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 如岳临渊 第3章

作者:姬末 标签: 古代架空

第5章 断袖之癖

  【关于第五、六章的部分剧情,根据规范对剧情进行大改变成了刑审,可能有前言不搭后语不通畅处,对司渊渟的人设有一定影响。希望读者朋友们能理解,不要骂司渊渟,他真的不是想要伤害楚岳峙。】

  “咚!——咚!咚!”

  夜里三更的打更声响起,楚岳峙下了轿子,周楫跟在他身后随他一同从后门进了督公府。他乘的轿子是司渊渟的官轿,跟他平日里所乘的皇室王公专用的舆轿并不一样。司渊渟令人用自己的官轿去接他,便是来督公府的路上被巡夜人看到,也无人敢拦。

  进屋前,楚岳峙解开肩上的披风交到周楫手上,淡声道:“候着,过了丑时我便出来。”

  周楫恭敬地接过披风,欲言又止地抬头看楚岳峙,却见到他已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推门,于是闭紧了嘴默默地退到了暗处。

  推门入屋,屋里却没人,楚岳峙也不诧异,反手关上屋门便入内去开那暗室的机关。

  那堵被壁画装饰得丝毫看不出异样的墙缓缓向内打开,楚岳峙走进去,果然便看到司渊渟坐在太师椅上,身上的斗牛服已然换下,此刻穿着的是他在府中才会穿的常服。

  司渊渟本在看手中的书卷,听见楚岳峙进来也只是瞥去极为冷淡的一眼,道:“安亲王可算是来了,叫咱家一番好等。”

  “本王现下被软禁府中,总得要再小心些才能来见司公公。”楚岳峙在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挑眉审视司渊渟的神色,“莫不是本王动手前没先知会一声,司公公生气了吧?”

  “呵,王爷说笑了,咱家既然答应了助王爷篡位,自没有王爷主动来配合咱家的道理。”司渊渟将手中书卷翻过一页,道:“王爷放心,无论王爷想做什么,对付什么人,咱家都只会在旁递刀,绝不会拖王爷的后腿。”

  “司公公这话可就说重了,本王是主动求助于司公公,又怎会认为司公公会拖本王的后腿。”尽管已经离开军营整整三年有余,但楚岳峙坐着的时候,仍保持着双肩放平背脊挺直的板正之姿,道:“司公公不也正希望,本王能闹出点事来,好让皇兄有理由寻本王麻烦吗?”

  司渊渟仍是冷着一张脸,厮觑楚岳峙,道:“王爷此前还说不善揣摩人心,咱家瞧着,王爷这是谦虚太过了。”稍作停顿,又道:“王爷挑方本和之子下手,就不怕陛下起疑心吗?”

  “司公公莫不是在说笑吧?”楚岳峙轻轻一笑,眼里却毫无笑意,“皇兄不是已经疑心本王这个臣弟多时了吗?”

  “此话倒不假。”司渊渟颔首,手中的书卷放下,道:“那方知礼何时得罪的王爷,竟惹得王爷下如此重手。”

  楚岳峙眉心微皱,颇有几分嫌弃之意,道:“司公公可别冤枉了本王,那方知礼的命也不是本王要的。”

  “冤枉?”司渊渟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双眸的眸色也更深了少许,他将指甲修剪得干净漂亮的手搭到楚岳峙放在桌上的手上,五指握住楚岳峙瘦却分明十分有劲的腕上,嗓音冷了下来,问道:“来之前,洗干净了吗?”

  楚岳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向旁偏头掩去面上一闪而过的隐忍,接着便起身站到司渊渟跟前,垂下眼,答道:“都洗干净了。”

  司渊渟手上发力,将楚岳峙扯入自己怀中,另一手虚拢在他的脖子上,道:“是吗?咱家怎么感觉,身上还一股子庸脂俗粉的气味,叫咱家反胃。”

  楚岳峙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司渊渟的掌心不似手背那般护养得细腻,虎口和五指的指腹上都有不少积年厚茧,磨着他颈上的肌肤,教他身上都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抓住司渊渟的袍袖,楚岳峙带着几分生涩地强迫自己软下声音,道:“都过去几日了,身上沾染的味再重,也早散了。”

  司渊渟却并未被这句话安抚,原本还握着楚岳峙手腕的手转而掐住了他的腰,指掌极为用力地将他侧腰处掐得阵阵发痛,司渊渟说道:“咱家听说,安亲王那夜在云霓坊花天酒地,那动静听得在厢房外守着的人都面红耳热,恨不得自己也能爬上安亲王的床。”

  闲聊一般的语气,楚岳峙却从中听出了深重的怒意。

  他不明白司渊渟在因何生怒。

  有些抗拒地推一下司渊渟的肩膀,楚岳峙想让他别再这样掐着他的腰,他腰间受过两次伤,一次刀伤一次箭伤,且都伤在同一处,实在受不住他这般用劲。

  可这举动却彻底惹火了司渊渟。

  司渊渟重重几下,将人控制住,压低的嗓音里带上了明显的恼怒:“怎么,敢这么做,却不敢当吗?!”

  “啊……”楚岳峙猝不及防造此对待,本能的痛呼一声,下一瞬却想起自己不能反抗这个太监,只能咬牙低低恳求:“别,别这样,本王……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司渊渟是第一次对楚岳峙展现如此怒色,他将楚岳峙像之前那般用铁链绑起时毫不留情,满眼都是烧心之怒,却又像是对某种无法改变的事实痛恨到了极致。他言语间对楚岳峙极端嘲讽竭尽侮辱,更将楚岳峙的所有挣扎和否认都视作狡辩。

  对楚岳峙的种种反抗忍无可忍,司渊渟只想堵住楚岳峙的嘴,给予他一个犯人应有的惩罚,冷着脸说道:“你再反抗,本王立刻把你扭送三法司,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你安亲王暴烈的本性,我看你还有什么颜面立于三军之前!”

  楚岳峙顿时僵住,受制于人他连挣扎都不能,满脸都是屈辱,本以为自己服软司渊渟就会住手,却发现司渊渟根本毫无停下来的意思,甚至拿起在他眼里看起来等同刑具般的东西,楚岳峙忍不住在痛楚中目露惊惶地挣扎着往后缩,口齿一时不能恢复清晰,却也含糊地低喊:“不要,司渊渟,不要这样!”

  冷凝的脸,司渊渟毫不留情的一使力,楚岳峙被狠狠扼住脖颈,痛呼着想要蜷起身体,却被司渊渟牢牢压制住。

  楚岳峙奋力挣动身体,像是一尾离水的鱼一般扑腾,铁链被他扯得铮铮作响,却见司渊渟铁青着脸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刑具上身的剧痛让楚岳峙眼前一阵发黑,今夜之前他都不信自己会在武力上被如此压制,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司渊渟之前从未如此对他,剧烈的痛楚让他咬紧牙关,一口银牙近乎咬碎,怨恨的同时更多的是委屈。

  “痛了?嗯?”司渊渟压着他,俯身凑近他,呼出的粗重气息打在那张因痛楚而沾上泪水的脸上,司渊渟双目发红,意味不明地用那扭曲的太监腔调说道:“你有我痛吗?我有多痛,你能体会吗?”

  双手向上抓住铁链,楚岳峙眼尾处通红一片,就在司渊渟要将他的嘴重新堵住之际,他瞪着司渊渟吼道:“我没有杀方知礼!我进云霓坊……也不是去寻欢作乐!”

  司渊渟脸上闪过一丝怔忡,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才又说道:“不可能,你的本性,我难道还不清楚吗?”

  别开脸,楚岳峙不愿看司渊渟,他知道司渊渟在嘲讽他什么,可他所说的,并不是司渊渟以为的那个意思,闭上眼,楚岳峙竭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向司渊渟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本王,有断袖之癖,不喜女色。”

  他多年来都是孤身一人,在外行军打仗时自不用说,便是后来回京,府中也并无女眷,不仅没有女眷,就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他去跟那些纨绔子弟流连烟花之地,周楫以为他是坐怀不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就对怀中的温香软玉无动于衷。

  “本王十八岁便领兵前往边疆,至今十二年,在与司公公达成协议之前,都仍是童子之身,司公公还想要本王将话说得多明白?”楚岳峙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明显的哽咽勉强将话说完,身体因被上刑的痛楚而不断发抖,他从来不在人前落泪,在战场上受再重的伤也不曾在军医替他处理伤口时落过哪怕半滴泪,可司渊渟刚刚那样的行为,却莫名让他觉得不能承受,他痛得狠了,那泪便怎么也忍不住地涌出了眼眶。

  司渊渟手上刚拿起的另一刑具掉落,滚到了床榻的边上,司渊渟从未想过,他居然是到了自己这里,被自己强迫着,才终于……自己竟是抱他的第一人。楚岳峙多年来都未有娶妃,是天下皆知之事,可他以为那是从前在边疆征战,后来助楚岳磊篡位登基后又诸多顾虑之故,竟是没想到楚岳峙根本就不喜欢女子。

  扣住楚岳峙的下巴,楚岳峙反应极大的又是狠狠一颤,睁开眼看他,那双通红的桃花眼满是惊怒还夹着一丝惧色,司渊渟面色微僵,心底深处传来刺痛,他将叹息咽回喉间,道:“别动,我不审你了。”

  说完,司渊渟便在楚岳峙又痛又怕的注视下将刑具取下,并解开了铐住他双手的铁链。

  司渊渟知道楚岳峙此刻定不想再被他碰触,但他仍是坐在床榻上,将人抱进了怀里,换了轻柔的手法揉着楚岳峙适才被他狠掐过的腰间,说道:“给咱家解释一下,那晚是怎么一回事。”

第6章 死灰复燃

  在楚岳峙的印象中,他曾经是个很爱哭的皇子,幼时练剑术,不小心摔了或是被木剑打到都会落泪,练射箭亦然,手上被弓弦磨出茧子之前,他总是因拉弓手痛而双目含泪。

  但有一点,他虽然会落泪,但从不抱怨,总是默不作声地忍着,任凭自己的眼泪落得再凶亦会继续练下去。

  教他功夫的武将说,他看着娇气,实则是所有皇子里最坚强也最能忍的。

  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那样轻易流泪的,他已然记不清,只记得自己是从某天起有了坚定的信念,要做大将军,将边疆那些一直威胁着大蘅国的异族部落扫平,还边疆一个太平,也要让大蘅国树立起威信,让天下人知道,大蘅国兵力强盛,无论是国土抑或是百姓都不容侵犯。

  他十七岁便向先皇请旨入军营,十八岁便令将士信服于他继而统军前往边疆,此后五年,他先是用三年时间扫平了一再挑衅最为猖狂的北部草原铁骑,之后两年镇守边疆,将那些联合在一起不断试探的小部落逐一击破。他的生母在他去往边疆第三年,因他立下赫赫战功受先皇封赏也得以晋身妃位,然也是在封妃后不久便因病薨逝,而他,当时正与一部落陷入拉锯战中,即便得知母妃薨逝也未有回京。直到第六年春楚岳磊传信告知他即将宫变之事,他安排好一切带着一队将士回京,名为救驾实为篡位。在楚岳磊登基后,他在京城内待了半年,复又返回边疆,只因北部边疆异族余孽未清,见他不在竟又聚起试图反攻,他回到边疆后迅速以铁血之姿肃清北部草原,并花了三年时间建立起固若金汤的边疆防线,方才回京。

  整整十二年,唯一一次落泪是在母妃薨逝时。他其实与母妃并不算特别亲厚,宫中规矩众多,母妃又出身低微,他差一点便被先皇交给先皇后抚养,最后是因先皇担忧若是将他给了先皇后,会在之后引起不必要的储位之争,又或是让一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异心,这才作罢。

  他的母妃其实是个舞痴,一心都扑在跳舞这件事上,心中根本不愿意被先皇收入后宫,然而一介舞女身不由己,能被先皇看上在旁人的眼中那都是天大的恩赐,后来生下他之后,先皇身侧早有新人陪伴,宫中的人嘲他母妃失宠,却不知他母妃盼这一日多时,更在失宠后日日在自己宫中钻研舞艺,并未有将多少心思放在他身上,反倒是先皇看他聪慧又开蒙极早,故而给他安排了侍读。也正因此,所以即使他被留在母妃身边了,也并未与母妃特别亲近。

  得知母妃薨逝那日,他一直忍到深夜,才独自在营帐里默默流泪,可待天一亮他便又收拾起失去母妃的伤痛心情,继续做他心如坚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将军。

  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有泪。

  直到他第一次走进这暗室,试图与司渊渟达成协议,最终在司渊渟怀中失态地落泪,即便那是生理性泪水,也着实教他感到耻辱。可那却只是个开始,司渊渟似乎觉得把他弄哭极为有趣,之后的每一次审讯,他都会被司渊渟弄至落泪。

  但从未有一次,如今夜这般,仿佛连为人的尊严都被狠狠践踏于地底泥中,被迫坦白的难堪教他甚至产生了一丝宛若委屈的情感。可这明明就不应该,从他第一次被司渊渟强迫,在这里任由司渊渟对他做尽羞辱之事那一天起,他在司渊渟面前便已尊严尽失。

  更何况,如今楚岳峙已经将自己完全的出卖给司渊渟,司渊渟想怎么对待楚岳峙都可以。

  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他不懂,自己这一刻的矫情是为什么。

  楚岳峙也没有再徒劳地想要蜷起身子,每次司渊渟将他抱在怀里时都不允许他有所反抗,事实上,就连他刚刚对司渊渟的抗拒都是不该的。

  半个身子被紧紧抱着,双手虽得了自由可也不知该往何处放,楚岳峙不愿意看正给自己揉腰的太监,即便知道自己该给他解释,也紧咬牙关抿唇不语,他眼睫毛根部还结着泪珠,脸上也一片湿濡都是适才挣扎时淌下的泪,几缕散乱的黑发被沾在还泛着红的脸颊上,看起来很是狼狈。

  司渊渟将掌心贴在楚岳峙腰间那两道重叠在一起的伤疤上,用巧劲去揉按侧腰紧绷的肌肉。他没有再说话或是做其他来强迫楚岳峙开口,只是取了一旁的巾帕轻轻地替楚岳峙把脸擦干净。

  楚岳峙还在微微发颤,司渊渟看了一眼被丢在一旁的刑具,上面有一丝血色,想必是刚刚他将楚岳峙弄伤了。

  司渊渟停下替楚岳峙揉腰的动作,巾帕也被随意丢到床榻上,他探手往下去查看受伤的地方,随即听到楚岳峙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他没出言安抚,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意替楚岳峙舒缓痛楚。

  楚岳峙猛地抓住了司渊渟的手臂,他还是痛的,却又只能缩在司渊渟怀里发抖。

  司渊渟已经很熟悉怀里人的身体,知道怎样能令他放松。

  楚岳峙没有坚持太久,他本就对痛很敏感,压抑的痛楚低喘,垂着眼也不愿看司渊渟,却又分明清晰地感受到一切,到底是个男子,他像只小兽一样在司渊渟怀里挺直了腰身,他不愿意像个不堪一击的弱者般让司渊渟这样轻易地掌握他脆弱的一面,眼前却是一阵光怪陆离的斑驳。

  神智有短暂的恍惚。

  回过神的时候,楚岳峙才发现自己被司渊渟翻过身去,正趴在司渊渟腿上,他下意识地想逃,哪怕是摔到地上也没关系,却被司渊渟一手按下,还挨了重重两巴掌,他本能地咬住下唇,将叫声憋在了喉间,沉默而顺从地趴着不再动作。

  冰凉的药膏涂到他身后伤处时,他又瑟缩了一下,然后听到司渊渟绷得很紧的声音:“别动。”

  之前曾有一次,他被绑在这床榻上,司渊渟对他用了缅*。那小玩意看似无害,唯有经历过的人才知身体乃至神智被击溃的可怕,当时他被弄得死去活来,可司渊渟尤嫌不足,竟拿了一根小鞭子抽打他,他反复煎熬着,最后他因为胸前被鞭子抽得狠了,不仅鞭痕肿起,还有几道见了血,司渊渟也是如此刻一般,抱着他给他上药。

  司渊渟在他面前一直都这般喜怒无常,并且对他有种极端偏执的掌控欲,他不清楚这是否因为司渊渟自身无法人道之故,也不想知道司渊渟到底是如何想,他虽并不对司渊渟以玩弄他身体羞辱他为乐这件事感到恶心,但对于自己不得不败于一个太监的事实,终究是感到耻辱万分难以忍受,也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唾弃,所以每次回府后他总要花极长的时间沐身。

  楚岳峙没有去想这中间有何不妥,也就忽略了,他明明唾弃自己,对败在一个太监手下感到耻辱,却独独不对司渊渟以及司渊渟触碰他感到恶心。

  现在的楚岳峙,心中大半都是对皇兄的寒心以及算计谋划,于他而言,与司渊渟的这些不过是一笔交易,只要他能顺利登上帝位,司渊渟定会是他第一个除去的人。

  司渊渟给楚岳峙上完药后,仍旧让他趴在自己腿上,不许他乱动。

  那片白皙的背上,有着长短不一的刀疤还有好几处箭疤,边疆的异族人所用兵器与他们不同,除了弓箭就是弯刀,那弯刀砍到身上豁开的口子非普通的长刀能相比。楚岳峙在边疆征战将近九年,身上皆是征战时留下的旧疤。

  司渊渟看着那些已经褪白的疤,手在堪堪要抚上一道从后肩斜落下的长疤时停住,他抬着手,隔空轻抚那些疤,在心里仔细的数着。

  楚岳峙背上一共有十一道刀疤和五道箭疤,足见他在征战的那些年是怎样地冲锋陷阵,而非躲在后方让将士们去替他奋战或送死,也正因他几乎每一战都亲自出战,永远在前方带领他的军队浴血奋战直到获胜,所以才能在军中有那样高的威望。都说军令如山,可楚岳峙带出来的将士们,其实都只听他一人的军令,在大蘅国的皇军心中,楚岳峙不是皇七子,不是那所谓的安亲王,而是他们英勇骁战的大将军。

  指掌收握成拳,在楚岳峙看不到的此刻,司渊渟脸上隐隐浮现痛苦,眉心拧起褶出川字,平滑的额角绷起青筋,他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下颌处的线条干净利落,于是也就能轻易看出他咬紧牙关致使两颊的肌肉都绷得极紧。

  “那与我一同的青楼女子,是本王培养的暗卫,那晚本王与她入了厢房后一直在屋里坐着,真正在那屏风后的床榻上欢好的,是方知礼月前强娶的夫人与她原来的婚配对象。”楚岳峙趴在司渊渟腿上突然就开口解释起来,他解释的时候声音极冷,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心中有气却不发作,只当是自己终归是王爷,大多数时候都是旁人顺着他听他吩咐,自然受不来司渊渟对他甩一巴掌赏一甜枣的阴晴不定和脾气。

  “方知礼包下的两名新妓也是本王安排的人,那方知礼一进屋就被迷昏绑了起来。最后动手要他性命的,是他的夫人。”楚岳峙并不打算将过程说得多详细,简单几句话就交待完了当晚的事。

  那天晚上,方知礼是被自己夫人活活打死的,本来想动手的是他夫人原来的婚配对象,可被强要了身子娶进门后又受了好几次辱的烈性女子,恨极了方知礼这无耻之徒,因此在把方知礼弄醒后选择亲自动手,先是将方知礼的孽*给断了,然后才将那丑陋的面目给打得稀巴烂。

  司渊渟终于将楚岳峙又翻过身来,他没有问楚岳峙的打算,也没有问楚岳峙希望他怎么做,他脸上已经恢复平静,也没了刚开始的冷淡与隐怒,他抱着楚岳峙的大半个身子,仅仅是抱着,不再做什么。

  “王爷如今被软禁,就安生待在府中,若有其他谋划,信不过咱家也不必与咱家说,只管去做便是,咱家自会配合。”司渊渟一手搭在了楚岳峙的内腕上,随后又拿起那个放在架子上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放着的是一根一指大小的玉石,他拿起,继续说道:“此物你每日睡前必须放入体内,几日后咱家会再派人接你来,不要以为能瞒过咱家,你若不听话没用此物,咱家有的是法子治你,明白吗?”

  楚岳峙本以为他是打算再折腾自己一番,却没想他竟会提出如此要求,他浑身僵硬,抬起眼与那双总是泛着冷意的丹凤眼对视,艰涩道:“就算不这么做,本王也记得自己是司公公的所有物,与那些纨绔子弟往来,都不过是做戏。”

  司渊渟知道他不适,却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他,直到他隐忍地垂下眼帘答应:“知道了,我会用的……主子。”

  楚岳峙并不怕司渊渟,然在司渊渟面前,他似乎从来都不是当今圣上的皇弟,不是什么安亲王,他并不尊贵,司渊渟由始至终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就像当年,他身披战甲手持长剑,一身血污地护着楚岳磊冲进大殿时,司渊渟正把手中的刀递给前东宫太子,一脸冷漠地看着先皇被一刀捅死,然后转头向他投来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眼。

  那是穿越过血海的一眼,彼时也不过二十六岁的司渊渟已是一身阴狠冷厉的气息,那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眼瞳漆黑一片,瞳底则是烈焰燃烧过后徒留灰烬的死寂。

  那一瞬,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杀人者那种嗜血残酷眼神的他,都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想,这个太监明明还活着,可眼神却像是已经死去多时一般,实在可怜。

  后来,他再见到司渊渟,是他回边疆前那一次入宫。

  那天他去了自己幼时住的撷芳殿,撷芳殿在端敬殿之东,位于东华门和文华门之间,他在走过三石桥时,看到了站在宫门里的司渊渟。

  那时候的司渊渟已被楚岳磊赐了斗牛服,整个人看起来比起宫变那日要更挺拔,光是侧脸便已显得相当精致,不变的是身周透出的阴冷。

  他不知道司渊渟为什么会到撷芳殿去,一动不动地站在宫门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他早在当初离宫入军营时便得知司渊渟过去是尚书之子的事,看着已经入宫为太监十多年的司渊渟身上仍带着当初为礼部尚书之子的那份雅气,更难免替司渊渟感到可惜与欷歔。

  司渊渟很快察觉到他的视线,从宫门里向他看了过来。

  他的视力极好,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清司渊渟的眼神,于是他看到,不同于宫变那一日,这一次司渊渟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死灰复燃的情感,尽管他无法理解,但,那确确实实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他意识到,司渊渟恨他,而他并不清楚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