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崽穿到七年后 揣崽穿到七年后 第25章
作者:酒未眠
许老家江宜清原先便来过许多次,这么多年过去,里面的布局和之前区别不大,和之前一样,依旧很整洁,只是东西似乎少了很多,也没什么人气,看上去空空荡荡的。
吴颂月行动不便,摸索着找杯子和茶叶要给他倒水,江宜清推拒不过,就帮着她找到杯子后倒了水,又给她也倒了一杯。
吴颂月把袋子里的药拿了出来,江宜清帮她把药从铝箔纸中剥出来,等吴颂月吃完了药后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犹豫着问:“师娘,你的眼睛?”
“看不见了,”吴颂月叹了口气,怔怔地看向虚无的空中,像是缅怀又像是感慨,“七年前老许刚走的那段时间我接受不了,天天哭,后来就把眼睛哭坏了,拖了许久才去医院看的,当时医生就说我的眼睛和瞎了差不多了,选择了保守治疗,到现在也还是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
江宜清脑子一片空白,心脏泛起难言的疼,他张了张口,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师娘,你刚才说,教授走了是、是什么意思,他……”
“18年十月初的时候人没的,心脏病发作,送到医院去就已经晚了,没抢救过来。”一想到这个吴颂月就忍不住落泪,“我让他把心脏病的药放口袋里,可他总忘记,我那天出去时他还好好的,下午送到医院去人就不行了。”
她哽咽着说:“那段时间我差点都想和他一起去了,但是我得帮他守着那些画,还有他每年都资助的那些学生,这样我死了以后遇到他他才不会怪我,一开始我以为自己熬不过去的,没想到也已经七年了……”
江宜清心中绞痛,许丰阳的心脏不好是老毛病了,但原先一直都没什么大碍,他忽地想到许老最后给他发的几条消息,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下,艰涩地问:“老师他是十月十二号去世的吗?”
“对,十月十二号晚上,”吴颂月记得很清楚,“那天赵承越这孩子要来家里找老许,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谈,老许说晚上留他吃晚饭,就让我出去买点菜,我回来的时候救护车刚开进小区,很混乱,我原本根本没想到是老许出了事,直到我看到医生抬着担架往我们楼上跑……”
十月十二号,是许丰阳最后一次给他发消息那天,也就是说,那天下午赵承越来找许老说画的事情,傍晚许丰阳便因为心脏病发而去世了。
江宜清浑身发冷,太凑巧了,他没法不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想。
第41章 “哥,对不起”
傍晚时分,落日余晖将天边映得一片橙黄,夕阳的光从窗户处照入,落在墙上,又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移动。
吴颂月听完江宜清手机里许丰阳在七年前给他发的那些语音后,嗫嚅着说:“我、我不知道那天赵承越来家里找老许是说这个的,赵承越偷了你的画,这件事老许没和任何人说过,就连和我都没提起过……”
许丰阳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赵承越在江宜清画的画上署名,可在许老心里,两个都是他的学生,他最是嘴硬心软,必定是想要在不损害江宜清利益的情况下最大程度保全赵承越的,所以他才会不将这件事透露给其他人,而是同意赵承越到家中来单独沟通。
“如果我当时知道老许是要和他说这件事,那我肯定不会出门的。”吴颂月也不想用恶意去揣度他人,可许丰阳的心脏病发得突然,当时又只有赵承越同他在一起。
“小清,”她抓着江宜清的手臂,仿佛是抓住根救命稻草般,“你说会不会是赵承越他、他……”
吴颂月同许丰阳一样,一生为人正直,从来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抹黑中伤他人,后面的话她连说都说不出口了。
“师娘,”江宜清安抚过她后问道:“赵承越他来找老师之后有什么异常吗?”
“应该没有吧,我出门的时候他还没来家里,”吴颂月哽声说:“不会真的是赵承越吧,老许资助了他这么多年,后来都退休了还把他收作学生,他总不至于这般忘恩负义。”
吴颂月像是在说服自己,“而且当时老许心脏病发,还是他叫的救护车,后来因为他是老许出事时唯一同他在一起的人,警察把他叫去问询过,最后也没查探出什么来。”
江宜清一怔,“老师一直在资助他吗?”
许丰阳热心公益却做事低调,江宜清很少听他提起这些,或许连赵承越自己都不知道许丰阳曾经资助过他。
“是啊,老许很多年前就以自己的名义和A市美院一起创办了一个公益助学基金会,匿名资助那些有绘画天赋但家境不太好的孩子,赵承越就是其中一个。”吴颂月摸索着走到一个柜子旁,里面放满了捐赠证明和爱心资助证证书,柜子最上方,摆了数个助学爱心个人和基金会的荣誉奖章。
这些属于许丰阳的荣誉奖章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吴颂月触上那些荣誉牌,神情眷恋,“老许还在的时候就总站在柜子前看这些,他那些画获的奖他都不在意,反倒是这些他总是当宝贝似的留着,老许这些年匿名资助的孩子得有几百个吧,这些孩子的名字他个个都记得一清二楚,要是哪个孩子在绘画上取得了成就,他比自己的作品获奖了还高兴。”
“老许从赵承越上高中起就开始匿名资助他了,这孩子自己也争气,大大小小的奖拿了不少,老许就总是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骄傲得不行,念叨得我都把他的名字记住了,后来老许退休了又被A市美院返聘,原本都和学校说好了只上课不带研究生了,可是看到赵承越选了他做导师的时候还是心软带着他了。”
“赵承越前几年还来家里看望过我……”公,中,好,四
吴颂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一顿,往江宜清所在的方向走,江宜清怕她摔到,连忙站起身扶着她走,吴颂月抓着他的手,急切地说:“小清,赵承越当时来看我,一会儿问我《晨曦》这幅画怎么样,一会儿又问我老许有没有说过什么,我当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今天听到老许当年给你发的语音以后,我觉得他当时话里话外就像是在试探我知不知道他偷了你的画这件事,而且、而且我眼睛看不见,但他那天来家里我听他发出的动静,很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江宜清细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会不会是在找老师的手机?”
“对!”吴颂月情绪激动,“老许刚没那几天赵承越就旁敲侧击地问过我有没有见到老许的手机,我那几天过得太混乱了,完全没有心思想旁的东西,老许头七过后又过了段时间我才想起来给他整理遗物,找到了他的手机。”
赵承越在江宜清的画上署自己的名字,而唯一知道这件事的许丰阳又因为突发心脏病而去世,赵承越可以毫无顾忌地冒名顶替,凭借他的画得到无数的赞誉和声望。
比起失踪后毫无消息的江宜清,赵承越更担心的定然是在许丰阳这边会不会有什么会让他身败名裂的关键性证据,而《晨曦》这幅画从始至终都是许丰阳在和江宜清沟通,许丰阳的手机上势必会留下些聊天记录或者他的绘画过程,赵承越必然是有所顾忌,所以才会想要拿到许老的手机。
江宜清将自己想到的这些说给吴颂月听,吴颂月怔愣了片刻,她蹒跚着从卧室取来了一个小盒子拿到江宜清面前,里面都是一些许丰阳的遗物,被她小心地摆放了起来。
一开始许丰阳走的时候吴颂月怕睹物思人,后来是因为眼睛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也就一直没打开过。
吴颂月小心地把盒子打开,语气里染上焦急:“小清,你快帮我看看老许的手机,看看赵承越或者其他人和他说的话有没有什么异常。”
许丰阳的手机是没电后自动关机的,江宜清找来充电线给手机充上电,边充电边打开了许丰阳和赵承越的聊天框,许丰阳在发现赵承越冒名盗用了他的画之后,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几天,赵承越却根本不为所动,直到许丰阳说要向学校检举他,赵承越突然转变了态度,恳请许丰阳不要这么做,他知道错了,问自己能不能到许丰阳家中来,让老师帮他想一个折中的办法。
许丰阳同意了。
江宜清将他们两人之间的聊天记录转述给吴颂月听,但这些只能证实赵承越确确实实冒名偷了他的画,却并不能说明许丰阳的死和赵承越有关。
江宜清退出聊天界面,在无意中点开了手机上方的消息通知栏,其中有一条长达几个小时的录音,显示状态是“录音已自动保存”,而时间则赫然是2018年的十月十二日,许丰阳去世的那一天。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莫名的心慌,颤着手点开了这条录音,江宜清听到了录音里有开门声,随后赵承越和许丰阳的交谈声从手机中传来。
“你来就来了,”许丰阳语气中带着责备:“带花来做什么?”
“老师,我、我空身来不像话,就给您带了点花和水果来……”
“算了算了,你都带了就算了,进来把门关上,”许丰阳语气不耐:“把花放鞋柜上,拿得离我远一点。”
许丰阳话里话外的嫌弃十分明显,赵承越像是被他的话伤到了一般,低声应了句“好”。
只听了录音开头的几十秒,吴颂月握在江宜清小臂上的手便不自觉地收紧,她不可置信般说:“赵承越为什么会给老许带花,他、他不知道老许对花粉过敏吗?”
“他知道……”江宜清也觉得心里发沉,“有一次老师带我和赵承越去户外写生,他想让老师来给他的画指导一下但没找到人,便来问我老师哪去了,我和他说过老师因为花粉可能会诱发心脏问题就先回去了,所以他知道老师花粉过敏。”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还……”吴颂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而录音中的对话还在继续——
赵承越同许丰阳寒暄了几句,许丰阳打断了他:“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在电话里就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晨曦》这幅画是小清画的,你冒名盗用了他的画还署自己的名,这件事你半点不在理。”
“老师……”赵承越放低了声音,像是在同许丰阳商量,又像是在乞求,“江宜清他都失踪了半个多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现在已经死了都说不准,画的事情只要您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这画不是我画的。”
“谁让你这样咒小清的!”许丰阳拍案而起,他低低地咳了几声,“什么叫只要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这画是不是你画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凭什么别人花了这么多心血完成的作品,就这样被你轻轻松松地拿去?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晨曦》在全国美术作品展上都获得金奖了,老师,您不为我骄傲吗?”赵承越莫名笑了一声,“反正都是您的学生,这奖是我获得的还是江宜清获得的,对您而言有什么分别吗?”
“赵承越!这画是你偷来的,原本就不属于你,你怎么还有脸让我为你骄傲?”许丰阳言辞激烈,“偷盗别人的画算什么本事,我许丰阳就没有你这样心思不正的学生!”
赵承越似乎被他的话刺痛到了,情绪激动:“为什么在您眼里他江宜清就哪儿哪儿都比我好!这幅画您要是让我来画,我一定画得比他好,可是您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还有去M国美术大学留学的名额,江宜清他错过了报到时间,您宁愿把这个名额浪费掉也不愿意把它给我,凭什么?”
“就因为你心术不正,一天到晚只会动些歪脑筋,”许丰阳讲话向来直来直去,他毫不留情地说:“你给我公开道歉,自己去和学校还有全国美术展的组委会说明情况,说清楚这画不是你画的,让他们撤销你的获奖资格!”
他看着赵承越的神色,情绪起伏之下呼吸急促,又道:“你不说是不是,你不说我去替你说,我能证明这幅画是小清画的,还是你想让我联系记者将你偷画的事情公之于众?”
“不要!”赵承越似乎抓住了许丰阳,“不要和记者说,老师,求您了,您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好不好?”
赵承越还没从画作获得金奖的天大喜悦中回过味来,就要面临身败名裂的境地,他恨不得许丰阳再也开不了口。
“赵承越,冒名偷画的事你自己承认后道歉和被揭穿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只要你自己承认,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
许丰阳难掩失望,或许是因为感到胸闷气短,他说话时的声音也变得短而促,对赵承越说:“你松开我。”
“老师?”赵承越唤了他一声,“你不舒服吗?”
不像是关心,倒更像是试探。
接下来有将近半分钟的时间,录音里都是许丰阳的喘气声,一声比一声更沉重,好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把、把救心丸给我,在柜子最上面的抽屉里,快、快一点……”
短短一句话许丰阳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久才勉强说完,赵承越却没有按照他说的话去找药,他听着许丰阳难受地喘气却没有任何动作,过了会儿,他把放在鞋柜上的花拿到了许丰阳身边,花束的包装纸被他捏在手里,沙沙作响。
他全然没了刚才乞求许丰阳时的唯唯诺诺,反倒是好整以暇地说:“我看到网上说花粉过敏会导致心率失常,没想到真的有用,老师,你是不是很难受?”
“难受也没办法,”赵承越光明正大地颠倒黑白,“我来您家里看望您,可您突然心脏病发了,我给您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发病,爱莫能助,这个理由不会被任何人怀疑的。”
许丰阳喘不上气来,他用尽全力将摆在桌上的花扫到地上,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愤怒,吃力地说:“赵承越,你、你……”
“咚”的一声,许丰阳从椅子摔到了地上,桌子离柜子只有几步的距离,他想自己去拿药,可赵承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对许丰阳说:“老师放心,我会给您打120的。”
心脏供血不足,许丰阳开始进气多出气少,而赵承越就这样漠然地在一旁看着,毫无动作,一直到许丰阳的呼吸声渐渐微弱,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喘声,他才拨通了120的急救电话。
急救电话拨通时,赵承越语气急切担忧,显得不知所措,与刚才狠心不管许老死活的样子判若两人,可是当对方询问病人所在位置的时候,赵承越故意装作说不清楚的样子,又硬生生耽误了好几分钟的时间。
挂断电话后,赵承越似乎凑近了许丰阳,在他耳边压着声音说:“老师,您放心,颁奖时的获奖感言中我会提到您这些年对我毫无保留的指导的,已经去世的许丰阳永远是我的恩师。”
在许丰阳微弱的喘气声中,他的话听上去让人感到遍体生寒。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赵承越帮着医护人员把已经失去意识的许丰阳移到担架上,忙前忙后,一幅十分悲切忧心的模样。
录音中的声音在一片混杂中又回归了沉寂,所有人都跟着他去了医院,唯独他的手机被留在了屋子里,因为没有人按下暂停录音的按键,后面几小时没有任何声音,一直到手机电量耗尽后自动关机。
幸好这一条录音被自动保存了下来,能让他们在七年后探查到一些许丰阳去世的真相。
骤然听到这段录音,吴颂月崩溃万分,她泣不成声地说:“赵承越说他没找到药,可是他根本就没找!”
“他当时还表现得很自责,甚至还来安慰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一丝一毫,可分明是他故意把花带来的,是他害死了老许!”
许丰阳想到要录音,或许只是担心赵承越不愿意为冒名顶了江宜清的画道歉,想要让赵承越亲口承认这件事,为江宜清留一些能替他正名的证据。
他定然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赵承越的贪念和恶念而丧命。
丧命于自己资助了这么多年,如此信任的学生。
夜色渐浓,老式居民楼外小孩子的喧闹声也渐渐远去,窗外只余鸟叫虫鸣。
流泪会让吴颂月的眼睛干疼,可她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落,江宜清安抚了许久才让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许丰阳走后,吴颂月便一直一个人生活,她眼睛看不见,生活不便,平日里只有她和许丰阳以往教过的一些学生和社区的志愿者会来家中看望帮扶一下她。
她就这样守在她和许丰阳的家中,历经了七个春夏秋冬。
吴颂月情绪起伏太大,哭了许久,江宜清便一直陪着她说话,直到她精神不济睡下了,江宜清又帮她把屋子收拾好才离开。
老旧的楼道里,声控灯年久失修,江宜清从四楼走下去,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他推开底楼那扇生了锈防盗门,看到了站在车前的傅致衍。
江宜清一愣,视线直直地撞进他琥珀色的眼睛里。
“哥……”傅致衍像是怕江宜清见到他会不高兴似的,格外拘谨小心,“我今天回去以后没见着你,问了兰姨才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我、我来接你回家。”
昏黄的路灯下树影婆娑,灯光将他和傅致衍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的影子很近,近到仿佛依偎在一起。
从江宜清穿越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却有无数的变故,接二连三,让他感到措手不及,却根本不给他反应和接受的时间,这些变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分明半个月前许丰阳还带着饺子来画室里和他一起吃,许丰阳的音容笑貌近在眼前,今天却要他不得不接受老师已经去世的事实。
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如决堤的水一般,在一瞬间倾泄而下。
傅致衍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一下子就慌了神,江宜清哭起来没有声音,眼圈却迅速泛红,眼里溢出水光。
傅致衍把他抱进怀里,地上的影子便重叠在了一起。
江宜清靠在他的肩上,傅致衍的西装上都被露水打湿,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了,但他的怀里却温暖宽阔。
傅致衍带江宜清回了傅宅,自从他接手傅氏之后,为了方便管理公司,一直都是住在公司附近的临江大平层,但江宜清对那里肯定很陌生。
况且在傅致衍心里,傅宅才是他们的家。
灯影绰绰,夜晚的马路上车子不多,景物向后掠过,傅致衍注意着路况,余光却一直落在副驾的江宜清身上。
上一篇:幼崽期禁止携汪出逃
下一篇:波本今天也在警视厅兢兢业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