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入媚 今日入媚 第34章

作者:戴月回 标签: 近代现代

  像油画活了一样,鲜艳纯美。

  椋梨源赤裸上身,白皙劲瘦的肉体上盘绕一条精黑大蛇,鳞片反射炫彩光芒,缓慢而黏稠地游动着,蛇头贴在他嫣红的嘴唇边,更衬得他那张脸唇红齿白,秀丽如天使。

第66章 61 但是千春呐

  “你怎么来了。”椋梨源冷冷看着我,又打量我身后的凌歌。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脑子里只有我对不起千春这一个想法,他还是长歪了,是我没看好他。

  凌歌忽然探出手,从蛇嘴后方伸过去一把抓住蛇颈部,椋梨源来不及动作,他已经托起蛇中段,手法专业而迅速,将腕口粗的大蛇牢牢束缚住,他捏着蛇头研究片刻:“这是,柏氏树蟒?”(Simalia boloen,又名黑钻树蟒,在中国以及全球其他多个国家内饲养蟒蚺类动物属于严重违法行为)

  椋梨源犹疑地望着他,凌歌又道:“这只来自新几内亚。”

  见他这样识货,椋梨源的神情松动了:“你是同道中人?”

  “不,树蟒性子蔫,缺少攻击性,养起来没有乐趣。”

  椋梨源立刻反驳:“树蟒很漂亮!它们是世间尤物。”

  凌歌道:“漂亮?为什么不养墨西哥黑王蛇,它们长得何其相似。”

  椋梨源一脸倨傲:“我就是喜欢养蟒。”

  凌歌不掩轻蔑:“你到底是喜欢养它?还是喜欢犯法?”他大步闯入室内,我立刻跟上,客厅被改造成蛇窟,堆满大大小小的玻璃缸,各种花纹的蛇蠕动着,竖瞳像死人眼一样僵直,阴凉感瞬间爬满我后背。

  51.

  凌歌将柏氏树蟒扔进恒温箱,环顾四周。似乎各种品种的蛇他都如数家珍,赤练蛇、眼镜王蛇、白化球蟒、斯里兰卡竹叶青……

  我要吐了。

  “椋梨源,你给我解释清楚,这都是从哪儿弄来的?谁给你的钱?”我忍不住发飙。

  “没花你一分,我拿自己的钱买的。”

  “你的钱?你在饭店打工赚的?”

  “对,我赚到了起步资金,买来蛇种自己饲养,再转卖给其他人,渐渐在圈子里打出了名气。没办法,蛇天生亲近我,对我来说养它们很容易,很好赚钱。”椋梨源那张小脸骄傲地翘着,漂亮的不可一世,太像断头皇后玛丽.安托瓦纳。命运赠送给她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你养这些东西,考虑过附近居民的意见吗?”

  椋梨源说:“我养蛇又没有影响到别人,对门那户胆小搬走了,与我无关。噢,这是你租的房子,你要是不高兴,我把以前的租金还给你。”

  第一次,我对椋梨源产生了厌恶感,他今年多大,十七、将至十八岁,那么年轻,却有一副冷血心肠,他比不上他母亲的分毫。

  但我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不用。我不干涉你的爱好,但是你必须完成高中学业,考上一流大学,这是你的义务,你母亲对你抱以厚望,我资助你已有两年,请拿出成绩来回报我们。”我停顿几秒,补充道:“今后你跟我住,就这么定了。”

  “不可能!”椋梨源美目圆瞪,对我嫌恶至极:“我就算回客工宿舍也不会跟你住!”

  我大怒:“你没有心吗椋梨源?还要我怎么对你?我得罪过你吗?我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了,就算我是杀人犯,你也该给我点好脸色吧!”

  椋梨源别过头,鼻腔里冷哼一声,他这副坚贞不屈的模样让我伤心又愤怒,我正要上前理论,手腕被轻轻握住,凌歌递给我一个眼神,凭借我们年少时的默契,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别冲动,让我来”。

  我最后看椋梨源一眼,转身出门。这栋公寓每层住两户,我冷静下来后给房东打了电话,房东客居新西兰,拥有501、502两间房的产权,我跟她商量能否连502一同租下。

  房东是爽快人,五分钟后谈妥了此事,我直接将定金转账给她,她让我明天到房产中介处领房门钥匙,抬头看到绿化带内不修边幅的白玉兰树,我越发觉得这个决定英明。

  住在椋梨源隔壁,既能照顾他,又给彼此保留私人空间;更重要的是,住在这里符合我政客身份,国内大多数人居住在组屋内,生活质量稍高的中产阶级住公寓,富豪集聚于玫伦区、香菲迪尼区的别墅。

  西岸公寓建设于上世纪末,半旧,轻奢,单身政客在其中租赁一室一厅,不仅体现廉洁的品味,还不给人刻意卖穷的感觉,再合适不过。

  我喜滋滋的想着,自己真是个人才。此时凌歌从楼道内走出,声控灯在他肩上洒落橘色暖光,映出他的蜂腰猿背,标准的倒三角形上身。

  他迈步走下台阶,长腿笔直,接近黄金比例。唉,男色惑我。即使我下决心拿他当朋友,也少不得为这极品身材心猿马意。

  “我跟他谈过了,他同意在这个月里售出所有蟒蛇,然后停掉生意专心复习,高考前不再养任何宠物。”

  向来如此,凌歌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似乎任何难题都过不了他这关,自动迎刃而解,我正想说“让你见笑了”,话到嘴边却成了“你想笑就笑吧,我这哪是领养了一孩子,分明是领养了一个爹。”

  凌歌捧场地笑了一笑,说道:“我认为,他有轻度边缘性人格障碍,敏感,多疑,易怒,缺乏安全感,他的原生家庭没能给他健全的三观。”

  “他家的情况很特殊,说来话长……”

  我们边走边聊,又上了令港大桥,晚风徜徉,夜河静澹,无所谓目标与方向,只是温柔地交谈。

  “你说椋梨千春对你有恩?”凌歌问。

  “对。”想起她,微笑浮上我脸庞:“她救过我一命。那时候我大概二十三岁,本科即将毕业,申请北卡研究所失败,申请剑桥也失败,麻省理工有我熟识的教授,可他们也告诉我:你不太适合我们的研究方向……

  我感觉自己一无是处,当时的我自卑到极点,甚至觉得活着没意思。我整天泡在游泳馆里,拼命地蛙泳蝶泳水下憋气,感受过度运动后极致的疲惫,还有濒临死亡的轻松。

  后来我终于出事了,差点溺死在深水区,是千春及时发现,喊来救生员,千春是游泳馆的保洁员,我溺水后肺部积水,感染病毒,还患了中耳炎,原本一个人躺在医院里自暴自弃,但千春来了……闭着眼听,她说话的声音像妈妈,但是妈妈没有给我做过饭,千春每天都给我做,东京茶泡饭、札幌拉面,还有我最喜欢的中国味,皮蛋瘦肉粥、土豆炖牛肉、清蒸鱼……

  我没有姐姐,也没有妈妈了,她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女性,不对,她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现在她也离开我了。”

  抬起头,泪水缩在眼眶里,没有掉落的必要。我倚在栏杆旁冲夜空微笑,半晌后,凌歌低声说:“我没想到,过去你一个人在新国,活得这么不快乐。对不起,小净。”

  他那双曾经意气风发的凤眼,此刻承载了千帆过尽的温柔和疲惫。我心悸动,犹如哀恸,可惜时间过得太快,我们都回不去了。

  当年动了轻生的念头,当然不止是因为学业受挫,更因为他。十五六岁时得知他喜欢陈栖雪,我的暗恋就变得苦涩,像一棵多余的树,在生长期历经拔节的疼痛,长得畸形、怪异,茫然无措地站在风中。

  二十三岁时看到陈栖雪ins上的照片,他们亲密无间,甜蜜互动,怪树瞬间壮大,枝桠戳破我肉身,铺天盖地的将心脏包拢,狠狠挤压绞碎榨干最后一滴血,我痛哭流涕扑倒在地,我悲伤的像一滩烂泥。

  就是从他开始,我走上了鲜血淋漓的路,历经一个又一个男人,他们教会了我,什么是不爱。

  不爱,是让对方自己掏出真心,狠狠放在地上踩,而你一直冷眼旁观,不痛不痒。

第67章 62 唐老鸭进大观园

  我侧过头向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了一会儿,那片黑暗里影影绰绰。

  “你在看什么?”凌歌问。

  “没什么。”我若无其事地转回头:“时候不早了,我们都该回去休息了。你现在住哪儿?”

  “希尔顿酒店。”

  这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他不该跟陈栖雪回玫伦区吗?但我没有多问。我不是圣人,他们的事我做不到祝福,我一点也不想关心。

  “哦,那在郎梅邯区,要不你搭地铁过去?”我说。

  “不必了。”凌歌的目光忽然转向桥面车道,一辆宾利缓缓停在我们面前,后车窗落下,露出聂甹悠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我来接你回家了,净净。”他看向凌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问:“这位是?”

  “我朋友,凌歌。”

  “你好。”聂甹悠冲他点点头,又看向我:“不介绍一下我?”

  “这位是,我新挂的马子。”我指着聂甹悠,对凌歌开了个玩笑。

  (挂马子,京话,意思是泡妞。)

  聂甹悠笑了:“不是新挂的。”

  “对,有两年了吧应该。”我随口一说。

  “两年零三个月。”聂甹悠纠正我,他打开一侧车门,牵起我的手,深情款款吻我手背:“走吧,家里已经做好晚饭了。”

  “那我,先走了,再见。”我向凌歌挥别,坐到聂甹悠身边。

  宾利慢慢起步,驶离原地,渐行渐远,我遏制住回头的冲动,一只手还被聂甹悠攥着,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反复逡巡:“怎么,开始魂不守舍了?”

  “你可拉倒吧!”我甩开他的手:“人家都有对象了,我再贱也不可能垂涎有妇之夫。”

  “你心里还有他?”聂甹悠面色铁青。

  “对。”我直视聂甹悠双目,认真道:“我真心拿他当朋友,我不想再失去一个朋友了。”我压低声音,带着蛊惑的气息:“你不觉得,你真正的敌手是陈钟岳吗?只有他跟你一样玩弄我身体……”

  “别说了!”他猛然捂住我口鼻,满眼尖锐的痛苦,紧紧将唇贴在我鬓角上反复厮磨:“早晚有一天只有你和我,我保证……只是现在……还不行……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胡言乱语,像泪水一样流了我满头满脸。我冷静地推开他,替他整理好衣领,一边问他:“那两个人是你派来的?”

  “什么?”他皱眉。

  “不是你派人跟踪我和凌歌?两个亚洲男人,一个身高185左右,一个身高175左右,我在令港大桥上发现的。”

  托赵钺的福,过去被跟踪是家常便饭,所以我在这方面格外敏感。

  “不是我。”聂甹悠否认。他没有理由骗我,我信了,带出一点柔情绰态,抚摸他胡子拉碴的下巴:“不是你就好,我们之间不需要用这种手段。如果有一天你怀疑我了,直接来问我,我会尽量不骗你。”

  搬家是桩麻烦事,尤其是在事业刚起步时。这边忙着走进社区,在群众们面前混个脸熟,那边还要处理状况百出的装修现场。

  忙到累死,我问苍天,为什么如此刁难单身男子?为什么在他兼顾事业与生活的路上设置层层障碍?

  陈钟岳、聂甹悠都知道我搬进四十平米小公寓的“蠢事”,他们不闻不问,就等着我像哈巴狗一样乖乖回到安乐窝里,回到他们为我营造的舒适区。

  下午周生派车来接我去香菲迪尼区,陈钟岳在那里置了座新宅。距离他“锒铛入狱”已经过去五年多,年初媒体放出他得到假释的消息,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公共场合。

  新宅前停满豪车,这时我才知道陈家人都来了,男女老少齐聚一堂。进门先碰到二舅母阿波罗妮亚,她是位热情似火的意大利妈妈,立刻拉着我行了贴面礼,互相吻过对方脸颊。

  说来好笑,二舅父陈京霆年轻时罹患红斑狼疮,弱不经风,听说外祖父外祖母为了给他“冲喜”,才选中强壮的意大利姑娘。

  有了这个开头,我向大厅内的长辈一一行过贴面礼,轮到二舅父,他半张脸埋在毯子里,我在他的轮椅前蹲下,吻他手背:“您好吗?”他缓慢地眨一下眼,算是回礼。

  表哥表妹们也在,陈栖明是二舅父的儿子,我跟他来了个拥抱,他妹妹陈栖媛大大方方地吻我面颊:“好久不见啦,哥哥。”她笑起来还像当年那个甜美的小恶魔,一点也没变。

  殷栖莹站在她身后,看到我时微微颔首,声音轻浅:“三哥。”

  我的心一紧,很疼。跟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纠缠不清,我怎么有脸站在她面前,打过招呼,我匆匆逃开。

  陈栖雪站在窗边,还和过去一样,美丽,高贵,不染凡尘,我和他对视一眼,各自错开目光。

  最后是陈钟岳,我很自然地吻他面颊,他深邃的两眼不错过我的一举一动,忽而睫毛扇动,目光扫向我左手。不用他开口,我已经心领神会,从衣领里扯出细银链子,蓝宝石戒指就挂在上面。

  把这份馈赠做成项链,时刻贴身带着,隐秘而妥帖,像一个充满爱意的秘密,陈钟岳没法不满意,他压住我肩膀:“坐。”

  我坐到他身边,大厅内隐形的尊贵主位。陈家子嗣旺盛,却要来朝拜陈钟岳这个无后之人,权势的威力,可见一斑。

  所有人言笑晏晏,亲切交谈,事实上都对我和陈钟岳的烂事心知肚明,现在我就是狐假虎威中的狐,可是这并非我想要的,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意大利顶尖的宾利小花酒(Biancospino),再剥一块罗曼尼康帝(Amedei)巧克力,自得其乐的吃吃喝喝。

  管家进来问晚餐食谱,众目睽睽之下,陈钟岳问我:“你上次说想吃意面?”说完他还瞟了阿波罗妮亚一眼。

  冷汗爬过脊背,陈钟岳这是什么意思?是宠我宠昏了头,还是在捧杀我。二舅母的拿手好菜是意面,但在这个讲究尊卑有别的家里,如果让她为我洗手作羹汤,就代表我爬到了二舅父头上去。

  看着二舅妈热情洋溢的笑脸,我也温吞地笑一下,这群亲人待我亲切,是因为我人畜无害,若我露出一丁点夺权的念头,他们会立刻联合起来将我撕碎。

  “不了,一会儿我就得走,我在令港租了间公寓,上午装修队把水管捅破了,我必须回去看看。”

  “啊?”陈栖媛惊讶地提气,樱桃小嘴张出一个圆:“哥哥傻了?住在那么挤那么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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