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入媚 今日入媚 第72章

作者:戴月回 标签: 近代现代

  “没有。”

  “那你……”他攥着手中卷成筒的剧本,拍打手心,又急忙摊开抚平贴在胸口,像是怕卷了,皱了,折坏了。

  我笑问:“你想夸我?你觉得我改得不错?”

  他挠挠头,笑意明亮,“我的确没想到。”

  “毕竟我比你多活了十几年,我看过的事情更多。亲眼见证过一个家族的兴衰。这里,这栋房子,也是历经过风雨变幻的。”

  椋梨源很高兴,他明白我是同意了。

  这日之后他以熟悉场景之名在我家住下,经常找我讨论剧本,我坐在紫檀桌后,他站在我身旁,双手撑着太师椅扶手,俯下身和我共同看一个剧本,他的呼吸拂在我发丝间,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我觉得不自然。

  “你去客房拉一个椅子过来坐。”

  他充耳不闻,焦急地和我讨论台词、布景、镜头,争分夺秒全情投入,让我为自己多余的界限感心虚,似乎像他那样不拘小节才是正常的,

  我逐渐习惯身后站有一个热量毛茸茸的青年。有几个早晨他开车去学校,顺路送我去政府办公室,他总是把车开得飞快,在堵车时抱怨开摩托才爽。他开的是硬顶蓬红色法拉利,据他讲是音乐公司分配的。

  这感觉很新鲜,他年轻奔放,听上原广美那激情非凡的即兴爵士,摇头晃脑如磕药丸,手指在方向盘上舞蹈。我望向车窗外,一成不变的四季里繁茂的绿树成荫,银蓝色幕墙的高楼大厦,行人匆忙迈步,花坛边,似乎有只胖胖的橘猫。

  它舔爪子,摇尾巴,神情傲倨地观望芸芸众生,我想起了俏俏,那只蓝紫色眼睛的小白猫,被我弄丢后是否有好心人收留?那人是什么样的人?会对它好吗?

  我想着心思,感觉耳边温热微痒,转头时,嘴上触感柔软,微麻过电,椋梨源的浅褐色眼珠近在咫尺,我吓得砰一声撞到身后车门上,“你,你不声不响靠那么近干什么!”

  他反问我:“刚刚你在看什么?”

  我烦躁道:“以后不要跟我距离太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边界感,突破这条线会让我感觉不舒服。”

  他垂眸不语,一想起刚才回头时擦到了他的嘴唇我就恼怒,还想再教训他,却听见他嘟囔了句:“我还没问你俏俏的事儿呢。”

  这话叫我瞬间偃旗息鼓。恰好身后车辆鸣笛,我们这才意识到前方已变了绿灯,椋梨源离开踩油门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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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豹》的海报和剧照见评论区。自从我学会发图以后,我很喜欢在评论区发图。开启论坛模式阅读可以看到更多。

第132章 124 新的小受

  “陈净哥,你来演张敬君吧!”椋梨源突然发问,整张脸迎光抬起,洒满一蹦三尺高的雀跃。

  他果然有这样的想法,我身上匍匐着腐朽的、终将逝去的气息,我行走在陈家老宅里,像是夺权成功后用指爪紧紧攀附在每个角落的恶章鱼,即将失水萎缩,成青苔一块。

  而他朝气蓬勃,是阿兰德龙扮演的唐克来迪,独有一只眼也能放出鲜亮阳光。

  我问:“如果我是萨利纳亲王,你是唐克来迪,那安杰丽娜是谁?”

  “玛露来演啊,就是我同学,你上次见过的。”

  我稍加回忆,想起橙黄色的蓬蓬大裙摆,领口一条火红丝巾,向上是马来西亚美女特有的蜜色肌肤,玛露眼睫浓秀,瞳孔泛金,如两片尽情享用阳光的琥珀。

  如果时光倒流十五年,我十八岁,我会对拥有那样眼眸的人动心吗?我会。但现在不会了。我已经老了。

  我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皮肤经过养护已经差不多恢复过去的状态,没有明显的皱纹或晒斑,皮相没有老,老的是心境。椋梨源似乎想可怜孤寡老人,邀请我周末去玩滑板。

  “天鹅公园里有几条路特别适合单板滑行,对新手来说没危险,你要是不会我能教你。”椋梨源笑出一口白牙,单纯的小贝壳在他唇间排排站,美少年在巅峰时期连笑纹都是美的,被他邀请就像是收到上帝抛下的橄榄枝。

  “喂,你不会不敢来吧?周六下午三点左右公园里人很少的,你戴上鸭舌帽,穿汗衫短裤,保准没人认出你是谁!”

  “谢谢,但不了,我另有安排。”

  “不是吧你,你别随便拿工作搪塞我啊,老社畜都这么没劲吗?”

  “我是老社畜?”我笑了,告诉他:“周六下午我要去练钢架雪车。”

  “钢架雪车?”

  我欣赏他目瞪口呆的表情,被踩了尾巴的猫,电打尾椎骨一般把吃惊从瞪圆的眼中送出来。

  “你不要命了?钢架雪车!是奥运会那个钢架雪车?”

  是的,金刹区建有冰上运动场,钢架雪车的轨道七扭八绕盘亘在半空中,冲刺时望得见场馆窗外平行的高架路,身体横在极速运行的钢架车上,超越一辆辆轿车远光灯。濒临死亡的体验总是很妙。

  除了钢架雪车还有赛车,我重新拾起这项运动,体会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只是挡不住泪流。过了弯道一往无前时,世界都成模糊幻影,没有颜色和形体,连流速也趋于静止,我摘下护目镜,让泪水在重压下快速蒸发。在这个时候,我真的忘了凌歌。

  陈钟岳第一个不同意我玩极限运动。我告诉他下个月还想尝试空中滑翔伞,很快就被他以陈裕资本做要挟打消了想法。每周我必须留出和他见面的时间,至少三次。在马场,高尔夫球场,或者他名下的紫郡假日酒店,不做什么,只是喝茶谈天,有时候喝酒。

  他在追求我,方式很体面。如果我能喊他一声“钟岳”,他的整张脸会自皮肉底焕发光彩,眼里的深情如潺潺流水,我恍然觉得他比我年轻。如果还在爱一个人,还有追求那人的可能,怎么会不年轻?时光能轻饶爱意。

  “明天和北纯水务谈判?你带安徇去,我派保镖陪你们。”

  国内用水是一大问题,平时向马来西亚购买柔佛河的淡水,逐渐被马来西亚压榨欺负,两国争端不断。最近十年研发纯净海水技术,北纯水务是其中佼佼者,每吨淡化水成本只需要0.73元新币,只是并非国家控股,政府决定用招商引资的方式将其收购。

  “做什么?用不着。公事公办嘛。”

  “北纯那帮人常去红灯区。”

  “对,他们把谈判地定在万景岸,估计是想谈到一半去隔壁芽泷区。别派人跟着我,如果我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就太废物了。”

  芽泷是著名红灯区。文明和娼妓结合成暧昧红粉色,北纯请我们到高档酒家,男女公关嫩葱一样站在抬眼可见的之处,日光交界、花草丛中,他们善用光线和色调衬托出自己最好的美。

  我在浮世绘屏风后落座,正对男人们歪斜的领带,光润吐烟的紫唇,关节粗大的厚手,但似乎总有视线在背上轻挠,我转过头,看见绘制春宫图浮世绘的玻璃上映出两枚黑豆子似的眼,倏然不见了。

  他们劝我喝酒,多喝猛喝,红白黄混喝,覃奕帮我挡了几轮,对面的秃头老总的手臂跨过满桌鸡鸭鹅鱼鳖鲍虾蟹,像长臂猿统领了生物链,食指中指搭到我肩上,“嘿嘿,有个大礼送给你……真水嫩,和你前两年一模一样。”

  在我还未伤害他的爪子之前,另一名秃头上前制止,大声勒令他不要胡言乱语。他们争执半天不过是为了营造一个隆重轰动的开场,我见到了那孩子,长发及腰,看到他的脸时,我怒得气血沸腾。

  “哈哈,陈总!陈区长,这小子好大的福分,跟您长得八分相似!”

  酒馆老板连忙上来圆场,把那孩子往暗处推。在金钱和威逼下,老板向我弯腰道歉:“陈区长,我是被逼无奈,这小子原本和您有点……像,主要是脸型、眼睛像,不知怎么的就被有心人盯上了。那时候您正竞选区长,全国都知道您。就有人……偷偷带了这小子去整容,整成,您的样子。”

  我注意到那孩子的眼睛,他直白地、好奇地盯着我,或许他的惊讶不亚于我。不,他是一个“公关”,一个隐形的娼妓。

  “你多大了?”

  “十九。”他声音沙哑,听不出年龄。

  我瞟一眼酒馆老板,他立刻点头哈腰卖力解释:“真的!他没撒谎,他确实十八了,面相显小,这两年惹了不少麻烦,警察每个季度来调查都没查出差错,这孩子确实已经成年了!”

  “你叫什么?”

  他绞着挂满亮片的衣摆,怯怯望他的老板,老板大喊你说呀!他低头小声说:“奈奈。”

  我憎恶这老鸨和雏妓的表演,直接提出开房和他单独聊聊,老板一愣,随即笑得老脸盛开,“好好好,好!您请,我给您留了最好的房间。”

  身后响起秃头男们的哄笑。

  纳喀索斯。或许他们以为我太爱自己,像水仙少年纳喀索斯那样自恋,有兴趣操一操“自己”,对着镜子操不热闹,找到有自己面容的人操才带劲儿。

  他们一一和我握手,于是我的右手沾满油垢,如果用薄如蝉翼的刀锋贴着皮肤刮擦,能刮下手套形的油片,带着男人脑油汗渍恶臭味的油片。

  进入房间后我一刻也不耽搁冲进洗手间,放大水流将右手来来回回冲洗七八遍,烘干后顿觉清爽,我走出洗手间,站到门口恰好能望见床前茶几,叫奈奈的男孩正鬼鬼祟祟,摆弄餐盘里的东西。

  “你干什么?”我冷声问。

  他吓了一跳的样子,两手插进裤兜,连连摇头。我走过去拨开茶盘,检查里面是否有窃听器等物。并没有,上面是一层费列罗巧克力,最里面是两盒万宝路香烟。我拆了烟盒倒出烟蒂,甚至要拆开每个巧克力的金箔。

  那男孩拖着哭腔跪下了,“我只拿了……拿了六个。”

  他从兜里掏出六个费列罗,搭积木般,在桌角码出小塔,抽噎着,不敢抬头看我。

  “你到底做了什么?说!”

  “我,我想吃巧克力,但是老板说不准吃,这是给客人吃的,我不能当馋嘴鬼。费列罗堆成小山,外面看有二十六个,我把烟盒塞到小山中央,偷……拿出中间六个给自己。小山不会倒,从外面看还是二十六个,烟盒本来是放在小老虎旁边的。”他翘起一个指头,指指豹子形烟灰缸。

  我不知道他是装,还是真傻。如果他是装的,那么演技真的不错,方式也真的愚蠢。清纯傻白甜的人设早已过时了,我更希望他装个妖艳贱货,别叫我审美疲劳。

第133章 125 金屋藏娇

  这间房子我嫌脏,我让奈奈坐床,自己拉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你今年多大?”

  他低头摆弄衣摆上亮片,嗫喏着,我提高声音:“到底多大?”

  “十九……已经过了,六月,七月,八月……十一月。”他掰着手指头,数给我看,“六个月!我十九岁六个月。”

  他的两只眼湿润含光,像食草动物的眼,我不希望这样的眼睛长在他脸上。我又问:“你是哪里人?”

  “娘乌。”

  “缅甸娘乌?”

  “嗯。”

  我沉默。为何是我苦行时横穿过的城市,如此一来让他的到来蒙上奇异色彩,像一个神谕,一个征兆,被他用那双小母马般的眼睛仰视着,我越发烦躁。“你喜欢自己现在的脸吗?你知不知道他们毁了你?他们把你整成了别人的样子,他们夺走了你自己的东西!你想过反抗吗?”

  他懵懵懂懂的,声音低弱,“嗯,反抗……我说我疼……”我托起他的下巴,轻力捏试他的鼻梁、颧骨,他的整形还算不错,“已经彻底恢复了吗?”

  “嗯。不疼啦。”他对外人情绪的变化有敏锐感知,类似食草动物特有的警惕,察觉到一丝温柔就立刻笑容灿烂,我觉得败兴。

  “不疼就够了吗?和别人共享一张脸你不觉得难受吗?”

  他收了笑容,“我……不知道。”

  我冷着脸告诉他:“我难受,我不想和别人共享一张脸。”

  他睁大眼睛,如小动物被猎手瞄准的一霎,而后他又跪下来,头直直砸向我身体,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就听见裤链滑下的声音,他伸出舌头……

  “你做什么!起来!站起来!别碰我!”

  他卖力地讨好我,挣扎中衣摆翘起,露出纹满粉花的腰肢,我拽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扔到床上,掀开他后背衣摆,看见密集的樱花文身,其中间杂不明显的红肿鞭伤。

  我又将他翻了个面,检查他的前胸腹部,还可以,没有新鲜伤口,但也能看见皮肉下淡去的青紫斑驳的旧痕,尤其是胸口那里,他上了乳环。

  “哥哥……”他在床上荡出娴熟的风骚,扭腰撅腚摇动屁股,妖声妖调地求我上他。

  “谁教你这么做的?是个男人都能睡你?抓紧穿上衣服!”

  他讷讷地,两脚并起,大脚趾互相搅动,“老板教我的,不想挨打,就不能让哥哥叔叔们难受,不让哥哥叔叔们难受,就要努力舔他们的JJ,然后脱裤子,扭屁股,要让哥哥叔叔们戴套,如果他们不戴我就哭,把套套放在嘴里套在他们JJ上。”

  “他们是怎么对你的?那些哥哥叔叔。”

  “嗯……他们骑我,拽我的头发,往后拽,往前撞,把我的头撞到床板上……老叔叔太软了,我要含住一直舔一直舔,腮帮子疼……大胡子哥哥每次来都抽我,拿鞭子抽,他喜欢我哭,老板有时候拦他,后来就不拦了,他走后老板让我吃巧克力,吃多少都行!嗯……还有就是他们会喊我臭婊子,小陈净……”

  “够了!”我站起时太过用力,哐当撞倒椅子,浑身止不住颤抖。我知道自己此时心乱如麻,怒不可遏,我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想把他带走。这是我的冲动,之后我将编出许多理由支持这股冲动。有言论称理性本来就是人类为感性发明的产物,排除犹豫迟疑,让一切欲望合理化。

  但是不能就这么把他带走,我不能身陷性丑闻。晚上九点我坐车离开芽泷区,留覃奕和酒馆老板交涉。我让他传达我的愤怒,严厉表示令港区区长无法忍受和自己相似的脸在红灯区存在。恐吓加利诱,让老板服软,同意把叫奈奈的小男孩交出来,任由我带去重新做整容。

  我当然不会真的带他去整容,我的良心不允许。那个男孩不能再受到二次伤害,但是我该怎么做?收留他?如同金屋藏娇一样供他吃供他喝,什么都不要他做,只因为他整容出和我相似的脸?

  车窗外夜景后撤,我揉捏眉头深深叹气,感受到生活的失序,我原本已经逐渐习惯如今平稳的日常,不恋爱,忙工作,心态宛如天命之年,现在突然蹦出来一个可怜的小男妓,简直像戏剧里的桥段——一个三俗剧作家为吸睛而设置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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