰名言: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立刻有人喝彩,装腔作势地扮演国会议员,高叫“附议!”“附议!”“附议!”大家笑闹成一团。

  “我支持人性的自由解放,我支持LGBT运动,但是,我确实失望过。”说话的是阮阮:“我有一个叔叔,他家庭幸福美满,结婚十多年了,有儿子有女儿。但是,去年我们才知道……他跟十名以上的男子保持长期性关系,跟二十五名以上的男子存在性交流。他妻子发现他藏了三部手机,里面全部是约炮软件……现在他们离婚了。”

  “这绝对不是个例,现实中有很多深柜的同志,他们组建了家庭。”

  “说真的,据我所知同志圈子里,性就是快餐。”

  “够了,麦克,这种事分明是因人而异,异性恋圈子里的人出轨、约炮……到处都有人道德感薄弱。”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我也加入:“我同意奈特的观点,出轨这种事因人而异,但我也要承认,在同志圈里,发生的概率更高。原因很简单,缺少法制的约束。人类用道德建设法律,反过来,法律也在影响道德。”

  “没错,过去哪一位国王没有情妇?但现代社会的婚姻法构建保障了女性的权利,人们的道德观念在增强,情妇成了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可以说没有法律,两性间的平权无法完成,现在同性关系在立法这一关键环境上还比较薄弱。”

  我点头:“所以说性少数群体的真正胜利,不是得到社会主流的让步,与之达成妥协;而是能够全然自由的呼吸,融入异性恋群体就像水与水的交汇——所有人都一样,人们不会谈之色变,也不会像腐文化爱好者那样猎奇。虽然这是纯粹的理想主义,但社会的确在以这个趋势前进。”

  “我有一个问题,人类中的少数群体真的可以完全斗争成功吗?就拿左撇子来说,根据遗传学来看每十人中至少有一人习惯右脑思维,倾向用左手,但事实上我们看到的呢?大部分人成了后天形成的右撇子。为什么?因为这个社会是左脑思维者建立的,鼠标为右手设计,报告厅的简易桌板搭在右边,无形中的条条框框都在刁难左撇子……”

  “你在偷换概念,左撇子是生物学问题,而同性恋平权在社会学范畴内,不能一概而论。”

  “人们在解决问题时——不管是生物学还是心理学其他随便什么,都会自发上升到社会学来讨论,就比如杂交水稻,你拿这个话题去问路人,十有八九他们说不出基因工程技术,而是套用一些伟光正的话赞扬它的伟大,人类这种被情绪支配的动物……”

  “好的好的,就算你的假设成立,但同性恋是绝对的少数群体吗?人的性向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如同光谱,只能相对存在于某个区间……”

  “对对,我也承认,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太他妈对了,可是总有人是坚定的极端,就像吃饭睡觉无法改变,所以他们是绝对的少数,问题的本质就是他们最终是否会被社会同化。我们总说现代社会开放包容,但允许多元化存在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逃避吗?主要矛盾没有解决,反而被降为次要矛盾,就像……”

  “够了!够了!先生们女士们,这里不是赛场,你们想谈这个,下周我会写信给Oxford Union(牛津辩论社)建议他们开一个专场,好吗,现在是劲歌热舞时间,疯起来,三,二,一!”

  DJ开启热辣的放克舞曲,“喝酒!跳舞!拼命嗨!”干邑白兰地灌入口腔,我把轩尼诗扯瓶子喝,一抹嘴唇,晃晃悠悠闯进舞池。

  丁慕白抓住我,嘴唇一张一合,音乐声太响,我废了半天劲儿才搞清他说的是“我知道我哥喜欢你。”

  我耸耸肩:“他傻。”

  丁慕白附在我耳边说:“家里人都不能接受,太突然了,他突然就跟陈家退婚。姨妈说他是一时犯浑,他从小就喜欢女孩,在意大利学击剑那几年他成天泡妞,一周至少跟一打女朋友上床,人送外号‘西斯廷炮王‘。”

  这些我早有耳闻,如今依旧不过耸耸肩,继续往舞池走。

  眼前都是虚影,我醉了,跟着节奏舞动身体,前后左右都是身体的波浪,男男女女狂舞身体,头发被甩的爆炸一般。

  灯光红黄蓝绿,更多的是银白,是一刀一刀大霹雳,把面孔割的支离破碎,像血,像鬼,像神仙。

  “净!”美女摸我胸肌,红唇近在咫尺。“哦,达芬妮。”我大笑,跟她贴面热舞,她的手指在我身上爬行,解开一粒粒纽扣,我的胸膛坦露出来,我很高兴有机会展现新练出的腹肌。

  达芬妮像魔鬼,目光滑过我的身体,小嘴贴在我耳边:“你真性感,打一个乳环吧。”

  这个坏娘们,够辣!我把衬衫一脱一甩,赤裸整个上身,只剩一根领带,激起周围女人的尖叫,抖腰,电臀,我卖力表演,她们放声大叫。

  先是达芬妮,勾我的脖子跟我热吻,女人的嘴唇很软,吻起来像吃去核的樱桃,她们一个接一个拽住我的领带,与我接吻,我吃了各种口红,各种气味,Channel,YSL,Dior,TOM FORD……

  像餍足后的吸血鬼,从千年古堡中抬起头,头顶悬挂霓虹灯,汗液蒸腾在空中,光在一颗颗微粒间漫散射,呈现如烟如霰的质感。

  身体狂野舞动,大脑泡在纯白的真空里,很舒服,放纵是为了忘却,以毒攻毒,总有成功的刹那。

第63章 58 二愣子青年

  “跟我结婚。”安云菲牵住我的领带,红色指甲微凉,触及我潮热的躯体。

  “疯了?小祖宗。”我撩她头发,继续热舞。

  安云菲目光认真:“跟我结婚,不吃亏,婚后各玩各的。”

  “好提议,可是不行,我不能接受形婚。”

  跳出舞池,瘫倒在沙发上,我左搂右抱,女人们给我倒酒,我来者不拒,光顾每个杯子,就着她们的手一饮而尽。

  我知道她们喜欢我,就像喜欢漂亮物件。一个英俊男人,没有攻击力,没有强势的雄性荷尔蒙,最适合亲一亲摸一摸。

  她们拿出手机自拍,我立刻挡住脸:“别拍我。”女孩们软声撒娇,我坚定拒绝:“没得商量。”准备混政局的人不能留下太多把柄,必须注意这方面。

  “他在哪儿?”

  “哥你怎么来了,净哥不在这儿,哎哎,我靠……”

  面前女人被掀倒,尖叫声中我被拖起来,迷迷糊糊看到白隽的脸,我真服了他了,他就是送不走的瘟神。

  “连女人都敢对你动手动脚!陈净!你他妈怎么混的?”

  我半个身子被他控制,另半边倚向吧台拿酒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无耻地咧嘴一笑,白隽皱眉,眼神却牢牢锁住我的唇。

  操他妈的,我发誓,他要是再敢吻我,我绝对咬死他。白隽动了,他抬起手,无比怜惜地用袖口擦我嘴唇,又轻又柔,擦去了乱七八糟的口红印。

  有那么五六秒钟,我跟他静静对视,随后我一把推开他,抓起外套穿过拥挤人海,踹开酒吧旋转门,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寂静的草地上,一望无际,墨色的草,黑夜不偏爱任何一株,将他们全部笼罩。

  白隽追上我,在我身后停步,他连呼吸声都是隐忍的。

  “为什么喜欢我?”我问。

  我太好奇了,如果这世上有迷魂药,一定是全部喂到他肚子里了。

  “因为,你就是你,没有原因。”

  我真受不了他了,跟犯中二病似的,念着崴脚的歪诗,我穿上西装外套,往草地里一躺,夜空被城市的光污染,看不见银河,望不见群星,只有几颗碎星子,凑起来都不够一克拉。

  白隽跟我并排躺下,草地深处的虫鸣高高低低,这大概是在农历的秋至日前后,《诗经》有云: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你记得吗?我小时候特别胖。”白隽问。我冷笑:“哼,我记的一清二楚,你打小就是个坏胚子。”

  儿时我没少挨他的揍,在酒会、婚礼各种场合,我小心翼翼躲着他,却总能被他拉出来搓圆捏扁。

  “我天生好斗,又被父母溺爱,所以成了小霸王,到处揍小孩,他们大哭大闹,骂我是肥猪、臭猪、死胖子。但是你没有,从来都没有过。

  你个头很矮,被我揍了却忍着不哭,大声骂我,可翻来覆去也只能骂出‘坏蛋、坏人‘这样的词,你不会嘲讽我,因为你知道揭人伤疤不好。”

  我烦躁:“你有病啊,提这些破事儿干什么?”

  他说:“我胖,我自卑,但我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有你,你照顾到了一个孩子敏感的自尊,陈净,我是成年之后才懂得这些……”

  “是你想太多了。”我泼冷水。

  “不是,细节见人品。上小学的时候我抄你作业,你的本子特别整洁,书包里干干净净,连橡皮都是雪白的一小块,那时候我觉得你比女孩还那啥。现在想来,多么难得,陈净你啊,有很多很多优点。

  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可是我不懂,你知道的,青春期的男孩总是很恶劣,爱捉弄心上人……更何况你喜欢凌歌,我真的特别生气,我带头反对同性恋、攻击你,确实是得不到就毁掉的心理在作祟。

  可是我没法忘掉你,你知道吗,十八岁到二十岁是运动员生涯的关键时期,我选择了服兵役,因为我想每天都看到你……是我托人把我们安排进一个连队里,说真的,我以为你只是公子哥,但你很坚强,不怕苦不怕累,让我惊讶。”

  白隽兴奋地坐起来:“对,原来是这样,我喜欢你是有原因的,我喜欢你善良,正直,干净……”

  傻逼,我早就被弄脏了。

  呕吐感在胃里翻腾,我立刻爬起来,死死按着胃跑向路边垃圾桶,我不想弄脏草坪,忍到不能再忍,我抱住垃圾桶吐了个昏天暗地,鼻腔充斥酒精和胃液的酸臭味,四肢浮软,烂泥一样被白隽扶起。

  “还想吐吗?胃里难受?”他替我擦嘴:“我们去便利店坐一下,买解酒药。”

  我摇头又点头,意识逐渐远离我,我睡意昏沉,迷糊中听见他的絮叨,他似乎说了匈牙利,欧锦赛,他问如果他赢了,我能不能做他的男朋友。

  我好像使劲儿摇头了,又好像嗯嗯啊啊表示抗议,我不知道,只记得他把我背起来,他发梢的碎草挠我脸颊,痒痒的,味道辛辣清新,我打了个大喷嚏,脸一歪,睡了过去。

第64章 59 来了,来了,白月光可算来了

  聂甹悠给我定制了新西装,重磅真丝,古法矿物质染色,颜色名叫“柏坊灰蓝”,中位沙漏腰,蓝丝绒青果领上暗线刺绣。

  他身穿的西装与这套式样相同,不过选了“碧玉石”色,跟我站在一起时相得益彰,像设色古雅的青绿山水,任谁看了,都能琢磨出点意思出来。

  “高级情侣装。”他吻我鬓角,不容我抗拒:“就穿这身赴宴。”

  玫伦区中心广场的顶层旋转餐厅,距离地面482米,俯瞰全国。我入座时面向大海,黑蓝的海面,绿洲小岛星罗棋布,隔着玻璃看都像死物。

  “戴上。”陈钟岳将一个黑丝绒方盒推到我面前,他依旧穿黑色三件套,很好,省事儿,随时都能去参加葬礼。

  我打开方盒,被钻戒折射的光晃了眼,耀武扬威的精雕狮子头,做怒吼状,口中衔一颗深蓝宝石。

  “太他妈大了,得有7克拉吧,女人才喜欢鸽子蛋,我不戴这劳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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