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99章

作者:茶叶二两 标签: 古代架空

第76章 解毒

  裴醉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他慢慢睁开眼,眼前却是模糊一片,宛若夜幕降临,不见五指。

  “张嘴。”

  李昀声音清澈如林间溪,缓缓地流过裴醉心上烈火灼烧似的疼。

  裴醉苍白的唇微微张开了一道缝,舌尖是甜到发腻的糖水,顺着干渴的喉咙一路滑了下去。

  “咳咳...”

  裴醉每咳嗽一声,身体里就像是滚过一团锋利的刀子簇,割得他体无完肤。

  一股暖意拂过胸腹,替他轻轻地揉着。

  裴醉动了动手指,牵住了那细瘦修长的手。

  “...来了。”他嘶哑着声音。

  “嗯。”李昀刻意握着一碗热水,将手暖得如同火炉一般,慢慢用手心的温度暖着裴醉冰凉的手,“好喝吗?”

  “嗯。”裴醉眼眸微展。

  李昀将最后一勺糖水搁在裴醉的唇畔:“我听方公子说,你在军营和自己府里喝药都很爽快,怎么只在我面前要糖水喝?”

  “...有吗?”

  “是啊。”李昀轻笑,“我还记得,那年你肩膀被火炮炸的伤没好,等从宫里述职回来,已经烧得快晕倒了。我去看你,你不肯喝药,非得要醉仙居的糖水喝。”

  “你还记得。”

  李昀抬手替他拂去鬓边渗出的冷汗。

  “是啊,我现在想想,莫非兄长这是在跟我撒娇?”

  裴醉轻轻地弯了干裂的唇。

  “倒是忘了,裴四公子也是娇养长大的混世魔王。你说过,从前裴家兄姐会背着长公主殿下喂你喝糖水。”李昀把白瓷勺轻轻搁在碗里,清脆啷当响了一声,好整以暇道,“原来,你把我当做兄姐?”

  “...家人。”

  “只是家人而已?”李昀俯下身体,那书墨的清香伴着温和的呼吸擦过裴醉的唇畔。

  裴醉牵着他的手,将五指缓缓地揉进了那细瘦的指缝中。

  “拿了裴家拳谱,接了我亲手琢的玉。”他疲惫的眼睛微不可见地弯了一下,“...别跟我说你不明白。”

  李昀眼睛微热,呼吸颤了颤:“始终不明白的,是我吗?”

  他撑在裴醉身侧的手,被那人温柔地握了一下。

  “冷。”裴醉轻声道,“上来。”

  耳边传来一阵布料极轻地摩擦窸窣声,夹带着玉带坠地的泠泠之音。

  极轻缓的脚步声自屏风后传来,带着那人一贯的温和淡然,不紧不慢。

  棉被边角被轻轻地掀了起来,那浓郁的血腥气仿佛打开了闸门,瞬间萦绕在床畔。

  可不过瞬间,便被一股书墨的清香气所盖了过去。

  裴醉的手指慢慢朝着身旁的暖意与清香虚虚抓着。

  下一刻,他的手心覆上了两片温热的柔软。

  那一吻,很轻,又很珍重。

  李昀把他的手指微微蜷了起来,温声道:“握好了,别丢了。”

  裴醉想开口说话,可喉咙里的血腥气猛地上涌,他别过头,咳出了一口血,身体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李昀的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传了过来。

  “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裴醉极轻地笑了笑。

  “...好。”

  殿外寒枝凝霜,长风拂叶,岁月满窗台;

  殿内红烛垂泪,衣衫轻解,相思十指扣。

  李昀解下发冠,墨发垂腰,将头慢慢地靠在了裴醉的肩上。

  “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宫里有你在,我很安心。”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还在生气?”

  “当然。”李昀手臂虚虚环着他的腰,不敢用力,怕压疼了他,“若兄长肯将肩上的担子分我一半,或许...”

  或许,你便不会这样痛苦了。

  裴醉慢慢地转过头,似乎扯了一下痛处,手臂瞬间便绷了起来。

  “嘶...”

  李昀扶着他的肩,半坐半撑,用手抚着他的胸口,责怪道:“别乱动。”

  裴醉抓着他温热的手掌,用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是啊,早该如此。”

  裴醉咬着牙忍过了一阵深入骨髓的痛楚,手臂骤然松懈了下来。

  他有些疲惫地抬眼,那宛若冷玉俊朗的容颜仿佛又白了几分。

  “如今,棋局已破,残局可复。”裴醉微散的眼瞳如平湖涟漪映日光,藏着平和的笑意,“元晦,大庆的另一半,为兄今日便交给你了。”

  李昀肩膀无声地剧烈发颤,慢慢地收回了手,飞快地捂着嘴,不让那颤抖的哽咽声泄露出一分一毫。

  “嗯?”裴醉侧着脸,微微蹙眉,冷汗从鬓边滑了下来。

  “世间千百条路,非要用性命破局?”李昀掐着自己的手臂,稳着声线,如往常般温和,“兄长这铁石心肠,总是用错了地方。”

  裴醉低咳了一声,脸色越发苍白,连眼睛也有些撑不开,睫毛微颤,十分吃力的模样。

  李昀温热的手掌覆在那双滚烫的双眼上。

  “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裴醉却努力撑开了眼帘:“想再看看你。”

  李昀牵起裴醉的手,用他冰冰凉凉的指尖描摹着温润的前额,秀挺的鼻尖,还有微薄的双唇。

  “五指连心,把我放在你心上,慢慢看。”

  裴醉用冰凉的指尖温柔地触碰着那俊美无俦的轮廓,最后探上了柔软的唇。他有些贪恋这温暖与柔软,却仍是慢慢地收回了手。

  若不能风雨白头,何必两心缱绻,多添人间悲苦。

  裴醉胸口像被冰锥重重地捅穿,剧痛让他一阵阵地晕眩,他握着李昀的手,仿佛在暴风雨中抱住了一块礁石,能让他在惊涛骇浪中偷得片刻的喘息。

  李昀牢牢地握住裴醉的拳头,陪他熬过这阵撕心裂肺的毒发。

  李昀身着单衣抱膝而坐,此时才觉得周身发寒。

  裴醉却比他察觉得更早,用嘶哑的气声轻道:“过来,躺下。”

  李昀轻轻地掀开被子,只看到裴醉伤口处的止血散已经被慢慢涌出的鲜血冲开,箭杆处的白色绷带被一层层地晕开,宛若胸口开了一朵红莲。

  时间不多了。

  李昀睫毛颤了颤,慢慢地躺回了他的肩头。

  “我想喝酒。”裴醉展平眉间褶皱,凤眸微弯。

  李昀看着裴醉含着浅笑的苍白眉眼,用指腹轻轻地抚过他的侧脸:“你我相识十余载,你戒酒时间从不曾超过两日。这次,你倒是破釜沉舟了。”

  “承启最好的秋露白,也不及河安地窖里的一壶烧刀子。”裴醉喉结滑了一下。

  没想到死前,最后想起的竟然是那滚烫到骨子里的烈酒。

  真是丢人。

  “好,等我学着喝烈酒,待到以后去了河安,专门挖裴将军留下来的好酒。”

  李昀醉时那可堪一握的白皙纤腰在裴醉脑海深处若隐若现地闪,他蓦得握紧了李昀如玉雕的小手,沉声道:“不许。”

  李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醉微微怔住,片刻,也笑了,用手指尖瘙了瘙李昀的掌心:“那晚你没醉。”

  “我醉了。只是,并没有忘记你说过的话。”李昀心里的害怕拧着劲儿的绞,可他努力地藏了起来,只声音很轻地问,“忘归,如果今日我没来,你是不是打算直接让我捧着你的尸骨道别?”

  裴醉苍白的唇微微抿了一下。

  “我实在怕你哭。”

  李昀用手拨开裴醉前额被汗水黏着的碎发,温和地揉了一下他的额头:“我不哭。你走,我不留你。”

  “...人生在世,酒二两,知己三四,亲眷五六,数十年光阴,还有一个你。”裴醉散着的瞳孔落在李昀的脸上,似乎透过一片虚无,能看清李昀那俊秀绝美的容貌,“为兄来这个世上走了一遭,觉得,甚好。”

  李昀呼吸顿了一顿,把脸埋在裴醉的肩头。

  “别哭。”

  “没哭。”李昀慢慢拉起他的右手,放在侧脸处,“不信,你摸。”

  裴醉用大拇指摩挲着李昀白玉似的侧脸,脊背忽得剧烈地一颤,疼得咬破了唇上的血肉。

  撑不住了。

  裴醉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身上的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像个茧,密密麻麻地裹着,他又窒息,又痛苦。

  李昀猛地抓紧了裴醉的手,仿佛想要留住掌心的温度。

  裴醉鬓边的冷汗一层一层地渗了出来,身上的痛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忍耐的极限,他按捺不住痛苦地抓紧了身下的锦绣软褥,修长笔直的双腿此时微微蜷缩在了身前,脑海中嗡嗡作响,像是一口沉重的青铜鼎钟低沉地回荡着,他压不住周身的战栗,侧着脸猛地吐出一口血。

  胸口的箭伤被撕扯得血肉模糊,那伤口处的银针也起不了作用,鲜血如涓涓细流,缓慢地淌了出来,浸湿了中衣,棉被,软褥,还有李昀的掌纹。

  可他已经感受不到箭伤的疼,只有身体里的蓬莱肆无忌惮地肆虐着,如野火过境,烈焰滔天,烧得他意识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