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崽穿到七年后 揣崽穿到七年后 第28章

作者:酒未眠 标签: 穿越重生

  台上沉寂了有几分钟的时间,赵承越的问题无人应答,他尴尬不已,正打算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站在他旁边的Omega忽地出了声:“《晨曦》确实是一幅很有艺术价值的浮雕油画,但我对您的画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道今天能否得到您的解答?”

  赵承越自觉受到了吹捧,不免有些自得,“您说。”wuli討燾

  “赵先生以《晨曦》这幅浮雕油画而闻名,却在《晨曦》之后再没有画过任何浮雕油画,不免让人困惑怀疑。”

  “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赵承越面上仍是在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浮雕油画的绘画难度高,即使我已经创作出了好的作品,仍然有需要学习的地方,所以一直不敢再次尝试浮雕油画。”

  “何况作品创作的题材和形式都是我的自由,江先生何必以此来质问发难?”

  “这是自然。”江宜清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赵先生在画建筑时,似乎更注重写实?”

  赵承越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只是今天拍卖会上他的另一幅油画就是建筑油画,他在画建筑时确实会强调建筑的几何感,这一点他没法否认,“是又如何?”

  “摆、涂是油画的在绘画过程最基础的两种笔法,两种笔法都可以画较大面积的色块,《晨曦》一画在多处都用到了这两种笔法,且为了表现出好的纹理效果,《晨曦》在主体上进行了多次色彩颜料的叠加,用特殊技法最终呈现出浮雕质感。”江宜清偏头看向他,声色平和:“《晨曦》更注重线条的美感,着重表现光影效果,强调建筑的艺术感染力,这与您其他建筑油画中所体现出来的绘画习惯和个人风格都大相径庭。”

  Omega眼尾微微上挑,赵承越被他那双黑而清亮却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一下子就慌了神。

  赵承越本就心虚,在对方接二连三的质问下,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先前借周弘业的名义联系他说要买下《晨曦》作为收藏的人,分明是一个不懂画、对油画毫无研究的人,可眼前的Omega却对油画分析专业、一针见血。

  他下意识为自己辩驳,“浮雕油画和传统油画的呈现效果本就不同,我用相应的技法画出不同的风格又有什么问题?”

  江宜清不置可否,“赵先生画建筑油画更注重写实,线条明显,强调几何感,您所带去参加油画交流会的那幅赝品也有这样的特征,但《晨曦》和您其他的作品相比风格完全不同,倒更像是出自完全不同的两人之手。”

  “反倒是那幅赝品《晨曦》,”江宜清顿了顿,目色淡下来,缓声道:“才更像是您仿着原作画出来的。”

  “你凭什么说《晨曦》不是我画的?!”赵承越愤怒中带着一丝慌乱,声音陡然提高:“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不要胡编乱造!”

  江宜清轻笑了一声,他转身拿起还放在桌上的拍卖锤,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用拍卖锤敲上了《晨曦》画框外的玻璃上。

  玻璃和锤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上面裂出蛛网般的裂缝,外边的玻璃很快应声而碎。

  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有不少人发出惊呼,为这位花了整整一亿买下《晨曦》却当众砸画框玻璃的买家的行为感到震惊不已。

  这幅价值上亿的画因为外力的敲击而向下倒去,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晨曦》,将它平放在展示用的桌子上。

  画框的玻璃破碎后,整幅画作便裸|露在空气中,江宜清伸手触上油画的最下方、呈现出立体效果的花瓣下侧。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这幅所谓的你画的《晨曦》上,会有我的署名?”江宜清摘下自己脸上的口罩,他注视着赵承越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说呢,师兄?”

  看清江宜清脸的一瞬间,赵承越瞳孔紧缩,那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在顷刻间变得清晰了起来,他的脸上像是方才画框上的玻璃一般,一寸一寸地出现皲裂,他张了张嘴,半响才哆嗦着说:“……江宜清,你、你没死?”

  江宜清没再管面色灰败的赵承越,他将立式支架上的话筒拿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向台下鞠躬后才开口:“各位记者朋友大家下午好,我是许丰阳教授的学生江宜清,赵承越是我的同门师兄。”

  面对眼前无数的相机和镜头,江宜清有些不习惯,但他很快便适应了,继续说道:“《晨曦》一画是由我在2018年九月创作完成的,之后我因为一场意外事故没能将画上交,赵承越便在我的画上署了他自己的名字,以他的名义参与了全国美术作品展,获得了金奖。”

  “我的署名写在画作中不显眼的位置,”江宜清指着画作的最下侧,“在这片花瓣的位置,大家可以看到我的署名是用油画颜料写的,和整幅画作的笔触一致,有浮雕的效果,且在上清漆之前,而赵承越的署名是在上清漆之后。”

  台上的摄像师在《晨曦》画框外侧的玻璃被敲碎后,就将署名的细节图拍摄下来后同步上传到了旁边的电子显示大屏上,正如江宜清所说,他的署名和日期比赵承越的更早,而坐在前排的记者更是能从《晨曦》这幅画的实物上更直观地看出来。

  “同年十月十二日,”江宜清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他声线不稳,哑声道:“赵承越为了将冒名顶替之事瞒天过海,故意带花去教授许丰阳家,导致许老花粉过敏引起心脏病发后去世,害死了我们的老师。”

  “江宜清!你不要血口喷人!”赵承越面目扭曲,眼睛瞪得通红,“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会害死老师,你为了证实《晨曦》是你画的不择手段!你含血喷人!你污蔑我!!”

  赵承越情绪激动,恨不得冲上去和江宜清扭打,但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便被保安制住了。

  “机缘巧合之下,我在老师的手机发现了事发当天的录音……”

  录音中许丰阳和赵承越的交谈声在七年后这家酒店的厅堂里再次响起,赵承越愤怒的咒骂声在录音中渐渐轻了下去,他脸上被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喃喃地说:“不可能,老师为什么会录音,不可能……”

  记者席陷入沉默,只有录音里的对话在一分一秒地推进,许丰阳一声比一声更重的喘息声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最后几分钟,许老的喘息声也渐渐微弱了起来,在许丰阳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的过程中,赵承越在许老耳边压着声音说的那句“老师,您放心,颁奖时的获奖感言中我会提到您这些年对我毫无保留的指导的,已经去世的许丰阳永远是我的恩师”,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赵承越确实做到了,几乎每一次公开场合的采访、活动,他都会感谢许丰阳,可他在说出那些感谢许丰阳的话语时,究竟是在感恩老师对自己的悉心指导,还是在庆幸死人不会开口说话。

  录音在最后几秒播完后自动暂停,记者席沉默了几秒之后便彻底沸腾——

  “赵先生!赵先生,请问你害死许老的动机是什么,你是为了偷画的事情不被暴露所以故意害死许老的吗?”

  “《晨曦》一画是你偷来的吗?你真的冒名顶替了江宜清先生的作品吗?你和江先生师出同门,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先生,你对刚才录音里的内容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赵承越额头上布满了汗,他下意识地用袖子去擦,擦完才惊觉身上这套西装价值不菲,又徒劳地想要用手去抹自己的袖口。

  镁光灯刺眼异常,赵承越抬起头,他颓然地看着面前快要伸到他嘴上的话筒,嘴唇发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承越很快被制住他的保安带走,同原来傅致衍和江宜清他们预想的那样,保安会连带着那些证据一起,将赵承越交给警察。

  赵承越被带走后,记者便将采访话筒转向了江宜清。

  “江先生,方便说一下您是怎么发现许老手机中的录音的吗?”

  “江先生,您能说说您当时创作《晨曦》时的创作理念和心路历程吗,《晨曦》是否是您第一次涉及浮雕油画?”

  “《晨曦》一画被称为国内浮雕油画的代表作,至今国内都没有作品能超越,作为《晨曦》的创作者,您之后会继续往浮雕油画方面发展,创作出其他浮雕油画的作品吗?”

  ……

  江宜清站在台上,有条不紊地一一回答了记者的提问,他身上那身纯黑的手工西装在灯光的衬托下闪着细碎的光,胸前小巧精致的领针亦熠熠闪光。

  傅致衍坐在台下,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台上从容不迫地应对着记者的江宜清身上,他感到自豪不已,江宜清才华横溢,值得起所有人的赞誉。

  他想,他哥原本就该这般耀眼夺目。

第45章 “哥,你吓死我了”

  立冬过后,A市的温度就下降了不少,平宣路监狱里更是格外湿冷,江宜清在狱警的带领下在探监室里见到了赵承越。

  那日拍卖会结束以后赵承越就被移交给了警方,他害死许老的作案动机明确,证据确凿,案子在法院审理过后就判定了他是故意杀人罪,赵承越对此不服上诉,但法院驳回了他的上诉,刑事判决书下来以后他就被收押到了平宣路监狱。

  探监室里没开灯,只有些许阳光从狭窄的窗户里透了出来,赵承越戴着手铐,他穿着蓝白色的囚衣,在狱警的注视下坐到了探监室的椅子上,像是被外面的阳光刺激到,赵承越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江宜清。

  在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之后,他慢慢地直起了腰,像是在维护自己的最后一丝骄傲与尊严。

  但即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他这段时间在监狱中的憔悴和颓败。

  赵承越端坐着,他隔着探监室的隔音玻璃,拿起了话机。

  一片沉默中,赵承越动了动唇,却是过了许久才出声:“江宜清,你来干什么?”

  赵承越沙哑的声音透过听筒在耳边响起,江宜清注视着他,缓声道:“我来给你看一些东西。”

  “看什么,看笑话吗?”赵承越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你赢了,江宜清,现在你是人人称赞的大画家,而我只是在监狱里被人唾弃的阶下囚,笑话看够了,你可以走了,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也不想看见你。”

  他说着就要挂断话机,江宜清在他挂电话之前说:“七年前,老师原本就想让你去M国艺术大学留学的。”

  赵承越将原本已经拿离的话机听筒又放回了耳边,他立时反驳道:“怎么可能?!总共只有一个去留学的机会,无论我怎么央求,老师都铁石心肠,不同意把机会给我。”

  “他就是偏心你,江宜清。”

  他的话里满是对江宜清和许丰阳的谴责,仿佛他才是那个遭遇不公待遇的受害者。

  “M国艺术大学的交换生项目要求至少曾获得过全国美术作品展的银奖及以上,或者更高级别的奖项,你没有获得过这样的奖项,原本就没有申请的资格,但是老师替你给他在M国艺术大学相熟的教授写了推荐信。”

  江宜清把手上许丰阳的那份推荐信和另外几张纸叠在一起交给狱警,狱警在检查过后便将这些递到了赵承越手上。

  “有了这封推荐信,即使你不完全符合要求,也可以参加M国艺术大学校内的考试,获得去留学的机会。”江宜清缓声道:“老师也很希望你可以有更好的发展,他已经尽力为你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事了,只是推荐信要走流程,他还没来得及寄出去,就因为你故意引起他心脏病发作而去世了。”

  满满一页的英文推荐信,下面不仅有许丰阳的签名,还有A市美术学院官方的印章。

  信里许丰阳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是在夸赞赵承越的绘画功底扎实,努力上进,以及对M国艺术大学的向往。

  许丰阳肯定了赵承越的努力,表达了自己对他的赞赏,同时也拉下脸来恳请多年的好友能否给赵承越一个去留学的机会。

  赵承越粗略地看完,便情绪激动地说:“这不是老师写的!这一定是你伪造的!江宜清,你想让我产生愧疚是不是?原本就是他偏心你,是你们对不起我!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有什么错!”

  “什么是属于你的?”江宜清说:“是去M国留学的机会属于你,还是《晨曦》属于你?”

  “那是老师没有让我画那幅要挂在学校图书馆的画”,赵承越突然站起来,他的手“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声音陡然拔高,“不然我一定会比你画得更好!”

  “你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自信,就不会冒名顶替我的画。”江宜清一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况且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要害死老师吗?”

  “因为你的那些贪念和私心,你在明知道他花粉过敏会引发心率失常的情况下故意给他送花,赵承越,你总是觉得教授偏心我、看不上你,可如果他真的像你想的那样看不上你,又怎么会资助你这么多年,在退休了还收你做学生,又专门为了你去给M国艺术大学写推荐信?”

  赵承越因为行为失态而被狱警强压着肩膀坐了下去,他瞪着眼看江宜清,“什么资助?”

  “你在上高中的时候申请过一个A市美院的公益助学基金会。”江宜清不是在问赵承越,而是在陈述这件事:“每年这个基金会都会给你资助一笔钱,这笔钱涵盖了你的学费和日常生活开支。”

  “从高中到你大学毕业,每学期都没有间断。”江宜清对他说:“那个通过基金会匿名资助你的人,就是老师。”

  “师娘告诉我,从你上高中起,每一次你在绘画上拿奖或者取得了成就,老师都会为你感到骄傲。”

  赵承越面上僵硬,“怎、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江宜清敲了敲玻璃,示意赵承越看他手上的纸,“老师这些年里对你所有的资助证明都在这里。”

  赵承越低下头,他翻动着纸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上也不自觉地发颤,即使他再不愿意承认,可是这些资助证明中,资助者清清楚楚地写了许丰阳的名字,而收款人就是他。

  赵承越出身农村,自小就家境贫寒,街坊四邻都觉得读书无用,画画则更是没有任何意义。

  人在温饱都难以维持的时候,兴趣爱好就变成了无稽之谈,只有他的母亲不这么觉得。

  他的母亲省吃俭用,供他读书,用那一些微薄的薪水供他去上绘画班,但在赵承越上高中后,家里就开始入不敷出,绘画班根本无以为继。

  赵承越不甘心,却只能选择了放弃,直到一个月后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尝试着申请了A市美院的公益助学基金会,他的生活才得以继续,他才有了机会去系统性地学习绘画技巧。

  可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资助他的人就是许丰阳。

  探监会话室的内外都寂静无声,许久赵承越才嗫嚅着唇说:“为什么?!”

  像是在问为什么江宜清要给他看这些,亦或是在问许丰阳为什么要资助他却从来没有和他说起过这些。

  江宜清没再同他多说些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将这些告诉你。”

  探监时间即将结束,赵承越突然情绪失控地站了起来,发出质问的怒吼:“为什么?!”

  尖锐的声音刺激着鼓膜,江宜清挂断话机,隔绝了一切赵承越的声音。

  赵承越的动作太大,以至于狱警都快按不住他,江宜清看到他的嘴唇上下碰动,他在说:“江宜清,为什么你七年前没有死?”

  江宜清收回视线,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他走进光里,将赵承越留在了没有阳光照入的地方。

  外面时阴时晴,傅致衍在江宜清出来后陪着他去了花店,江宜清挑了一束新鲜的白菊。

  墓园建在山上,刚下过一场雨,地上潮湿泥泞,江宜清爬上阶梯的时候脚下打滑,险些从阶梯上摔下去,幸而傅致衍就走在他身侧,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江宜清在快要到最顶上的时候停了下来,他走到绿木掩映的小道上,在其中一块墓碑前放下了手中的花。

  他在刻着许丰阳名字和生卒年月的墓碑前蹲下,用指腹将落在墓碑上的灰尘与水迹抹去,反复多次擦拭干净后才缓缓道:“老师,我来看您了。”

  江宜清慢慢跪坐下来,身子向着墓碑前倾,是一个依赖亲昵的姿势,他开口,像是在和许丰阳闲话家常,“我给您带了学校后街口的桃酥,是您最爱吃的那家。”

  “我去看过师娘了,她的眼睛不太好,小衍帮她联系了最好的眼科医院,下个月我们会带她去做手术,我以后每周都会去看她的,您不用担心。”